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玩笑吗》路角下

2、初来乍到—大同小异

　　“啪啪啪啪”，一阵低沉的声音响过。
　　依稀觉出，从座位上来。
　　过不一会，“啪啪啪啪…”，声音越发急促。
　　皱了皱眉，我眨巴着睁开眼睛。
　　“庄桥到了，还睡。”
　　一个瘦瘦的中年男子，站在边上，手里提着扫把，冲着我鄙夷地说道。
　　见我醒了，他扭过头去，那扫把往边上顺手一抛，朝着车头走去。
　　糟！
　　有个念头飞快闪过。
　　“师傅，这是哪？”我急忙追上去问道。
　　“庄桥。”
　　说话时，那男子正卡在台阶上，扭过上半身，一手耸着捏了个盖子，一手握着个水壶架在胸口，盯着我。
　　“终点站。”
　　喝了口水，见我没说什么，就又补充了句，接着，便下了车走开去。
　　车厢里静得出奇。
　　我转身跳出车门，一边跳，一边掏出手机。
　　10：31。
　　“嗡…”
　　脑子里大群蜜蜂飞过。
　　我无奈地围着车子转起圈来。
　　隔着好一段路的地方，停了辆公交车，车门打开，远远看进去，驾驶座上坐着个人。
　　我一路飞奔。

　　“师傅，到世纪大道吗？”我敲开车门问道。
　　“不到。”
　　这说话的师傅，一头干净利落的银色齐耳短发，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侧着身子，两只匀称的大眼睛正炯炯的盯着我。
　　见他说完话，却依旧没有转过身的意思，我便走了上去，递过手里的名片，说道：“那到这个地方附近也行。”
　　老师傅收下名片，瞟了一眼，抬起头说道：“那到利民路口。”
　　说完，他停了下来，用那双大眼睛又望了我一会，接着说道：“你到那里下，下去后再朝着车头方向直走，有个十字路口。”
　　说完又停了一会，又接着说道：“还是直走，等你穿过那人行道，再走下去，会碰到个人字路口，一大一小两条路，你朝大路走。”
　　说完再停了一会，再接着说道：“一直走下去，还有个十字路口，你往右拐，再直走直走直走。然后，等你走到写着‘大运顺富’的招牌后，朝左看，有条笔直的大路，路的右边就是了。”
　　不知该怎么感谢，虽然有些地方跟不上，不过，他说得倒是字字清晰有神。
　　“要是赶时间你就上来吧，眼下也没别的车。”说罢，他慢慢正过身子，坐了回去。
　　没作迟疑，朝着他身后的位置，我便坐了上去。

　　“刚说的那些都能记下来不？”
　　闻声抬起头来，他正透过后视镱看着我。
　　“那你是怎么记下来的？”
　　不知怎的，突然我就冒出了这么一句，接着，时间凝固了几秒。
　　“30年，在这街头巷尾里蹿了30年。”透过后视镜，看到他一脸激昂地说着。
　　“就差能把这里给画下来了，要不然，不如给你画个地图，省得找不着路。”
　　说完，他又是一阵回味，接着，才开始慢慢整理起衣服，随即，“咔嚓”一声，安全带清脆的落了扣。
　　转而，又伸出手握向钥匙，再那么一个顺势，“突突突突…”，车子便欢快地叫唤起来。
　　刚才说着什么地图，有些耳熟。
　　一头纳闷，冷不丁他就一下扭头过来。
　　“你们不是有那个，那个…”
　　对着我，他话说一半，眼珠子却飘向了窗外，大拇指仍旧不停地朝手心摁着。
　　我一下回过神来，拔出手机在他眼前晃了起来。
　　见状，他一把夺了过去，直起两根手指，对着它好一阵敲。
　　“对对，就他，就他”。
　　再抬起头时，已经像个被逗乐了的娃娃，“咯咯咯咯”合不上嘴，一口整齐的大白牙，毫不遮掩地展现在我面前。
　　看着笑开了花的老师傅，竟然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脑海里浮现出，那句不知是哪位名人说的，“笑，是会传染的”。

　　欢笑声过后，老师傅意犹未尽地坐了回去，接着，再是稳稳一蹬脚，车子便轻快地驶了出去。
　　这一路，仿佛跟滑过来似的，而我，却再没有半点睡意。
　　望着窗外，匆匆掠过的人们，襟不住倒吸了口气。
　　车子靠到了站台边，打开门，又合上，只是没有乘客上来。
　　“小伙子，你去那里有要紧事？”老师傅驾着车问道。
　　“对，去那里面试。”看着镜子里，神情端庄的老师傅，我回答道。
　　“但迟到了。”我又说道。
　　“迟到！”
　　他立马改了面色，瞪着眼睛说道：“以前我们当兵的时候，你敢迟到，那还不把你打得屁股开花！”
　　“我…”
　　想着辩解，可话却卡在喉咙。
　　他紧接着又说道：“年轻人，千万不要以为迟到是个小事，就任意妄为，不然…”
　　说着话时，他从镜子里瞄了过来，随即便打住，等再开口时，已是调转了语气。
　　“不过好在，也不是天塌下来的大事，你呢，引以为戒。”
　　被老师傅这么一“怪罪”，原本揪着的心，竟好受了些。

　　“你是刚从学校出来吗。”
　　过了好一阵，老师傅开口说道。
　　“毕业有几年了，不过，来这里倒是刚不久。”
　　我挺配合，原原本本说了下来。
　　“原来的工作做得不是很顺心，所以就来了这里。”
　　“其实很早，也有过换工作的打算，只是拖着拖着，就一直这么拖着。”
　　最后我又说了一句。
　　“这么和你说话，会不会让你分心。”
　　他抬起头，望了一眼镜子，咧开嘴说道：“你接着说，我应付得来。”
　　于是，我又说了起来。
　　“我做的是设计，有一次疏忽大意，结果做出来的产品不合格，不过幸好，只是些样品。”
　　“后来，自己出钱把损失给补了，最后，想想做得也不如意，索性就辞了职。”
　　说完，我舒了口气。
　　“不过，看你也不像马大哈，为这事，你就把工作辞了？”他又问道。
　　“倒也不全因为这个，只是，在那呆着感觉特别压抑。”我憋了一会才说道。
　　“怎么压抑？”
　　抬起头，透过镜子他正看过来，于是，干脆我就一五一十全掏了出来。
　　“其实我也没什么大志向，学校里学的设计，理所当然就找了份设计的工作。倒也得心应手。”
　　“既然如此，就想着本本份份做事，和和气气相处，再不济，也至少能是相安无事。”
　　“可但是，有些人他就偏偏不这样，见你有点成绩，心里就不是滋味，明着里是一家亲，暗地里却排斥你。做得好了，像是得罪了他，做不好了，更像没脸见他。”
　　“也有想过，会不会，是因为我这人太不合群，合不进他们的群，所以，也就他们要帮忙的时候，才会想着来要称兄道弟。”
　　话音落下，车子正好靠到站台，老师傅稳好车子，坐了坐直，再是转过来说道：“那些个小肚鸡肠，可多了去了，要真计较，那还不是跟自己过不去么。”
　　“划不来。”
　　说着，晃晃脑袋转回去。
　　车子缓缓走了起来，他也跟着慢慢道来。
　　“以后，要再遇上这样的人，就别浪费力气跟他们一般见识，你呢，只管好好做人，好好做事，时时提醒着自己，我啊，和你们不一样。”
　　狭小镜框里，那坚定的目光，顿觉心中开阔了许多。

　　“到了。”
　　老师傅停下了车，转过来，指着玻璃外说道：“红绿灯就在那。”
　　直起脖子，我望了出去。
　　“要是有时间，就来看看我，216路，记得，别再犯糊涂。”老师傅面带微笑，望着我说道。
　　朝着他，我使劲点点头，“嗯”了一声，便转身跨下车去。
　　走到人行道时，他也停在了不远处，一起等着信号灯。
　　3，2，…
　　我快步走过，一转身，透过打开的车窗，他正好也望过来，但只是一眨眼，便又错开了。
　　想要挥手，奈何已经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