《蜂蜜牛奶》墨雪千寻

25、暧昧浓转淡（3）

　　尘埃落定，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但还是没想到此般光景。
　　唯有一人缺席的外联部，此刻却雅雀无声，反而显得空荡荡的。
　　“部……部长，这件事，校方知道了吗？”
　　“去找王院长，让她看看能不能帮忙把这件事压一下。”傅易急忙吩咐，“但是除了她，谁也不能告诉，尤其是他。”
　　“好。”副部担忧地看了一眼傅易，但一刻也不敢耽误，这就出了门。
　　“其余人，都散了吧。”再次确认完事情的经过和没有顾及到的地方，傅易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脱离了，直到最后一位部员把门关上，他才散下来，像个懒散的普通学生嫌弃活着好累。
　　今天待到几点再走呢？
　　也许，今天以后，这扇门，这个房间，再也不能进来了。
　　带着难以消除压下的遗憾和无奈，从这把椅子和这个杯子开始再见，直到门口。
　　“部长！”
　　傅易的眼睛骤缩，一下子站起来，一改之前的平静，和他一贯冷静的风格，只是推着他，嘴里杂七杂八地喊着“不关你的事”，想着把他关在门外。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智芳的项目从始至终，都该由我负责！”
　　天乐不打算继续和部长推来推去，于是大吼一声，进来关上门。
　　傅易从来没有这么疲倦过，即使是出了事，他也可以冷静地迅速做出解决方案。但是这一刻，他的知情，把他所做的一切都销毁了，是他最不想看到的bad ending.
　　“部长，你想瞒着我干什么？”天乐的声音还算平稳，但是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愤怒。
　　“什么叫做外联部私吞3000元，荒不荒诞！”
　　这是天乐今天去控制演讲的时候，一个外联部的部员悄悄告诉他的，现在原封不动问回部长。

　　作为外联部，为学生会筹集活动所需的费用赞助是本部主要工作。
　　智芳项目就是为美食嘉年华找的赞助商。这从一开始就是天乐负责找的，也是天乐第一个自己去谈，去拉拢的赞助。
　　智芳同意了，双方提出要求。
　　智芳的雅思托福学习指导课程会在学校用传单等方式进行宣扬，并且会安排3次40人的讲座宣传智芳。
　　而与此同时给予美食嘉年华7000元的赞助。
　　本来招揽40人听演讲和安排演讲场地的应该是天乐。但是傅易看他相思病太重，就帮他干了。
　　却没想到，天乐还是去了演讲的地点。这才从控制现场的人口中听到这件事。
　　原来今天上午，智芳的人就已经来“追债”了。

　　真是小看了这一届大一新生，傅易拿着智芳派来的油腻大叔递过来的策划案，真的很想笑。
　　这个人做事可真是小心谨慎，呆在外联部里倒是一点也没让人看出来，他的鬼心思。
　　智芳只给了7000元赞助费用，收钱的傅易心知肚明。
　　但是有天乐亲笔签名的策划案上的10000又是何其刺眼。
　　“当时任天乐同学和我们谈时明确地说，这3000元是备用，如若用不上，待活动结束定会归还。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但看在他是学生，不会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我就答应了，没想到啊，没想到。钱呢？据我调查，贵校的嘉年华活动好像只用了7000元左右。”
　　“不可能！天乐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
　　“我们有收款信息的！”
　　“对，我们都有截图，就是汇了7000元，现在过来说什么私吞。”
　　“额外3000我是直接汇给了天乐同学的呀。是不是该请这位天乐同学出面解释一下？”
　　“那你们是不是应该先把你汇了3000的截图拿出来啊！”
　　“对啊，拿出来啊！”
　　油腻大叔却懒得和这群学生计较，只是用胜券在握的眼神看向傅易。
　　果然，傅易摆手，外联部的部员即刻停下。
　　然而，他并没有如他们期望一般，把他们赶出去，而是静静地盯着对方，好久，才无奈一笑，
　　“何必让任天乐同学出来解释。”你的目标不就是钱吗？
　　“你应该有数，当时和你暗自做了生意的人，明明就是我。他只是帮我面上挡了一回而已。”还是说你的目标除了钱还有他？
　　油腻大叔的脸突然不自然地一抽。
　　呵，原来还真是。
　　“请给我一段时间谢谢，我现在没有钱。”除了傅易，没有人能把没钱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了。
　　明明是他没钱，但是却让油腻大叔一脸欠钱的畏惧状。留下一句找校方谈论就走了。

　　无论如何，这桩事没有闹大。
　　但是，实在让傅易无比地寒心。自认为所有部员都毫无问题，众志成城，却没想到还是出了个吃里扒外的。
　　事到如今，找出这个人不仅难上加难，而且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必须立刻解决这件事被更多的人知道，尤其是校方。
　　这很难，外联部的老干部听完傅易的分析之后，内心都无比复杂。
　　不过傅易倒是慢慢接受起来。还有什么好辩解的，用人不当，招人不慎。这本来就是他的责任，是他这个做部长的实力不行。
　　现在他只想着能再挽救一点，至少，至少不能让天乐知道这件事……
　　*
　　原来天天挤满了人的外联部，现在却死寂沉沉，只剩下颤抖的双手握紧纸张的声音。
　　天乐拿着他早已忘了是什么时候签的策划案，极度愤怒。
　　傅易瞥了眼天乐，继续整理自己的各种材料。
　　“所以呢？你是要帮我……背锅吗？部长。”低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上去实在让人心疼。
　　喂喂喂，是我走人好吗？
　　傅易转头看着天乐僵硬的背，无奈地笑了。
　　你可真是个……让人哭笑不得的人。

　　随着啪啪理纸的声音，一张照片掉在地上的声音轻易就引起了傅易的注意。
　　“哟，这段时间这么忙，都忘记了你的委托了。”傅易看到这张照片才想起来，天乐有一天突然就拿着这张照片过来，让自己帮忙写一句话。
　　“您的字儿不是得过奖嘛~”一直记得他为了让自己写句话，居然还用上了彩虹屁。
　　傅易心酸苦笑，岁月神偷啊。那个时候的天乐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了，人一旦成长了就难以倒带，这一点还挺让人讨厌的。
　　“你当时让我写的是哪句话来着？”傅易拿出他珍藏的钢笔。
　　但是他没有想到，背后的天乐就在这五分钟里，再次成长了。

　　“为什么？”
　　这问题在心里不知道已经问了多少遍，直到傅易开口才终止。
　　哪句话？啊……对了，是那句话。
　　她喜欢的，她遗憾的。
　　之前的卑感又重回脑海，于现在的委屈、愤怒、不甘心而又无能为力层层逐加，天乐终于懂得了什么叫做复杂。
　　就像她的那句话的言下之意一样。
　　她当时用他看不懂的复杂眼神，告诉他，“交际，就是这样的。”
　　对我来说的烦心事，对你来说早已习惯。
　　羽翩，你那么清冷地说出这句话，是不是就是因为早早就经历了我现在的僵硬，我现在的不知所措，我现在想要吞噬自己的愧疚。
　　而你总是向往平静，是不是就是因为在承认凶险狡诈的同时，需要保护自己看起来的“幼稚”的纯净正义的存在呢？
　　那个晚上，自己的话语，自己的眼神，现在想来都无比可笑。
　　幼稚，真是幼稚！
　　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社会是什么样子的，我有什么资格去说服她轻易地改变自己？
　　也许我，早早就打扰了她，给她带来不少纷纷扰扰。
　　只是她温柔，只是她善良。

　　天乐站直，用的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沉稳。
　　回头看傅易，用的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复杂。
　　现在部长可以无所谓地整理材料，面对离别，也许也是因为早已习惯。
　　于是最后，用他从来没有过的低沉，说出了他最后的决定，
　　“不用了，那句话，我不需要了。”
　　傅易猛地一顿，握着钢笔的手用力到颤抖。
　　无尽的后悔袭来，却也冲不走背后那个终究陌生了的声音。
　　还是变了，还是改变了，自己再怎么期望他保留，原来都是奢望。
　　他突然就想起了，刚才怎么也没记起来的那句话。
　　那句话他当时说了一百多来遍吧，为的就是要让自己记住。可是，自己终于记起来了，他却不再相信。
　　从来觉得这个社会凶险狡诈都是肯定的，必然的。
　　但这一刻，他突然恨起来了，不，不能任他这样打击式地继续成长。
　　这句话，他还是写下来了。
　　用他一贯的优秀笔锋，浓浓淡淡——
　　永远相信，美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这话是对的，任天乐，别不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