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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冠礼1 ...

  •   院里的枯树抽了新芽,明胤捧着他千辛万苦整出来的书仔细研。他一心两用,一边极力思索书中之事,一边挂在谨奚身上,也不知道这个未成年能不能把事情办妥。
      “垂头丧气什么呢?”
      明胤闻声,便知是颜渊,他把书往袖子里一收,冲他笑笑,“没什么,忧国忧民罢了。”
      “哦,堂堂明大公子什么时候有这般闲情逸致了?”
      “嘶,废话恁多!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颜渊嬉笑,“正经事儿,春季末底儿,就是小侯爷冠礼了,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这怎么办?”
      冠礼明胤腹诽,嘴里难得正经,“要成人了,自然要好好操办,冠礼前的准备你先应着,有时间我自会去瞧上一眼,冠礼过程……这个再说,礼宾就要按正常规格来。”
      颜渊莫名接了个锅,一时凝噎,但还是尽职尽责地说:“筮宾就不用说了,肯定是你没跑,那筮日呢”
      明胤一时不知怎么应对这差了上千年的封建迷信,信口胡来,“就生日呗,那还怎么着?”
      颜渊的脸色就和吃了秤砣一样,“生日……恐怕不太行,犯祭祀。”
      “那就提前挑个良辰吉日,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明胤白了他一眼。
      “哦……”
      见颜渊还杵在原地,他思考了一下。谨奚这么小便没了爹娘,成人礼自然是要隆重一些,算是给他些许慰藉,那他这个当大哥的不能不用心。
      “行吧……缁衣冠,皮弁冠,爵弁,还有玄色礼帽礼服,参见国君的礼品我都会亲自准备。”
      颜渊稍稍松了一口气,又听见明胤说:“宾客名单你可得列一份给我吧。”明胤小声嘟囔了一句,“我连人都没认全……”
      一锅未平一锅又来,颜渊苦不堪言,他一身轻松来,抱了一堆包袱去,也没太在意明胤说了什么。
      “轰——”一个黑衣男子把一块精巧的银牌放在玄铁门的空缺之处,银牌镂空之处与玄铁门上的花纹完美契合,随即,伴着沉闷的声音,厚重的玄铁门应声向两边划开。
      黑衣男子等玄铁门完全打开了后,才抬脚向内里走去,长廊两侧的灯随他走来逐个亮起。
      走到长廊的尽头是一扇藤蔓掩着的雕花木门。木门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气息,从内里缓缓打开,内里空间很大,在幽暗曲折的黑暗处也不显得逼仄。
      木门打开,里面围着圆桌站着七八个清一水儿的黑衣人,他们皆屏息凝神,似对眼前的人有无上崇高的敬意和畏惧。他们在这个深幽的地方吼的荡气回肠,“恭临阁主——”
      男人没说什么,进来随手一挥木门便自己关上,他坐到圆桌的正位上,手指向下一点,那七八个黑衣人才训练有素地齐刷刷坐下。
      宽大的黑袍将男人从头到脚包裹着,人们看不到他真实的面容,只能从缝隙中窥探到一个精巧白皙的下巴和殷红的唇。像昼伏夜出的鬼魅,稍稍一张嘴便可摄人神魄。
      男人一拂衣袖,那块精巧的银牌便置于桌的中央,坐在他两侧的黑衣人也一拂衣袖,圆木桌上赫然出现两块铜牌。两块铜牌的中央分别刻有两个小字——“浑”和“渊”,而男人的银牌中间也有一个小字——“天”。
      “浑天渊听令,南疆一事,不容分毫差错。”男人的声音并不低沉,相反有几分轻佻的慵懒,“还有,最近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群杂碎,胆敢冒充我们四处作乱,此事……彻查。”
      但这慵懒的声调也不敢让众人有丝毫懈怠。三块令牌结合,他们领命。
      众人退去后,男人犹豫了一下,走到角落里岁月悠久的古床旁,他在床笫的雕花上一摸,拨动了一只走兽的眼珠,四下开始晃动。
      古床从中间整齐裂开,裂出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小通道,男人微微侧身,走了进去。
      内里极其狭小,中间放着一口冰棺,冰棺四周萦绕着冰封万里的寒气,可男人像是没有感官似的,足尖轻点,飞身跃进了冰棺。
      冰棺里只摆了一把伏羲氏瑶琴,金丝楠木散发着阵阵清浅的香气。
      男人俯下身,似乎想摸一摸这琴,在将要触及琴弦之时,眼里闪过一丝不明显的失落,又倏然收回了手。男人轻轻叹了口气,终是没再有动作,只是敛着气息又定定地看了一会儿,便旋身走了。
      夜深,明胤坐在桌边,手里持着一支毛笔,在雪白的宣纸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
      成人礼……这怎么办嘛。不能像现世给准备个大蛋糕就完事儿,得华丽中带着清新脱俗,要别具一格,不能市侩……明胤想得太过出神,都没有感觉到有人逼近。
      “兄长这么晚了你还在做什么?”
      明胤被吓得一哆嗦,看清来者后才放了心,“嗯……没什么,为你的冠礼操心。”
      冠礼……谨奚这才想起来快到自己成人礼了。看到明胤为自己的事这么尽心竭力,心里一暖。虽然面不改色,但却藏不住微粉的耳尖。
      “嗯,劳烦兄长费心了。”
      “无碍,不过,这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明胤摆摆手示意谨奚别多心。
      “呃——”谨奚的脸瞬间攀上一点薄粉,正打算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却又听到明胤说,“不过你来的正好,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谨奚闻言立马正色道:“兄长放心,都交代好了。”
      明胤稍稍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谨奚用了什么办法,但见他这幅胸有成竹的样子,自己心里不免也跟着安稳了不少。
      “好,没什么事你便回去休息罢。最近别太为父亲的事伤神,为了你的头等大事,自然要养足了精神。”明胤催促着谨奚赶紧离开,要不然他在这儿,冠礼的准备他一个字也想不出来。
      谨奚被催促着离开,显然是失落了,委屈巴巴道:“一日不见,兄长为何这么急欲让我离开?”
      妈的,这个小孩儿好烦!
      明胤强忍烦躁,温声细语地笑道:“哪有,兄长不过看你奔波一天,希望你早些歇息罢了。”
      “没事,我不累,我还想与兄长共商冠礼一事。”
      明胤暗暗蜷紧了手指,“这怎么行?冠礼一事当然由兄长全权操办,哪有让你来做的道理夜深了,莫要胡闹,兄长担心你的身体,快回去休息吧。”
      大约是谨奚被哄开心了,挂着笑容脚步虚浮着出去了。
      将人打发走了,他也不想再作什么劳什子的冠礼准备,打算翻身上床倒头就睡。本以为会思虑很多,没想到一夜无梦。
      黎明时分,段楚晏从灯火倏然的祠堂里走出来,接过手下递来的披风,抚上了自己的佩剑。
      千家万户还沉浸在睡梦中,断楚晏却已经带着自己的精锐部队踏上了南疆之途。
      皇上赏识他,愿意重用他,这一切都基于谨傲的死。这一切都像是一张大饼从天而降,让他觉得不真实。段楚晏摩挲着佩剑上的宝石,他的狼子野心,都隐藏在几十年如一日的稳健中,他又何尝不渴求呢?
      他绝不能让这一切得而复失。
      另一边,将军府。明胤乘着侯府的马车,阵仗不大,看起来是要轻装简行。
      明胤强忍困意,打了个睡衣浓重的哈欠,心里却活泛的很。他今日难得早起,为的是亲自挑选些物件,他们要宴请的都是名门望族,这四九城里包罗万象,不是上等的好玩意儿,还真不入不了列位大爷的眼。明胤叹了口气,似是在自嘲,觉得自己未免对这小崽子太好了点。
      还在睡梦中的谨奚像是预感到了什么,猛然惊醒,没来得及梳洗就仓皇跑出去,逮着一个下人劈头盖脸就问:“我长君现在身在何处?”
      被捉住的奴婢也是将军府的老人了,可他还从没见过小侯爷这副模样,怕长针眼,不敢多看,低着头怯懦地回答,“明公子领着一支轻装马队出门办事,要有采置些冠礼上用的物品,应是不多时就回来了。”
      听到自己满意的答案,谨奚才松了神,肩膀也垮了下来,摆摆手遣走了奴婢。
      他搓了搓自己的脸,抬步回了院里,心觉自己太神神叨叨了,这样会把兄长推的越来越远,却还是抑制不住的想,他怕是入了魔。
      “啊嚏——”明胤打了个嘹亮无比的喷嚏,颜渊立即探头进来,“怎么了?受凉了?”
      明胤摇头,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马车内又足够暖和,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谨奚那个小崽子又在背后念叨自己了。
      马掌在石板上发出好听的叩击声,最终停在了聚灵阁前。
      店主听闻将军府的明大公子要来,感觉那一身肥肉都轻盈了不少,乐颠颠地出来迎接。
      店主赵涪泉用胖手帮明胤撩着帘子,低着头哈着腰,不住地对明胤影溜须拍马,“明公子您今儿个来的巧啊!这不,我们店里昨天才新上了些个宝贝,都是个顶个的娇俏,听说您今天要来,我可是专门下令其余客人一律不予接待,就希望您今儿能逛得舒心!”
      明胤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赵涪泉立即送上一个谄媚的笑容,亮出他镶了金的后牙槽。
      明胤在现世不是没有人上赶着巴结,但到底是颜值说得过去。而现在,明胤看着赵涪泉因为笑堆积的满脸脂肪以及他被肉挡住的眼睛,心底不由升起一阵恶寒,最后出于礼貌回了他一个僵硬的微笑。这个微笑顿时给了赵涪泉更多的勇气,把他的脸凑的更近了些。
      明胤:好想看谨奚洗洗眼!
      “赵老板客气,您店里的东西,质量自然没的说。”明胤强忍胃部不适,咬着牙对赵涪泉说。
      赵涪泉笑得更加不见眉眼,“啊呀,明公子太捧场了,今儿我定当把最好的宝贝拿出来给您瞧!”
      随即,拍拍手,对身边的小厮说:“来啊,上镇店之宝!”
      小厮应了声,快步退回内房,好半天才捧了个木盒子出来。赵涪泉见了木盒满意地微笑道:“您瞧瞧。”随后从内兜里掏出来块绢布细细擦手后,才抬手打开了木盒,“这是大理寺佛舍利套函,芜华大师亲自开光,您瞧着还合眼吗?”
      明胤见他推销的无比真诚,内心嗤笑一声,皇帝老儿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拿这玩意儿来糊弄他,明胤还想多活几年。
      不进到他内阁,他随随便便拿出来一物件就说是镇店之宝,那谁知道是真是假。明胤不欲与他争辩,随口夸赞道:“东西是好东西,可圣上九五之尊什么没见过,这未免还是太普通了些。”
      赵涪泉也是何等精明之人,他眼珠一转,应和道:“是是是,是我思虑不周,皇宫中什么宝贝没有,圣上肯定都看腻烦了,不过我这儿还有。”扭头与身边的小厮耳语几句,便又转过来与明胤笑脸相迎,“明公子,这次一定让您满意。”
      不多时,又拿上来个木盒,木盒中摆着造型精致,颜色艳丽的花瓶,周围人皆发出惊叹低呼,还有人不住小声称赞。
      赵涪泉见明胤眼神微微一动,顿时爽朗笑道:“这件名为玫瑰紫釉葵花花瓶,上等纯天然粉红玛瑙形制,外镀矿石紫釉,您瞧着顺眼吗?”
      明胤嘴角噙笑,“宝贝流光溢彩,叫人赏心悦目。只不过,在您店里艳压群芳,在宫里……还是太朴素了点儿。”
      赵涪泉也不恼,笑着说:“您说的是,这物件放在宫中,定要叫那瓶中至宝粉彩六方套瓶压了去。”
      随后,又拿出蓝釉灯,虢季子白盘,苕溪诗卷,人物御龙帛画……都一一被明胤婉拒了,赵涪泉饶是有再好的心态,此时脸上的笑意也挂不住了。
      他微微皱着眉,对明胤和气说道:“明公子啊,我这小店都被您搬空了,也不见得有您能瞧上眼的。您……行个方便,给句准话,我立刻吩咐人去办。”
      周围的人也议论纷纷。
      “明大公子这是要干什么啊?我看刚才那个虢季子白盘挺正的啊。”
      “可不是么,好久没看到那么好的水头了,明公子他……唉。”
      “是啊,你瞧瞧蓝釉灯那个釉彩,啧啧,真不错!就这么送皇上也不见得拿不出手啊。”
      “唉……不知道明公子怎么想的。”
      “……”
      明胤听见了周围的议论依旧噙着嘴角的笑,像是大发慈悲似的,“既然赵老板这么说了,我也就不跟您客气。听说,前一阵儿您这儿来了个西洋玩意儿,不知赵老板可否赏个脸,给明某开开眼啊。”
      众人听到这个西洋玩意儿,皆露疑惑神色,更是议论纷然。
      赵涪泉一听,脸上神色为之一变,但又很快恢复原貌,笑道:“诶呀,明公子此话真是让赵某人折寿了。西洋货确有此事,只不过……”
      “哦”明胤此时很想撕开他虚与委蛇的嘴脸。
      “只不过,那洋货确实是个讨人的机巧玩意儿,刚一回来就被人买走啦。”
      明胤眯起了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赵涪泉登时在他一身肥肉的掩盖下,打了个不甚明显的寒颤。
      “哦……那真是不凑巧,是我没有眼福了。不过,我听说许老板店里也上了些新奇玩意儿,我去他那儿瞧瞧。”说着,转身就要往出走,“走了——颜渊。”
      赵涪泉狠狠咬了咬自己的后牙槽,他要是今天把这条大肥鱼放跑了,让传出来堂堂明大公子居然在许商陆那隆兴堂里看上了喜欢的物件,那他这京城第一宝物大商还怎么做?
      “诶!别介啊!明公子,瞧您说笑了,我这儿都没有的物件,许老板那儿怎么会有?”
      明胤一挑眉,嗤笑道:“哦赵老板的话未免说得太死,不去瞧一眼怎么知道呢?”
      赵涪泉不遗余力地往自己脸上堆笑,使出浑身解数想让自己看起来更真诚一点,“明公子,我不跟您来虚的,京城数我家最好,这点您是知道的。许老板那边有没有西洋货我不清楚,但在我这儿,您绝对是贵客,我肯定不能佛了您的意啊!”
      明胤好笑地看着他,“嗯赵老板此话怎讲?”
      赵涪泉强忍心头痛意,咬着牙对明胤说:“明公子是贵客,我也实不相瞒,那位客人只是交了定金,还没来提货,那货还放在我这儿,虽然行当里有规矩,但给您瞧上一瞧也未尝不可。”
      这一口一个贵客叫得,明胤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但还是风度十足地荡漾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意,“这可真是太让赵老板难做了。”
      赵涪泉搓着手笑道:“不不不,我应该的,我应该的。”扭头对身边的小厮恶狠狠道,“等什么!还不快去!”
      众人本来就对明公子这个态度持有怀疑,这西洋货到底长什么模样,能让明大公子对它抱有这么大的兴趣,弃那么多成色上佳的宝贝于不顾?他们的好奇心真是一瞬间被吊到了最高,纷纷伸长了脑袋想一睹它的风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冠礼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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