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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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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呈礼在厨房煮面,柳逐溪凑过去想献殷勤,被他一个眼神冷不丁地唬住。只好在外面干等。
屋内家具陈列整齐,窗明几净。三室一厅一卫带个厨房,房子不大,因为家具不多,倒也不显得拥挤。在电视背景墙旁侧有一个狗窝,还有许多玩具,柜子里放满了狗粮。明显是有狗生活过的痕迹,狗却不在。
这是最有人气感的地方。
其他的都是骨头味。
柳逐溪又近距离观察那人体骨骼模型,瘪了瘪嘴,心里实在发怵。
人类通常对死亡有着极深的忌惮,她也不例外。
吃过晚饭,柳逐溪例行每晚向陈月澜汇报训练情况。陈月澜并没有提及她退步的事情,看来顾呈礼并没有多嘴。
柳逐溪勉强放下心。
其实她的状态早已跌入谷底,精神状态不济,内心无意识的抗拒,总总现象让她怀疑自己得了心理病。
之前在网络上悄悄搜索过了,症状几乎和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相吻合。
她不想进元淮芭蕾舞团,或许这是个机会。
一个陈月澜让也无可奈何的机会。
“衣服,洗漱用品放这。”顾呈礼从卧室拿了物品出来。
用透明的封口袋装着,都是新的。
顾呈礼刚洗完澡,头发微湿,凝结成一簇簇,少了冷冽多了清爽。走近的时候,柳逐溪又闻到了柑橘与青草的混香,介于涩与甘甜之间。
柳逐溪讷讷回:“谢谢二哥。”
在更衣室内那种不知所措的情绪再次浮现,她茫然地揉了揉头发。
那是一套运动套装,裤子是绑带的,可以调节。
毕竟是顾呈礼的尺码,浅蓝色的短袖穿在她身上,连领口都很大,一不留神滑落,都可以当露肩裙穿了。
到底是在别人家里,柳逐溪还是谨慎地将裤子穿好,裤腿挽起三四层。
活像个种田插秧的。
顾呈礼把东西拿给她之后,就进了卧室。
柳逐溪将裤腿挽到大腿以上,又细心地把浴室清理一遍,关了客厅的灯,摸黑走回客房。
床上套着干净的床单,应该是刚换下的。再走近,床前的小桌子上有瓶药膏,牌子很熟悉,她随身携带的小包里面必备的。
常年练舞,磕着碰着是常有的事。况且柳逐溪的皮肤比常人娇嫩白皙,腿上的淤青更显得可怖狰狞。
这是新药膏。
柳逐溪不自在地摸了摸脸颊,瞅了一眼门口,又低头看身上的衣服。
心里像是开了罐的汽水,冒着小气泡,发出滋滋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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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
柳逐溪像是身处在不停下坠的悬崖谷中,周遭漆黑,阴冷,没有亮光。
她的手拼命去握,却够不到。下坠的恐惧感和幽闭感袭来,陈月澜的声音不断地在悬崖谷中回荡,“你永远别想逃脱。”
宛若魔咒,回音阵阵。
她绝望地垂下手臂,任由身体不断下坠。
再然后,她听到谷中闯入了外一道声音。
清冽动听,带着很强的安抚意味,“柳逐溪,醒一醒。”
她终于触碰到阳光,冰冷的身体逐渐回暖。
迷糊地睁开眼,屋内的等已经打开了,泛着暖黄。
她无意识地揉了揉眼睛,披散凌乱的长发被泪水打湿,黏在耳朵边,等意识回笼,她坐直身体倚着床头,张了张唇嗫嚅道:“二哥。”
“什么时候开始做噩梦的?”顾呈礼问。
柳逐溪老实回答:“车祸之后,每天都会。”
顾呈礼:“每天睡眠时间大概多久。”
“三四个小时。”
闻言,顾呈礼眸色微沉,“为什么没提过这件事。”
柳逐溪皱了皱鼻子,回答道:“我以为过两天就好。”
顾呈礼:“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其他症状?”
柳逐溪咬了下唇瓣,没吭声。
“不想说?”顾呈礼的声音骤冷。
柳逐溪嘴巴一瘪,眼泪又冒了出来。
顾呈礼突然觉得头大,抿唇冷淡地注视着她。
她立马强忍住,鹅蛋脸泛着粉红,眼眶温润,颤着声开口道:
“看到电视上的车祸画面会觉得压抑,喘不过气。白天的时候,脑子里面会自动回放车祸的发生时的场景,尤其是练舞的时候,没法专注。”
“二哥,你能不能不要跟我妈妈说这件事,我会自己调节好的。保证不会影响比赛。”她的声音很低,是在哀求。
顾呈礼冷哼一声,“这种事可大可小,你如何自我调节?”
“我……这本来就只是做噩梦而已。”柳逐溪眉眼耷拉下来,像只胆怯的兔子。
顾呈礼扶额捏了捏眉心,“随你。”
柳逐溪:“谢谢二哥。”
顾呈礼站起身,抛下一句,“衣服穿好出来,一会儿再睡。”
待顾呈礼出门后,柳逐溪总算是放下心来。她盯着房门看了半响,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但是目前好像赌对了。
没有得到顾呈礼的承诺,她始终不放心。
尽管心里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说,他不是那种人。
可他又是哪种人呢,柳逐溪也不清楚。
目前看来,他看到她哭就显得无可奈何,容易心软,甚至有些郁燥。好在刚才借机把握住机会,提了那件事。
柳逐溪脑子里突然蹦出电视剧里面,女配哭哭啼啼的求男主怜惜的画面。
“……”
哭这个法子是挺好的。
但用多了真挺像个白莲花。
以后还是想想别的法子吧,省得招人烦。
她并不想招他烦。
甚至有点想招他喜欢。
柳逐溪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得发懵,她居然想招他喜欢。
顾呈礼烧了开水,从压箱底的储物柜里找出一袋奶粉。这奶粉是上次买狗粮,拿错得来的。搁置了两三个月,算是派上用场。
柳逐溪小尾巴似的跟在顾呈礼的后面,她不敢靠太近,略垂眸,瞧见顾呈礼光着脚,视线转向自己脚上肥大的拖鞋,完全不合脚,甚至有点滑稽。
她揪着衣角,唇角不由自主地翘了翘。
等她反应过来,收敛住笑容。
真是匪夷所思,抢人家的拖鞋居然还能愉悦到自己。
温开水泡奶粉,温度正好,柳逐溪挺喜欢浓郁的奶香,她没来元淮市之前,每晚都会和一杯牛奶。
她“吨吨吨”几秒喝光。
许是声音响,顾呈礼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
喝了牛奶后各自回房,牛奶安神的效果似乎不大,她甚至更清醒。
她蒙上被子,深吸一口气,鼻翼间似乎又闻到了柑橘香味。双颊绯红,可能是被子太厚,她踢开被子,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
她十五年来第一次冒出这特殊又陌生的感觉。
心跳声如打鼓似的,一路蔓延,将耳根子都烫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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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呈礼凌晨四点时接到医院的电话,暴雨频发交通事故,医院就医人员激增,他不得不赶往医院加班。
这类事情常有发生,他迅速整理好着装,在玄关处穿鞋时想起柳逐溪还在睡觉,走到客厅给她留了张便条。
工作持续到中午一点多,他尚有喘口气的机会。
林译飞帮他留了盒饭,他正要过去,恰巧看见精神科的章师兄。
章远比他年长五岁,现在是精神科的住院医师。
“师兄,我有件事想跟你了解一下。”
章远记得这个师弟,在校期间算得上是风云人物,包揽大小竞赛奖项,深受他导师的赏识,常听老教授赞许他,再加上出众的外表,很是惹人注目。
章远和气地点头,“那边走边聊,去我办公室吧。”
顾呈礼:“想跟你确认一下,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病发症状。”
他将柳逐溪所言的症状一并描述后,问:“你看这情况怎么样。”
章远:“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应激源通常有自然、人为、暴力袭击等,车祸也是因素之一。核心表现之一为闯入性记忆,简单而言,就是个体在清醒或睡眠时,创伤记忆强行以噩梦等形式重现当时的场景。”
顾呈礼神色凛然,微颔首。
“这对患者而言,是非常痛苦的,”章远斟酌措辞,继续道:“具体的还得当面进一步观察。她现在属于早发现阶段,你要不约个时间,带她过来看看。”
章远安慰道:“平时侧重于疏导她的情绪,避免她自身压力过大。这个心理病病发时间有长有短,还是要引起重视。”
顾呈礼又向他询问了相关情况,才道谢离开。
看见顾呈礼才回来,林译飞好奇地问道:“干嘛去了,这么着急,饭都不用吃。”
“没事。”他随口敷衍了句。
刚吃了两口饭,接到一个电话,来自宠物寄养店。
顾呈礼猜到大半,刚接通,电话那头传来几声狗吠,“骨头,停!先让我跟你爸爸通话,一会儿就接你回家,行不?乖,坐下!”
闹腾一阵,终于安静许多,只听得见骨头嗷呜两声,试图博取同情。
骨头是一只金毛,满打满算养了三年。
当初是在路上捡的,小家伙也不知道流浪了多少天,浑身又脏又臭,愣是跟了他一路。
后来贴了寻狗告示没人领,就这么养下来了。
老太太对狗毛过敏,骨头就只能跟他住在宿舍。
顾呈礼这段时间忙起来根本没时间给大骨准备吃食,索性放到寄养店。
“骨头的情况差不多都清楚了吧,他闹脾气,不吃东西,看来是舍不得跟你分开。要不今天找时间来店里带回去吧,再这样下去真要变成骨头了。”
话落,骨头附和着“汪汪”两声。
“行,我下午去接他。”
挂断电话,林译飞算是知道情况,“骨头又闹脾气了?”
“嗯。”
“诶,你让小溪住你宿舍了?”林译飞刷着朋友圈,“你说你也是,宿舍里非得放那么多模型,把妹妹给吓着了。”
顾呈礼随口问:“她跟你说了?”
林译飞:“朋友圈啊,刚刚才发的,你自己看看去。”
顾呈礼不常看这些内容,手指随手拖动,刷新,没跳出来。
林译飞也觉得奇怪,“没有刷出来吗?我看看。”
林译飞拿过他的手机又翻了翻,特地检查了下数据有没有连接好。
顾呈礼目光落在林译飞的手机屏幕上。
【柳逐溪:一只青蛙二条腿呀,满墙骷颅头见过没。哈!(侵删!)】
底下附上电视背景墙波澜壮阔的场面。
顾呈礼:“……”
顾呈礼轻嗤,大惊小怪。
林译飞突然开怀大笑,语气满是幸灾乐祸,“连背景图片都是灰的,你这是被妹妹屏蔽了啊。”
顾呈礼表情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