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蜜牛奶》墨雪千寻

22、和过去不同的风景（4）

　　“嗡嗡。”
　　一声震动打破了交际话题过后的片刻沉静。
　　“快！有一个加学分的活动，赶紧抢。”收到微信的临床男生赶紧通知在座各位。
　　羽翩冷冷地看着他们，没有反应。
　　大概只有这么一瞬间，才能稍微安抚自己的内心吧。自己做得不错，省去了这些焦急地抢夺，至少能拥有这一瞬间的小千。
　　学分往往能产生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效果。大家立刻拿起手机找自己的班群，活动群，学生会的群，各种各样的提示音响起。闹了五六分钟，总算是截止了。
　　一家欢喜一家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查成绩。
　　这次学分没赚到，那次学分没赚到，逐渐期末的压力就堆成小山了。
　　“唉……喝酒喝酒！”两个没抢到的男生憋着难受，只能再打开两罐啤酒了。
　　“怎么不带我啊。我也没抢到。”
　　羽翩抬头，看见天乐正委屈着，拿起酒杯就要跟着干杯。
　　“你得了吧你，天天参加活动，你的学分早就够了。”
　　“就是，学生会的拼命十三郎啊。”
　　原来这么拼命啊，还出来个这样的名号。
　　羽翩的轻蔑更深了一层，摇了摇头，暗自不屑。
　　那两个男生正好看到了羽翩。
　　大家到此时，都喝得过了点理智，谈起话来，也就不再和以前一样谨慎。
　　凭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酒后特有的聊天原理，他们没多想就开口，“羽翩和子七，我们两位学霸美女啊，这回可遇到个势均力敌的了——我们天乐同学可不一定比你们的学分少哦。”
　　羽翩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要说学分怎么会有学生不在意呢。再加上这俩男生居然把她和天乐比较。
　　对于他，羽翩维持了一整天的剪不断、理还乱，附带莫名的怒火，这些思绪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突然就变成了学分上的好胜心。
　　可是没想到，承让的话语还没有说出，对面的他倒是歪着头，带着他一贯的微笑，
　　“羽翩一直非常认真地学习，听子七说羽翩一直三点一线。不过要和我这个外联部的比，还真不好说。”
　　哼！羽翩从现在，开始不爽。
　　是啊，三点一线，你肯定觉得我的生活很简单，你这么忙，你喜欢我，你在追我，但你才见过我几次，我还要去找你。
　　幼稚！真是幼稚！
　　感觉到自己在默默地深呼吸，好像习惯着要隐忍什么。
　　是了，自己一直冷静，总是冷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产生这么大的好胜心，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烦躁，但这么多年来的沉静，不会让这层烦躁轻易暴露一丝一毫。
　　“自然是你的学分高了，我是勤快，你比我更勤。”羽翩最后还是沉了下去，虽然不忘痛快自己一下。
　　她还是很客气，尽量温柔，和以往的自己一样，很表面。
　　但是，转眼，她看到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我只是跑动跑西，跟着部长蹭而已。”
　　“其实我老羡慕你们了，学习好，就上课就行，平常课余时间肯定很舒服。不用像我一样天天跟在别人屁股后面，有时候我还要去讨好别人，让对方从头到脚都得舒适，还真挺累的。”
　　羽翩笑了笑。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累。
　　但是大学活动多，要求多，琳琅满目，为的就是让我们学会社会上必不可少的交际。你以为我不需要参与吗？你以为我不需要这么做吗？
　　呵，你以为我在夸你吗？
　　“这不就是交际嘛。我们有求于别人，就得让别人舒服了，才会帮我们啊。”羽翩渐渐捏紧杯子，“你以为我很闲啊？我平时也要和许多教授打交道，和各个学科的老师处理好关系，”
　　一饮而尽，从来没有这么畅快地喝过酒，内心也从来没有这么焦愁。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它本质就是要人来人往，热闹起来，才能存在的。根本不会因为你学习好，你自主能力强，就放你一人清闲。”
　　社会不会在你的字典里，写下“清闲”二字，至少现在不会。
　　对面很久没了声音，身边的人也不怎么说话，一瞬的宁静让羽翩有些害怕地轻轻看了看周围人的脸色。
　　而就在羽翩环视一周的时候，对面突然发出了声音，
　　“是吗？这还真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希望安静，希望怡然自得的人呢？”
　　什么？
　　羽翩突然睁大眼睛，心里的那块从未被他人触碰过的净土突然摇震。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到他继续说，
　　“因为你的眼神里，一副完全不满足现状的样子。”
　　羽翩的眼睛无法避免地睁大。
　　不可能，我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展露什么。
　　“你喜欢海，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她听到他正在一点一点走进她被锁上的大门，她无法阻拦，她甚至不清楚他是不是呆在门前，还是早已打开锁，进去看过了。
　　最后这一句，猛地又把她拽了回来。
　　“不过没想到，你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什么叫做轻易放弃。
　　突然间，姑姑的话语和爸爸让自己忍耐时的无奈映入脑中，才知道，心里原来还存着当时被自己安慰下去的不甘心。
　　我没有放弃。
　　“这不是放弃不放弃的问题，我只是接受现实而已。”羽翩暗暗地攥紧了自己的裤子。
　　“不给我空间，不给我时间，我还能怎么办。”
　　她继续倒酒，没想到抬头却看见他抿了抿嘴，好似不同意的样子。
　　——不用在意啦。
　　他下午的那句话和他当时打算用夸张的肢体语言挑弄气氛的卑微表情，和现在的他融在一起，让人压抑不住，惹人生气。
　　把酒杯放下，失了冷静，“像你这样，卑微自己、放下自尊，去娱乐别人的人，从未努力给自己留下什么的人，从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人，怎么会理解。”
　　这话出口，完全出格。连子七都朝她看过来。
　　糟了，没有控制住自己。
　　立刻涌上来的不知所措和后悔让羽翩侧过头去，皱起了眉头。
　　晚风里带着些许的腥味，让人无法抵抗、难意满面。
　　“我，没有卑微自己的意思。我只是纯粹觉得这样很放松，想传递给你而已。”
　　听着他的话，她默不作声，平静的难以置信慢慢随着他的话语，蔓延全身。
　　“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保留尊严，或者舍弃尊严——其实我根本没有想过尊严这个问题。”
　　他还笑得出来。
　　“我也知道，我其实根本称不上是幽默，那么多的肢体语言去夸张，我只是搞笑。但是，我绝对不是以讨好别人为目的去这样做的，我只是，喜欢。”
　　她的余光里，他稍微往前倾，
　　“我传达的是什么？我喜欢的是什么？我喜欢的是身边的朋友们，在面对我的时候，比起面对老师时，比起面对不喜欢的同学时，可以释然一点，可以有一层信任感的轻松。”
　　“你明白吗？”
　　子七微微撞杯，羽翩看向她，她正很是欣赏地看着天乐，身边许多的人，好像也被他的这一番说辞感动到。
　　真是无私奉献啊。
　　那我呢？我的努力原来这么轻简吗？
　　我要花大量的精力去在意别人，我才能为拥有一段属于自己的时间而快乐。而你，明明不需要像我一样努力，那你为什么不懂得珍惜自己，留些世界给自己。
　　“你在开什么玩笑！”
　　她站了起来，声嘶力竭。
　　“你为什么不争取！”
　　“你为什么不努力！”
　　她现在已经头晕目眩，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生气，她也不清楚。
　　“你和我不一样，只要稍微努力努力，不管你想要得到什么，不管你想追求什么样的自己，你都有足够的实力和时间！”
　　连我，你也早就得到了。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不改变！”
　　羽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只是知道她想要无尽地发泄，只是知道对面坐着自己好不容易喜欢上的一个男生，这个男生轻而易举就揭开了自己的面具，却不屑一顾地扔在了一边。
　　你明明就是个不知进取的笨蛋，为什么能看透我！

　　最后一句话终究未能说出口，海边萦绕着最后极致的无可奈何。
　　身边的人，谁也不知道会是这样的发展，现在只能静静地坐着，等待后续。

　　“不改变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羽翩猛地抬头看向他，今天的他很客观，表情和眼神都很是认真。
　　“想一个人呆会儿就说啊，想拒绝就拒绝啊，墨守成规什么都不改变的人，明明是你。”

　　就像一把斧子，未经允许就砍了过来。
　　但不是砍在了自己身上，而是砍碎了自己身边，无形里逐渐牢固的框架。
　　让她得以从画纸里走出，去尝试触碰真实的风平浪静。
　　她感觉得到，男生打开了他的门，把她拽了出来。
　　渐渐的，手上的触感得以复原，她感觉到子七的温度，从而睁开真正的眼睛，发现身边的人好像一点也不复杂。
　　他们好像认同天乐，他们希望看到改变后的自己。

　　“哈。”
　　“哈哈。”她一直都不知道，原本以为最难抑制的是痛苦，现在发现，原来是快乐。
　　大笑不已，但没有松开子七的手，没有离开天乐的脸。
　　像初生的婴儿第一次学会笑，不懂什么叫做控制。

　　对面的天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之前那一脸的天真，气氛被他带回来。
　　她模模糊糊听到他在说什么掩饰，说什么自己不行的话，良久才听明白，他在说，“哦，你在尴尬地笑什么，是想掩饰自己的学分就是没有我高吗？诶嘿嘿，你不行~”

　　“哈！别妄想了。”
　　突然被打，这还是第一次被她打，天乐像个傻子一样，抬头看着打他的人。
　　感觉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羽翩，第一次张开了她隐形的翅膀，是他想象中的白羽翩翩。
　　“我的学分最高，你这个学渣加笨蛋。”
　　吼哟，原来真正的羽翩这么嚣张的吗？
　　嗯，我很喜欢。
　　“哦，这样啊。”天乐笑了，挠了挠头，看见对面的羽翩也笑了。

作者有话说

　　隐形的翅膀会不会有点老了，没办法，我怀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