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海豪情同人）唯求朝朝暮暮》一夜花厅雪

3、误会与澄清

　　刘醒点点头，他也是做了一个很重要也很艰难的决定。心乱如麻的男人和女人都没发现，一个误解了对方的意思，另一个则没发现对方的不妥。
　　匆匆分手，刘醒赶回猪笼里，和猪笼里的其他七个人一起开会。

　　“晴晴，阿哥想送你去香港。杨阳、杨太、黄绿、黄太，你们也一起走吧。排骨、大细车，你们想走也可以。我找门路，晴晴我就托付给你们了。”刘醒坐在客厅正中间的椅子上，严肃地说到。
　　“醒、醒哥，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众人都是一喜，一时忽视了刘醒话中之意，反而是排骨先察觉了问题。
　　“对，我不走，晴晴，你别急，听阿哥说。我不走是有理由的。一来广州毕竟是我们的根，猪笼里没有人守着也不行。二，我们都去了香港一下子就没了收入，肯定难以立足，阿哥在这里当差总有一份钱能帮补一下你们。三，我……”他无法说出自己对九姑娘的担忧和孤注一掷的决心。
　　“哥，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晴晴跑过来抱住刘醒的脖子，哽咽着说。
　　“晴晴乖，你大个女了，不要任性。”刘醒压下眼中不断涌起的酸涩，拍了拍妹妹的脊背，“你以为阿哥不知道吗，你的药也快完了吧，去香港看病，如果没有好大夫，九姑娘会帮忙送你去美国治病，等你病好了回来看阿哥，到时候仗也打完了，阿哥一定会平安地等着你和杨阳回来，看着你们结婚生子，开心快乐地过完一辈子。”
　　“哥……”晴晴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醒哥，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晴晴的。”看到刘醒坚定托付的目光，杨阳重重点头说到。不是他不关心刘醒的生死，只是他都多多少少明白一点刘醒想什么。毕竟，在这样的时势，即使刘醒认识几个鱼龙混杂的朋友，这么多人要离开广州，没有□□人的配合以及大笔的钱，怎么可能做得到？
　　那么，除了那个让人难以看透的九姑娘，还会是谁帮他们的呢？而九姑娘和醒哥之间的种种，他作为一个旁观者，说不定比两个当事人还要看得清楚。
　　他知道九姑娘不是个一般人，醒哥从前不过是混日子，如今却大不一样了。他不走，必然是不放心九姑娘。
　　“好，杨阳，好兄弟，晴晴就托给你了。”刘醒大力拍着杨阳的肩膀，说完转头看向黄绿夫妻，“黄绿，你年纪最大，经的事情也多，他们要么年轻要么是弱质女流，到了香港一切你多操心。”
　　“醒哥，你能帮我们离开，我……我们夫妻不知多感激。你放心，本来我们就当晴晴是妹妹，到了香港我们就是她的亲哥嫂！”
　　“好！”刘醒紧紧握住黄绿的双手摇了摇，点头致谢。
　　“排骨、大细车！”
　　“醒哥，我肯定不会离开广州的！我的命都是你救的，而且我都没咩亲人了，我要陪着你。”排骨一看到刘醒看向他们，马上站起来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醒哥，我们兄弟也不准备走，我们无亲无故，你就是我们最亲的人，让我们和排骨陪着你吧，在差馆做事总要几个手足帮衬的。”大车也跟着站起来说到。
　　“对啊醒哥，让我们三个留下吧。”小车也跟着说。
　　刘醒露出欣慰又带着淡淡悲伤的笑容，他和三个年轻人一一拥抱，“好兄弟！”他松开三人，“你们再考虑一晚，明天给我答复。我们做兄弟有今生无来世，我都希望你们能好好的。”

　　众人各自回房，刘醒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黑暗之中，这几年的经历在眼前一一回放，由远至近。突然，他猛地坐起身，紧接着懊恼的给自己脑袋上来了一下子。
　　他真蠢！话没有说清楚，让九姑娘误会了！
　　想起会让她以为自己带着猪笼里一班人全部远远躲开只留她在这里苦苦支撑，刘醒就悔得再也等不及天亮再去东泰解释了。
　　他起身穿上那身穿了多年的旧西装外套，匆匆忙忙间衬衫扣子也扣得错了位都没发现。小心地出了猪笼里，他骑上自己破旧的单车往郑家一路骑去。
　　骑出一半，夜风一吹，刘醒发现自己真的是脑袋发昏得厉害了。半夜了，他就算到了郑家，难道还能拍门叫九姑娘出来吗？不过他都不准备折回猪笼里，他决定直接在郑家门外等上半夜好了，折回去反正也睡不着觉。
　　打定主意，刘醒又用力在单车上踩了几下，很快骑过了白云路。
　　十五六分钟后，他在郑家大宅外面停下，支好自行车，靠在郑家后巷的青石墙上，他就那样注视着楼上黑洞洞的窗户，不觉出神。
　　到底是十一月底了，即使是广州，也很寒冷。刘醒出来的匆忙，也没有加衣服，待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感觉到了寒意。他上下摩挲了一把胳膊，两手怀抱在胸前。
　　她会怎么想？她当时觉得伤心吗？她……会不舍得自己离开吗？
　　没有答案。
　　这个女人，他从来没有看透猜透过。每一次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她的心，可是下一次她又给了他另一面。她就像钻石一样，千万个面，每个面都那样熠熠夺目，那样的令他着迷。

　　呆愣愣的刘醒没有发现，二楼的窗户被人打开一条缝隙，有一个婀娜的身影出现在窗帘后面。那人本是一片迷茫的双眼在看到路灯下那个身影后突然变亮了，然而紧接着却又黯淡下去。
　　——————————————时间转回两个小时前的郑家—————————————
　　自教堂回到家中，铁姐就发现九姑娘兴致不高。她盘问了阿森，得知九姑娘是在和刘醒见面后才如此的，心下叹了口气，转身去厨房为九姑娘端了一碗汤圆。
　　跟在九姑娘身边也有十年了，铁姐也许以前还有对九妹的防备，到了如今也都化成了一腔爱护和怜惜。她没有结婚、没有孩子，这么多年了，早已经把九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九妹和刘醒这些年的来往，她看在眼里，也叹在心里。
　　谁也别怪，怪这老天爷把他们生在这样的时势吧。
　　“九姑娘，吃点宵夜吧。”铁姐将碗轻轻放在桌上，柔声说道。
　　“嗯？好，放在这里吧。铁姐，很夜了，你去睡吧。”九妹扬起一抹笑容，说道。
　　“九姑娘，有句话……”铁姐顿了一下，想了想，继续说：“刘醒那边，我们……”
　　“帮他安排，保证他们的安全。”九妹断然说道，“他帮我几多铁姐你都知道，他有多在意晴晴和猪笼里的街坊你也知道，这大概也是我帮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可是……”铁姐犹豫着。
　　“没有可是。铁姐，你要说什么我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时势，我这个好朋友能为他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九姑娘截断铁姐的话，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定位在好朋友上。
　　“好，我让阿森去联系船。”铁姐在心中叹息，终究还是坚定地执行了九妹的话。

　　十二点，九妹躺在床上，终究翻来覆去难以入睡，还是披上睡衣起身坐在窗前，眼睛毫无焦点地盯着窗帘上的某一个花纹。
　　最初相识是什么时候呢？刘醒大概以为是在永业银行那次吧，其实不是，他忘记了，多年以前，在刘醒刚刚当上警察时他们就有见过面，只是那时候自己还只是个学生妹，隔了七八年刘醒又怎么会将那个清纯的学生妹和后来的捞家婆联系在一起呢？
　　永业银行、赌场里、排骨和蔡兴事件、龙叔、救丽华、烧鸦片、去澳门、萝卜头轰炸……不知不觉间，刘醒已经成了她人生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非要挖去，可以，不会死，只是会丢掉半条命，外加痛彻心扉。
　　她不禁觉得气闷，起身推开窗户。
　　煤油路灯下那个人本不高大的身形被投射出长长的一条影子。他靠在单车后座上，双手抱在胸前，即使是隔了这么远，九妹还是能看到他脸上紧皱着的眉头。
　　九妹起初一喜，几乎要叫出声。然而她的理智及时回笼，咬住下嘴唇，双手无意识地揪住窗帘，只是那么呆呆地躲在窗帘后面看着那个男人。
　　他来做什么？总不会是来告别的吧？

　　两人就这样一上一下地“对望”着，时针很快就又向前转了一圈。
　　“当当当，九姑娘……”铁姐在敲门，惊动了沉默中的九妹。她起身开门，“铁姐，怎么了？”
　　“九姑娘，熊爷打来电话，军爷要回来，坐的是今天早上四点的火车。熊爷还说了，军爷听说你要和日本人合作，非常生气。”铁姐担忧地转述郑朗熊的话。
　　“阿爸怎么可能知道我要和萝卜头合作？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查！我身边不能留这种吃里扒外的人！”郑九妹面若冰霜，一字一顿地说着。
　　“是！”铁姐凛然应道，紧接着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说。
　　“铁姐，你跟我这么久了还不知道我的脾气？有什么就讲啊。”九妹嗔道。
　　“是。阿森说，刘醒在外面等了很久了，不过也没敲门，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你看……”
　　“……”九姑娘侧过身去看向窗外，铁姐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她一敲门九妹就很精神地来开门了。原来没睡的不止醒哥一个。
　　“我去看看，你和阿森休息吧。”九姑娘终究硬不下心肠让刘醒在外面冻一晚上，她让铁姐阿森各自休息，自己又披了一件外衣，穿着绣花拖鞋下楼，从莲姐平日里买菜打扫出出入入的小门出去，到了后巷。

　　“刘醒。”九姑娘不是扭扭捏捏的小家碧玉，她既然决定出来见刘醒，自然就不会再逃避，直接大大方方地叫对方的名字。
　　“九姑娘？”刘醒却是一惊，猛地站起来，直接带倒了靠着的自行车。框里哐当的，自行车倒在地上，两人下意识去扶，慌乱间刘醒不知怎么就握住了郑九妹的手。
　　一触即收，两人各自转开目光，半晌没说话。
　　“你……”九姑娘想起来时目的，开口。
　　“我……我是来……”刘醒不知道怎么解释，万一，万一是他自作多情怎么办？
　　“你怎么？”九姑娘眼中有担忧也有期待。
　　“我借你钱不是要自己走，我是要送晴晴和杨阳他们离开。”刘醒侧着头看着她，终于还是直接地解释清楚了。
　　九姑娘一下子怔住了，她没想到半夜的纠结竟源自自己和对方的误会，一时没有反应。
　　“九姑娘、九姑娘？”刘醒见她怔愣地看着自己不动不语，担忧地轻声唤道。

　　“嗯？我没事。”九姑娘低头摸了摸鬓角，掩饰过自己的失神，却怎么也掩藏不起嘴角难以控制的笑容。“你不走，你放心晴晴？”她虽高兴，却终究还是那个想别人多过想自己的郑九妹，微微担忧地问着。
　　正如郑九妹发过的誓言一般，她说过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她对晴晴的关心，不会输给猪笼里的任何人，即使心中万般不舍刘醒，她也明了并且支持刘醒对妹妹的关心爱护。

　　刘醒直直看着九姑娘，突然就扬起嘴角笑了，露出脸颊上的可爱酒窝。“晴晴大个女了，她也有她的生活，有她的爱人。把她交给杨阳，我放心。我……”我也有我很重要的人必须守护。
　　不知怎么的，九姑娘突然觉得脸颊很烫。她低垂下眼，似是想什么。两人这般在路灯下傻傻站着，谁都不舍得先打破这样的氛围。
　　“啊啾！”一声，刘醒不合时宜的喷嚏声打断了难得的暧昧。九姑娘一惊，连忙说到：“进去坐一下？”
　　“哦，不了，我回猪笼里了，再睡几个钟头就该去差馆返工了。”刘醒手指无意识地在车座上摩挲着。
　　“那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一句话？”九姑娘唇边笑意愈盛。
　　“嗯。”刘醒呆呆点头，不明白有什么不对。
　　“傻瓜！”九姑娘低低笑骂道，刘醒没有听清那句话，兀自愣愣的，还没反应上来，一件带着她清幽香气的温暖衣服到了他的怀里。
　　他下意识地捞住那衣服，是一件中性的风衣。再抬头看时，那女人已经跑上了台阶，正巧回头，两人的眼光对上，九姑娘难得地羞涩一笑，推开门闪身回家。
　　刘醒紧紧攥着那件衣服，忽然悟了。他敲敲脑袋，自嘲地笑着自语道：“真是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