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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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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逐溪眼帘低垂,望向他掌心的溜溜球,看了几秒后,又仰头。
柳逐溪还没长开,她的眼距较宽,看起来天真,无辜。鸦羽似的睫毛卷而翘,眼尾处自然地向上翘,鼻子小而挺,鹅蛋脸生得恰到好处。
眼底难掩的胆怯,战战兢兢。
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礼物,她总是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恩赐。
一个敏感的小孩。
顾呈礼身上微弱的温暖散去,又恢复了以往的清冷淡漠。
“怎么?”他扯了扯唇角,语气不善:“嫌弃了?”
闻言,柳逐溪的双眸微动,有丝懊恼。她低着脑袋,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抬手伸到一半想去接,顾呈礼却不给面子地,收紧掌心,将手背在身后。
柳逐溪错愕地抬头。
顾呈礼冷哼一声,“走了。”
话落,他迈过她走出店门。柳逐溪不自觉地捏了捏掌心,跟了上去。
一路缄默,顾呈礼的脚步不大,柳逐溪完全可以跟上,但她不敢凑近,而是落在后头,像个小尾巴。
走出商城,拐弯向右边,顾呈礼的脚步迟疑了片刻,扭头过来看向她。
柳逐溪察觉到,他应该是嫌弃她走得慢了。
她下意识就快走两步,站到他的身侧。
前方是此前见过的舞台,主持人拿着话筒,声音激扬,底下的观众捧场地跟着吆喝,掌声如雷。
顾呈礼果然生气了。待柳逐溪走近,她隐约听到一句话,冷淡又刻薄。
“孺子不可教。”
他说完,将掌中的溜溜球硬塞到她的手中,溜溜球被他捏了一路,球面带着他掌心的温度,柳逐溪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指尖。
“我不要了。”顾呈礼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语气僵硬。
柳逐溪有些委屈,抿唇望着他,眼睛清澈无辜。
“你……”顾呈礼瞥见她的眼神,他硬生生地将唇边的话咽下,突然道:“闭眼。”
柳逐溪素来对旁人递来的暖意感到不自在,更何况是顾呈礼突然要送她东西。
比起接受,她从小被教育要付出。
要付出,别人才会喜欢。
顾呈礼不明所以的话语,她稍楞一瞬。刚才她迟疑着不去接过溜溜球,他显然非常不快。
忌惮于又做错事惹毛他。
柳逐溪没犹豫,乖乖地将眼睛闭上了。
“……”
她眼睛紧闭着,睫毛搭在眼睑处轻颤,纤弱又惹人怜惜。
明明她无辜的眼神随着她的动作一并收敛,他却仍旧觉得肚子里一股子火气。
一碰上她就一股子气。
颇有种怒其不争的意味。
昨天刚教的又给忘光了。
“你傻不傻。”顾呈礼按捺着内心的不快,声线冷淡地说:“让你做什么你就照做了。”
柳逐溪睁开眼,心底无端就腾起了几分憋屈。
他说了要送礼物,又反悔不送。
现在说不要了,将礼物丢给她。
还莫名其妙地让她闭眼,最后还嘲讽她!
她有些赌气地想,是不是顾呈礼年纪大了,又见她年纪小,心情不痛快,故意!找事!
柳逐溪将眼睛瞪得圆圆的,无声地表达情绪,像只呆呆傻傻的小企鹅。
顾呈礼眉间一挑,极淡地扯了下唇角。
他好像笑了。
三番两次下来,柳逐溪忍不住觉得,他是不是看她不满抗议的表情,就会心情愉悦。
简直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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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料骨头的任务并非想象中的容易。
骨头是只大型犬,运动量巨大,顾呈礼那天所说的,骨头遛她这个说法,也算是正确。
况且,骨头的脾性就如四岁的小孩,淘气爱捣蛋,还特别嘴馋,它大多数情况下不是饿,而是单纯的嘴馋。
上回顾呈礼屯了三个月的狗粮忘记盖上盖子,被骨头叼出来,一天内吃完。
吃到吐出来的程度。
再加上骨头是个玻璃肠胃,稍有不慎,容易引发病症。
吃食这方面,顾呈礼盯得很紧。
柳逐溪下课直奔顾呈礼的宿舍。她进屋后,进了趟浴室。
骨头在浴室门口绕了一圈,又转而走到厨房,将垃圾都撂倒,散了一地。
它的鼻子极灵,闻到桌面有吃食,直起身子,抬起前脚去够桌上的小米粥。旁边就是砧板,上面搁着菜刀。
劈里啪啦一阵响,柳逐溪闻声从浴室冲去厨房。
只见骨头呜咽着瑟缩在厨房小角落,地上洒满了小米粥,最惊险的是一把菜刀横列在地上。
柳逐溪被吓得不轻。
她帮骨头检查身体,并没有发现伤口的存在。顿时长长地吁了口气。
她将厨房收拾干净后,却见骨头安静地窝在自己的小窝,黑黝黝的眼睛水润惹人喜爱。心想骨头应该是受到了惊吓,她手掌缓慢地顺着骨头的背,慢慢按摩,安抚它。
不多时,门板后面传来顾呈礼开门的声响。
骨头身体一个激灵,支起半个身子悄咪咪往顾呈礼的方向探了一眼。
它眼神清澈,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柳逐溪察觉骨头兴致不高,为了保险起见,将骨头适才所做的事情一并告知顾呈礼。
骨头像是听得懂,它小小声地呜咽着。
它的视线跟着顾呈礼,见他转身,骨头一个激灵站起身。
随后将前爪和脑袋挤进两个沙发垫之间的缝隙。露出后腿和屁股。
柳逐溪直觉古怪,心想它这样卡着一定不舒服,于是蹲下来,“骨头,出来呀,你怎么躲这里去了。”
顾呈礼转而不知从哪里摸出个小棍子。
骨头呜呜地喊着。
它不躲开,一副乖巧等挨揍的模样。
顾呈礼不由地轻笑了下,到底还是忍住了,冷嘲道:“这次倒是挺自觉的。”
他拿着小棍子不轻不重地打了骨头的屁股一下,“又偷吃东西?”
骨头又呜呜几声,似有眼泪要落下来。
“二哥,你干嘛打它?!”柳逐溪皱眉望着他。
顾呈礼面不改色道:“教训狗儿子。”
他话落,又抬起棍子拍了下骨头的屁股。
骨头呜咽的声音更大了,顾呈礼听了却觉得刺耳。
这狗子知道谁心疼它,谁会说情,故意叫唤给柳逐溪听的。他心底不由冷哼,这狗子学精了。
果然,柳逐溪不似以往对麻烦敬而远之的态度。她劈手夺过顾呈礼手中的小棍子。
她将棍子攥在手中,情急之下扯了个理由:“二哥,按照年龄来换算,骨头相当于人类的二十八岁了,若是、若是你二十八岁的时候被人打屁股,你乐意吗?!”
“……”
顾呈礼睨眼瞧她,看了半响。
将柳逐溪适才积攒起来的勇气一点点耗尽。
她磕磕绊绊地解释着:“二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未曾想,顾呈礼气定神闲地反问道:“如果我乐意呢?”
?
柳逐溪呼吸一滞,她居然没发现,顾呈礼脸皮这么厚。
她一时没忍住,小声地嘀咕道:“那可能是你比较不害臊,骨头脸皮薄。”
“……”
周遭环境静谧,顾呈礼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呵。”他拖腔拿调地轻呵一声。
柳逐溪刚编排他,听见他这声冷呵,现在只觉得浑身紧张。
“二哥,你过来下。”
骨头是只聪明的狗子,以至于柳逐溪总觉得它能听懂他们说的话,而接下来的话得避开骨头说才行。
顾呈礼单手插兜,不为所动。
柳逐溪心思敏感,刚才和顾呈礼的辩解她如同用了全部的勇气。
她提出让顾呈礼跟她到阳台,他完全不给面子,就站在原地。柳逐溪腾起几分懊悔,她或许不应该多管闲事。
在她打起退堂鼓之际,顾呈礼的身形动了下,他给骨头一个警告的眼神。随后信步走到阳台。
顾呈礼抬起双手闲散地搭在栏杆上,阳台往外是小区的绿化区。
从楼下隐约传来孩童大人的嬉闹声。
凉风阵阵,倒也闲适。
他回头淡淡地瞥一眼她,小姑娘手掌捏着衣角,毛茸茸的脑袋低垂着,看着像是个犯错的孩子。
顾呈礼暗自思忖。
他批评她了吗?
并没有。
恰在此时,柳逐溪仰头看他,声音清脆:“二哥,你想给骨头一个教训,让它不再犯此类错误,我赞同你的初衷,但是——”
她停顿了几秒,像是在斟酌措辞,很快又道:“在惩罚的同时,更应该让它知道,还是有人爱它的。”
柳逐溪最后那句话很轻很轻,被风一吹,便随风消散。
她的眼眸低垂着,小心翼翼地将情绪收敛起来。
说来也奇怪,每次看到她谨小慎微的模样,心底总无端冒火。
但今天却腾起别的情绪。
顾呈礼语气笃定,声音轻了许多:“它一直能感觉得到。”
柳逐溪怔然抬头。
原以为顾呈礼不认同她的言论。不一会儿,他忽然询问道:
“那你说吧,打算怎么做?”
柳逐溪将提议说了出来。
言罢,顾呈礼点了点头,表示可以接受。
在柳逐溪扭头之际,他忽然要求道:“白脸我来当,这红脸就你了。这是你说的,要让骨头感受到我对它的爱。”
“……”
他说完,对着她怀中的棍子抬了抬下巴。
“……”
屋内。
柳逐溪看一眼顾呈礼,又瞅一眼骨头。骨头愣头愣脑地望着她。
她神色歉然,抡起小棍子,“啪”的一声,饶痒痒似的打了骨头的屁股一下,“以后不许偷吃东西了。”
“……”
顾呈礼坐在沙发上,安抚性质地揉着骨头的脑袋,视线转向柳逐溪。
“疼不疼?你看女孩子说翻脸就翻脸,刚才不还护着你,现在打你的可是她了。知道谁最疼你了吧。”
骨头:“……”
柳逐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