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邻郡主外史》倾虞白

38、第三十八章 存善意妈妈急递信，灭隐患姐妹费思量

　　郝妈妈也算有几分真心善，倒不单为卖这个好来，便开门见山地说道：“姑娘像是不知道我们家的事，原本我母亲也是府里的老人，还曾奶过夭折了的，老夫人的头生子。后来老夫人准她出府养老，老娘便带着脱了籍的妹子出了府，只将我留在府里当差。妹夫和我妹子是青梅竹马的对门邻居，又有把子力气，年轻轻当了镖头，妹子更是头胎诞子，夫妻不可谓不和乐。老娘最疼妹子，外孙还没起名儿呢，便想着法儿和府里的老姐妹定了孙辈亲。”
　　“谁知这孩子却是个天下少有的混世魔王，奈何夫妻俩疼爱，一直没有好好教养，从十二三岁起便同女孩儿厮混，长大了更是什么地方脏就往什么地方钻。一年前看上了镖局里一个小把总的女儿，千求万求地求着他爹妈给聘了来。因老娘的那个姐妹儿已经过世了，当妈的又似乎不知道这事儿，我们家便也昧着良心只作不知。可恨那混人，聘来娇妻却仍不收心，这姑娘在家也是受宠的，便成日与他呛声，谁知这不是人的，喝了酒被念急了眼，竟拿着刀把老婆给杀了。那老丈人也是硬脾气，得了消息一声不吭上我妹子家去了，本是想着一命偿一命，却又看不得那当儿子的烂泥一样，便让人把做爹的，我妹夫给活活打死了。民不告官不管，也竟就这么算了。”
　　“我这妹子也伤心了一阵，伤心过了眼珠一转，却想起昔日的娃娃亲来了。和儿子一合计，便瞒着我只说找份差事，让我带着她都进了府了，才把信物拿出来跟我说了实话。姑娘当是谁？正是如今三小姐身边的流冰姑娘。”
　　香玉猛地攥紧了帕子，惨白着脸半晌坐下又站起来道：“妈妈您坐，您喝茶，少不得找人把冰姐儿叫来，咱们一处商量商量。”
　　郝妈妈也知道这事说出来非把人吓着不可，可她实也是没办法了，她那个没脑子的妹妹，竟还将主意打到这位主儿身上，若真犯起浑来，算计温香玉岂不跟捅了天一样。郝妈妈不敢找刘妈妈，否则她在这府里也就待不下去了。想着香玉总有机灵，这才病急乱投医，可看着香玉慌成这样，也未必有什么好办法，想着实在不行，还是去找刘妈妈吧。
　　她那里盘算，香玉却没那么不济事，她虽年少经的事少，却胜在脑子活，也就最初一时惊惶，等缓过神儿来，不过是走到门口叫小丫头的这一会儿功夫，心里就有了主意。
　　回过身儿来把话在心里绕了两遍，便笑着开口道：“妈妈坐。”说着给自个儿也倒了杯茶，郝妈妈有心要笑，心想进来这一会儿，我倒“坐”了三回了。
　　香玉却没意识到，只顾自道：“有一桩妈妈不知道的缘故，如今想来却是缘分天定的事儿。那会子主子们没上京来，我们也皮惯了，白日里没说尽的话夜里还要接着说，且我又与云姐儿亲厚，四个人便总在一处。”
　　这一位说起话来，却与郝妈妈大不相同，两三句话就能说得清的事儿，她偏气定神闲，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通。
　　郝妈妈耐着性子听，越听越喜上眉梢。香玉察其颜色，不由勾了勾嘴角，又添上一句道：“何况若是这事儿能定下来，倒不用着急，等冰姐儿日后跟着三小姐出了阁，到时‘赵少夫人’的大丫环指出来，才是体面呢。”郝妈妈压抑着喜色，犹豫道：“要能成自然是好，可若是流冰姑娘心里不乐意，倒不美了。”
　　正说着，流冰却自推门进来了，郝妈妈想着年轻丫头子面嫩，便起身道：“我老骨头实在熬不住了，姑娘有了信儿，成不成的使人告诉我一声，我就先回去了。”流冰不明就里，还上前要留，香玉却拉了拉她的袖子，亲自送郝妈妈出了院子。
　　因着老夫人已经歇下了，她们这院子里四下具是一片静谧，流冰却刚从热闹处来，嗓门还压不下去。咋呼道：“我才想使人来请你，你倒先请我。是有什么事儿，非赶这会儿说？”
　　香玉叫她吵得头疼，忙拉着她坐下，温声道：“这不才刚郝妈妈来了，我们两个把话也说开了。从前我换给你的镯子，我想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日让人看见了又横生事端，我才得了一只好精巧金手镯，不若换给你，那一只只叫我锁起来，大家便易。你如今可戴着？”
　　流冰听她提这个，先是脸上一红，继而一白，半晌拢着袖子涩然道：“嗐，我都戴惯了的，况且我的皮子又不白，倒不衬金子。费那个事儿干嘛？”
　　香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叹道：“还只和我弄鬼？你若有心，只藏着掖着管什么？若说出来倒还能筹谋一二。”
　　流冰一下子柳眉倒竖，“嚯”地站起身，冷笑道：“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话，你温香玉就是清清白白，我就是不要脸的不成？啐，别叫我说出好听的来。”说着就要走。香玉赶忙上前拦住她道：“姐姐快别恼，是我说的急了些。”
　　谁知流冰并不听她，只涨红了一张脸要走，香玉情急之下低声喝道：“若走了，便连蓝玉姐姐也不如了。”流冰果然走了神儿，站住了蹙眉道：“这又是哪儿跟哪儿啊。”
　　香玉忙拉着她的手，也顾不得循序渐进了，现将“娃娃亲”的事儿三两句说了。流冰听得飞去了三魂，走掉了七魄。六神无主地结巴道：“这···我娘从未提过，婆婆死得又早···这，这，玉姐儿，这可怎生是好？”
　　香玉见她这样，忙将自己的打算也和盘托出道：“所以我想着，先躲过了这一茬再说，我知道你曾和二夫人去过几趟金店，想是见过了那位周家的儿子。这镯子就是姐姐和他的缘分，姐姐对他有几分好感，更又是锦上添花。若放在平常，自然咱们慢慢等，慢慢看，现在却由不得人慢慢。说句私底下的话，将来纵有个不好不合适，周妈妈一家不似那等泼皮无赖，咱们如今也把话说得含混些，将来求了三小姐再做周全，两方都另择良配，也都好办，你说是不是。”
　　流冰早已泪糊了一脸了，指尖冰凉地攥着香玉的手，哽咽道：“我，我不知道。玉姐儿，我全听你的，你可千万救我，我唯有靠着你了。”
　　香玉方松一口气，才发觉自己后背上也已满是冷汗，连忙唤人打了热水来，与流冰各自整理了一番。
　　流冰是个爽利的性子，经这么一打岔，也冷静了下来，沉吟道：“若如此的话，等那老婆子揭出这事儿再提，倒不如只做不知，寻个时机求了主子先定了下来，若那贼婆儿还有脸提，也不过自讨没趣罢了。”
　　香玉一想可不是这个理儿，忙不迭点头。两人又商量了好久，天色泛青时才和衣躺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