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邻郡主外史》倾虞白

37、第三十七章 过年宴一席一个样，得彩头各人各可心

　　香玉暗叹一口气，收拾了心情笑迎上前娇嗔道：“妈妈叫我怎么样才好，再这样，下次只要见了妈妈，我立时就跪下，看咱俩谁快。”
　　李妈妈忙笑道：“我晓得了晓得了，往后再不会的。只是今儿郝妈妈的领了她妹子在里面，我出来告诉一声，免得冲撞了，吓着姑娘。”
　　香玉一听十分不解，十月的时候，说是郝妈妈的妹夫跟人起了冲突让打死了，请郝妈妈回去帮忙，郝妈妈来找刘妈妈说起这位妹子，是十分可怜怯懦的人，听李妈这话却又不像，忙携李妈妈进了厨房。
　　果然郝妈妈并一个眼生的妇人正坐着说话，那妇人穿着靛蓝对襟袄，手里还挽着一个蓝花布的包袱，正贼眉鼠眼地把玩着一双金头筷子。
　　香玉又扫一眼，见周围不少熟面孔，周妈妈也在其中——老夫人有用惯了的采买上的人，一来就把周妈妈挤到了后面。香玉因着从前善缘，替她说了两句话，老夫人左盘右算，竟找着一处京城的铺子来，荒了能有小二十年了，一直是租给旁边的绸缎庄做库房的，老夫人索□□给了周妈妈。
　　这周家母子俩也真是有本事，周妈妈领了差事，把做学徒的儿子当机立断叫了回来，自家开起金铺来。又因儿子有门路，在熟悉的人手里半买半赊了一批苗银，并孔雀石等京城不流行的便宜珠宝，价又低，样子又新巧，一下子打响了招牌，如今日子过得别提多红火了。香玉现在手上戴着的一串孔雀石的手串，就是周妈妈托人捎进来的。东西倒其次，单为周妈妈一家经营的好，老夫人又不知夸香玉多少好话。
　　香玉忙堆起笑来上前道：“妈妈们开什么会呢？都聚到这烟熏火燎的地方来干什么？”
　　旁人见她来了，自然客气地笑笑，郝、周二位妈妈更喜得一人拉住了一只手，偏郝妈妈的妹子，见着她先上下一打量，随即似是挑剔地撇了撇嘴。香玉一下就有些火了，勉强忍住，只背对着她与旁人说话。寒暄两句，郝妈妈悄悄对香玉道：“带了些土产，姑娘夜里晚些歇息吧。”
　　香玉神色不变，冲郝妈妈微点了点头。又抽空央李妈妈给她做东西，又和周妈妈夸上次进来的东西大家有多喜欢，又要顾着和旁人客套，等告辞出来，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把郝妈妈的妹子早忘到脑后了。
　　等夜里李妈妈送来汪夫人之前所说的上绿下白的翡翠饺子，便忙一面招呼众人，一面拎着另一份更精细的自去了正房。
　　徐家的年夜饭一共三席，先是酒席，上些下酒的味道菜，酒喝够了是二席，都是些扣肉、多宝鱼、熊掌等多年不变的菜色，香玉不敢抖这个机灵，只在三席饺子上下功夫。
　　堂里正高乐，香玉一眼看见竟是米姜在帮老夫人看牌，不由笑了笑，媛姐儿也正巧看见了她，忙指给了老夫人，老夫人一见她拎着食盒，惊讶道：“不得了，已经子时了？怎么没听到放炮竹。”话音刚落，就听见远远的一阵噼啪，想是邻居何将军府在放鞭炮。
　　徐子荀带着两个弟弟也要去放，老夫人笑呵呵摆手让他们去，徐子荀一只脚都踏出去了，忽而回头冲媛姐儿招手，媛姐儿忙去看老夫人，老夫人岂有不准。媛姐儿忙行了礼，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谁知徐子荻一把拎起来让她骑在脖子上，几人笑闹着出去了。
　　香玉忙服侍着老夫人用了两个饺子，老夫人一面夸，一面推着她让她自己玩儿去，香玉答应着又回了偏厅。
　　一进门叫云白一个饺子喂到了嘴边，香玉忙吃了，正要谢她，一口咬着了个硬东西，吐出来一看，是一枚金子打的钱币。云白“哎呀”一声，气得一直跺脚。
　　流冰在一边笑得气喘吁吁地解释道：“恭喜恭喜，大吉大利。这一锅儿拢共就两个金钱儿，一个叫你吃了去，云姐儿在那里挑挑拣拣的，别说金银，连个花生豆都没吃到，撑得实在吃不下了，挑了一个给你，偏就吃着了。”说着又笑个不住。
　　云白已缓过来了，正撺掇着爱玩儿的佳月、双儿几个要去放炮。木槿一面与文竹说着话，一面夹了一个饺子给流冰道：“好了好了，吃了笑药了？”谁知流冰一吃，吃出了花生。众人又是一阵笑，后面又有不少吃出花生的，莹玉吃着了个银钱儿，云白气得炮也不放了，又去翻翻拣拣，终于也吃出了银钱儿，方安生了。
　　大家正闹着，媛姐儿噔噔噔地跑进来，嘟着嘴向香玉道：“姐姐，你瞧，这怎么办啊？”香玉一看，见是媛姐儿身上的大红羽缎斗篷让烧了个小洞。
　　冬枣忙赶上来道：“不怕不怕，老夫人前些日子给镶的大毛斗篷才做好了送来，我去把那个取过来，只说怕冷换了就是了。姐儿快别拉着个脸，大过年的，可不兴这样。”香玉忙附和着拉着媛姐儿吃饺子，冬枣正想吩咐小桃，一抬头见徐子荻吊着脸立在外头，忙是要笑。只得自个儿出来又向徐子荻解释了一番，方自去了。
　　且说香玉本是个别扭的性子，之前虽吃出了金钱儿，却是云白挑的，心里的高兴就打了个折扣，谁知才喂了媛姐儿一个，媛姐儿就皱着小脸儿吐出了枚金钱儿，香玉这才欢喜起来，忙恭喜媛姐儿。
　　等冬枣取来了斗篷，几个丫环也都站起身来，你帮我理理领子，我帮你扶扶钗环的，收拾妥当了。香玉、莹玉打头，莺莺燕燕地去了正厅。
　　汪少夫人身边的紫如正四处张望，一眼看见媛姐儿，忙迎了上来，领着媛姐儿去给几位长辈磕头，香玉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偏厅里竟是一个汪氏的下人都未见，想着不由四下打量。一回头瞥见绿荷缩肩拱背地抱着胳膊梢在人群后面，不由眉头一皱。
　　她自己一晚上东跑西颠的，倒竟有些燥热，正想把自己的斗篷解给绿荷，忽被莹玉扯了扯袖子，只得回神儿，由刘妈妈领着涌进屋里，齐刷刷跪下道：“老夫人福寿安康，仙鹤延年。”
　　老夫人乐呵呵地让人挨个赏钱，几人又起身复跪下，再讨侯爷的赏，几立几跪方毕。
　　老夫人早已现出疲态来，便让小辈们各自守岁，她老人家强撑着匆忙洗漱歇下了。香玉服侍老夫人歇下，先排了小姒、瑁儿两个值夜，今儿是年下，也好有个伴儿。又忙半刻，因她们玩闹一夜，小丫头却一直殷勤服侍，又是过年，少不得她这里也散下去不少赏钱。
　　直待处处妥当了，她方回了后面。本来想着随便指个丫头，去请郝妈妈明儿再来，谁知一进门，郝妈妈已在屋内坐着了。香玉微一愣，不由肃然，忙拍了拍脸颊去了两分困意，才走了过去。
　　郝妈妈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原先准备的一肚子的说辞也改了有三四遍了，如今见了她，因实在顾不得那许多了，便直头冲脑道：“姑娘快坐下，叫我快快说与姑娘，咱娘俩也好一起想想办法。”
　　香玉忙替郝妈妈添了一杯茶。她实在是困极，也不敢坐下，便是立着，也三五次险些盹了过去，可听着听着，却是冷汗浸浸，一丝睡意也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