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纯情》再青

6、06

　　柳逐溪凌晨三点左右才睡下，七点闹钟将她吵醒。
　　她艰难地睁开眼，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眼睛半眯着，睫毛卷而翘。

　　窗帘是天蓝色打底，还多了层纱窗，明媚的阳光穿透窗户，在窗帘上投射出一大片光斑。

　　柳逐溪爬到窗边，拉开窗帘，刺目的光线照得她眼睛生疼，抬手遮挡了片刻，眼睛适应了光线的强度，她惬意地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
　　阴霾笼罩这座沉睡的城市好多天，天空终于放晴。

　　拖鞋不小心被踢到床底，她找到一只，蒙头绕着床铺转了两圈，总算凑齐。趿拉着拖鞋出房门。
　　按照这个点，顾呈礼应该刚晨跑回来吧。

　　柳逐溪揉了揉脸蛋，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挽起的裤腿在睡觉被蹭掉。
　　她一时忘记挽起，裤脚堆积在脚腕，显得更娇小了。

　　客厅里面没人，柳逐溪站在顾呈礼的卧室门前，沉默了片刻，又转回玄关处。
　　鞋子少了一双，应该是出门了。

　　她绕回客厅沙发，扑通一下，懒散地躺在沙发上。
　　余光瞅见一张白色便利贴，她爬起身，将那便签捻起。

　　是顾呈礼留下的纸条，字迹行云流水，头两个字略潦草，柳逐溪辨别几秒才看懂，之后的字像是刻意克制住，笔迹端正，遒劲有力。
　　【医院临时有事，没时间送你去练舞。已通知陈叔，七点半到。——礼】

　　柳逐溪低头端详好久，手指轻摩挲那笔迹，一不留神被蹭掉个字，手指头立马缩回。
　　又抽了张纸巾，轻按压，确保字迹不会再晕开。

　　她手捏着纸条对折，将写有字迹的那一面阖上，之后回卧室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小书包，谨慎地将便签放回书包暗格。
　　做完这一切，人还有些迷茫，心底溢出的喜悦却是实打实的。

　　七点半，陈叔准时在小区外等她。
　　出门前，柳逐溪脚步迟疑，她在门口踌躇小半会儿，又折返，站在电视柜前，或是蹲着，站着，转换角度，对着那一整柜子的骷颅头拍了张满意的照片。

　　她捧着照片数了数，足足三十六个头！！
　　真是六六六！
　　她忍不住抱拳弯腰对墙面行了个礼。

　　-
　　下午课程结束后，柳逐溪怀揣着期待走到车站，看到车子便知晓来接她的不是顾呈礼。
　　好像突然落空了一下。

　　她脑袋靠在车窗边，陈叔时不时跟她闲聊几句。
　　陈叔跟陈嫂在顾家将近十年，起初家里老人小孩没人照料，顾廷处于事业起步阶段，便雇人分担压力。

　　顾廷事业越做越大，彼此之间都相处出感情来，夫妻俩就再也没离开过顾家。
　　他们一直没有孩子，后来也不再强求。
　　待顾家三个孩子视如己出。

　　若是往常，柳逐溪必定不敢多言，今天却鲁莽地问了出来。
　　不可否认的事实，她对顾呈礼产生了好奇。
　　柳逐溪：“二哥他经常一个人住在外面吗？”

　　陈叔嗯了声，回答道：
　　“阿礼上了大学后，便极少回老宅。我算是看着他长大的，我第一次见他时，很瘦小，性子也闷。老太太说他以前是个很讨喜的孩子，自从他爸爸走了之后，越来越不愿与人交流。”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柳逐溪察觉陈叔的语调莫名低沉些许。

　　“没什么，过去了。阿礼现在过得好就行，”陈叔长长地出了口气，想起一事，说道：“橙橙今天刚从美国回来，她性子急躁，骄纵惯了，说话也直来直往的，你别往心里去。”

　　柳逐溪原想再打听顾呈礼的事情，显然陈叔并不像多嘴，只好作罢。又听他提及顾橙橙时的语气，心下有所较量。
　　顾橙橙应该是很受家里人宠爱。

　　陈叔话里的另外一层含义便是，劝她让着顾橙橙。
　　柳逐溪寄宿在别人家中，自然得低头，她并不想惹出什么事端，但求平静度过这半个多月。

　　没过多久，就到了顾家老宅。
　　屋内欢声笑语，女孩子银铃般的笑声回荡着。

　　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那女孩子身材高挑，皮肤是小麦色，梳着马尾辫。
　　她语调轻快，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
　　老太太看着她显摆，笑得合不拢嘴。

　　“其实国外真没什么好玩的，这一个多月里我每天都在想念奶奶呢。”顾橙橙坐在老太太的身边，长臂揽着她，动作亲昵。
　　她面朝着沙发的另一端，笑嘻嘻地说：“二哥，我也非常想你呀。”

　　柳逐溪这才发现，原来顾呈礼早就回来了。
　　她走近，正巧撞上顾呈礼的视线，目光并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而是扫过她，落在顾橙橙的身上，“你做什么坏事了？”

　　“哪有。”顾橙橙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不过是嘴甜了一点，你居然觉得我别有居心！”
　　老太太发现她回来，慈爱地喊她过去：“小溪来啦，你快看，橙橙今天回家了。我跟你说过的，我孙女，小橙子。”

　　柳逐溪唇边绽起甜笑，“我叫柳逐溪，常听奶奶提起你。”
　　顾橙橙极快地扫了她一眼，语气随意又轻快，“哈喽哈喽。”

　　柳逐溪就近在顾呈礼所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中间空着一个人的大小。
　　他躬身戳了块水果，绕过她递给老太太。
　　柳逐溪不敢乱动，背绷紧，眼睛无所适从地跟随着他的手背，那是一双修长漂亮的手。

　　她能控制身体，却无法忽视顾呈礼身上特有的柑橘香。
　　顾呈礼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起身，正打算上楼。

　　“马上就吃晚饭了。”老太太出声喊他。
　　顾呈礼没回头，“一会下来。”

　　顾呈礼走后，顾橙橙也不怎么乐意主动搭理她，老太太则是时不时问她训练的情况。
　　柳逐溪端坐在沙发上，没主动说要离开，乖巧恬静的模样，仿佛很认真地在看电视。
　　事实上，心思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这种情况她应付起来算得上是娴熟。

　　不一会儿，陈叔突然拎着一个快递盒走进来。
　　那盒子封口已经被拆开，里面放着个篮球，模样熟悉。

　　柳逐溪又多瞧了两秒，反应过来。
　　那是她网购的篮球，早上还接到短信显示快递已经被签收。

　　柳屿森周日会和父亲一起来元淮市探望母亲，正巧柳屿森的生日快到了，她心想到时候肯定没机会在家给弟弟过生日，于是就快递来这里，打算到时候亲手送给他。

　　陈叔语气支支吾吾，他把快递箱往柳逐溪的面前递了递。
　　箱内确实是她买的那个篮球，只不过，现在沾满了泥垢，还是瘪的。

　　陈叔语气歉意：“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没注意跟橙橙提醒，她还以为这是同学送的礼物，拆起来玩了两圈，没成想这篮球磕到了石头顶上，被刺破了。”

　　顾橙橙知道他们是在说她，于是走过来，不痛不痒地说：“这是你买的啊，质量好像有点差，一下子就给刺破了，sorry，要多少钱，我赔你。”

　　柳逐溪反应有些迟缓，距离周日有四天，再买也是来得及。
　　“没事，你也不是有意为之，”柳逐溪打定主意再找时间出门亲自挑礼物。 她忽略掉顾橙橙话语中的无谓，温吞地重复道：“不打紧。”

　　顾橙橙：“啊，这样好吗？”
　　“没关系。”

　　顾橙橙垂眸打量着她的表情，柳逐溪却仍旧是起初进来时，那副乖巧可人的模样。
　　真是令人费解。
　　居然连一丁点生气的表现都没有。

　　饭间，柳逐溪感受到一股不可忽视的眼神，探究又直白。
　　来自顾橙橙。
　　果然，饭后，柳逐溪在三楼拐角处被顾橙橙拦了下来。

　　她环胸倚靠在墙面上，目光丝毫不避讳。
　　语气不冲，却句句带刀子，“你明明就生气了，却伪装得这么深。你这些小把戏也就只能骗骗那些老人家罢了。”
　　周围视角暗淡，拐角处这里有一扇小窗，顾橙橙的脸蛋被月光衬出姣好的面容。
　　肆意张扬。

　　柳逐溪敛眸片刻，将眼底的情绪埋藏起来。
　　忽而仰头看向她，态度不卑不亢，“我是觉得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没比较深究，不过是多跑一趟的事情。”

　　“是没必要计较，还是不敢？”顾橙橙突然觉得很有趣，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微表情。
　　然而结果令她大失所望。

　　柳逐溪浅笑了一下，“没必要计较。”
　　转而语气调侃，“难不成你想计较？”

　　“没意思。”顾橙橙哼了一声，“藏得太深，居然没能揪住小辫子。过分！”
　　她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墙角，散漫地走下楼，丢下一句，“你这乖乖女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柳逐溪在她走后，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墙面靠了靠。
　　她固然有怨气，可是她有资格如顾橙橙一般，态度嚣张又无谓地说“赔我篮球”吗？
　　疏解完情绪，柳逐溪直起身子，准备回房。

　　谁料，顾呈礼突然从离拐角处最近的房间里面走出来。
　　她愣怔了一下，脚步顿住。
　　抿唇笑了笑，轻声喊他：“二哥。”

　　从房间里逶迤而出的光线打在顾呈礼的侧脸，身上似乎散发着光茫。
　　他显然听到了顾橙橙说的话。
　　语气暗讽：“你讨好人家，可人家并不需要。”
　　柳逐溪佯装轻松地开口，“我没有啊。”
　　“又是这副表情，”顾呈礼冷着脸，“干笑了一整个晚上不累？”

　　柳逐溪望向他，顾呈礼的肤色偏冷白，并未克制住冷冽的目光，直白地回望她。
　　她先败下阵来，方才在顾橙橙面前强撑着的情绪外露，很没气势地反驳道：“这不是干笑，是礼貌。”
　　“你的礼貌妨碍到我了，”他语气强势，“改掉。”
　　柳逐溪反问他：“有礼貌不好吗？”
　　“很假。”毒舌又毫不怜惜。

　　柳逐溪一噎，刚想辩解，又听他毫无波澜地提起一事。
　　“听说你成绩退步挺多的？”
　　阴险。

　　“你别跟我妈妈说。”
　　一触及这事，柳逐溪总是异常敏锐。如同随时绷紧的弦，蓄势待发。
　　顾呈礼语气漫不经心：“那改不改。”
　　他瞥见她不安地纠缠在一块的手指，胜券在握。
　　“改。”她终于妥协。

　　她宛若被丢到地上干涸的鱼，想要自救又无能为力。
　　此前，没有人说她的有礼貌是在干笑，都只觉得陈月澜的女儿被管教得极好，温和有礼，乖巧伶俐有教养。

　　顾呈礼又道：“还有一件事。”
　　柳逐溪刚被威胁，憋屈极了，这人是事儿精吗？
　　她非常不满地瞪了他一下。

　　“你放学后正好有时间，帮我遛狗，”顾呈礼也没问她答不答应，气定神闲地说：“我把相关注意事项发给你了，注意查收。”
　　柳逐溪：“……”

　　她拿出手机，屏幕显示发送时间在十分钟之前。
　　他！这是算计！好了的！是吧！
　　柳逐溪怨气极深地瞪他一眼。

　　顾呈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神色赞许道：“这个表情不错，学得挺快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