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囫囵吞爱》Breyan

17、第 17 章

　　开学后503宿舍，大家都在感慨着假期飞逝，收拾着东西准备去教室上课或者自习。
　　林亦瑭坐在床上，有意无意的碰着自己的唇，抬眼看看侧上方床铺，顾子寒还没回来。
　　那天在琴房，他们俩的嘴刚碰到他就趴钢琴上了，整个过程下来像一场流畅的意外事故。
　　当时从琴上起来，特别自然的接着聊天，就差拍拍肩膀说声不好意思哥们儿刚才不小心擦你嘴了。
　　就跟开车的不小心擦了别人的车，打篮球的不小心踩到鞋似的，特简单一个事儿。
　　接下来补课干嘛的，都没感觉什么变化。
　　该面瘫的面瘫，该备考的备考。
　　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正这么想着，顾子寒进来了。
　　一进宿舍，他就朝林的床铺这边看了一眼。
　　林亦瑭的心狂跳了几下，他转过身去靠着墙不看他，试图融入大家的闲聊。

　　“哦对了，林大唐你offer快下来了吧？”允子嚷嚷着问。
　　允子的嘴在开学宿舍里就一直叽喳没停过，大家都吐槽说503的两个高二学弟，闷的闷死吵的吵死。
　　“没呢，得三月以后。”
　　“这已经二月多了呀！”允子也过来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三月以后你听不懂啊？”林亦瑭没好气。

　　“你也是够厉害的，只申请一个学校，知道ucl录取率多少吗？”这是允子上铺同样在高三五班的□□在说话，大家都叫他彭元帅。
　　彭元帅下床扶了扶眼镜:“8个点到9个点，商科虽然不是最牛逼吧，你这也是八成没戏。”
　　“关他妈你什么事？申好你自己的学校再说！”林亦瑭忍不住冒火。
　　“跟你就事论事而已，别这么大脾气，以为你家有几个钱就谁都得把你当爷供着啊？”彭元帅说完哼笑一声，背上书包就走了。
　　剩下的两个高三的同学，也跟着一起出去了，马上要上晚自习。
　　宿舍里凝固的空气只剩下夏令营三人组。

　　“哎林小糖……”允子想了想怎么开腔。
　　林亦瑭转过头去把书往书包里硬塞，书跟闹脾气似的就是卡在那儿不动，他骂了一声。
　　“哥们儿消消气，你不就是怕被拒嘛？”
　　“废话，你不怕高考失败？”
　　“这不一样啊！”
　　“不一样？不都是努力完了没结果？有什么不一样？”林亦瑭说着站起来，撞了下书包把书往里面怼。
　　允子想了想说:“我是怕高考考不好，主要怕我妈失望。但是如果被国外名校拒绝，我觉得有各种不可控的因素啊，不是就代表你不行，而且被拒了你还有后路可以参加高考，国内的好大学也挺多的，现在不都是要两手准备吗。”
　　“在我们班，没有出国读名校就是loser，你懂个屁！”书终于装进包里去了，林亦瑭用力拉拉链。
　　“得了！你们班牛逼行了吧！”允子一甩手，懒得理他了。

　　“如果一心要出国，你之前应该多申请些学校。”顾子寒的声音从上铺传来。
　　宿舍安静下来，收拾东西的声音也停了。
　　“祝你能被录取。”他下床看了林亦瑭一眼，低头继续整理自己的书本。
　　林亦瑭突然心里五味杂陈的，张张嘴想说什么都无从说起，他原地站了一会儿，拎起书包转头出门了。

　　允子朝着门口讥讽的嗤笑一声:“切，上个国际部还上出优越感来了。”
　　“他要出国，”顾子寒低头拉开抽屉，像是自言自语:“和我们没关系。”
　　“出个破国有什么了不起啊，我妈也在联系中介说跟我申请美国大学的事情呢，容易去的很。”允子拿镜子整整头发，新学期他又换新发型了。
　　顾子寒拿个凳子靠窗户坐下，整理着手里的明信片:
　　“的确容易，一个飞机就飞走了。”

　　这边林亦瑭来教室上自习，顾子寒的话让他心里烦闷且纠结，具体纠结什么，他又想不清楚。
　　他发现只要一想起这个人来，自己就婉约派附体，剪不断理还乱。
　　顾子寒他为什么那么不想让自己出国，一开始就说英国远，后来在地下室又说如果参加高考……林壮壮忽然开始隐隐意识到，如果去了英国，他们两个人这辈子应该就没什么交集了。
　　再说顾子寒的存在本身，就让他很是困扰，他意淫也意淫过，亲也亲了，这些事情想不承认也不行，除非来个车祸把他整失忆了。
　　好哥们儿？一出现就能让自己整个生理紊乱的好哥们儿，他从没有过这样的。
　　是不是同？每次一想到这里，他的思路就像堵车似的，塞住了。
　　在参加那个夏令营以前，同性恋对他来说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存在，他初中刚听说“捡肥皂”之类的话题，还专门跟哥几个跑公共浴室观摩，看了八百个男人的□□，都快吐了。
　　他骨子里还是很直的，喜欢看漂亮姑娘，也喜欢逗女孩，以前在和哥们儿聚在一起聊到同性恋的时候，都是不由自主的表达恶心。

　　林亦瑭从小做事情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处理不来的事情就先放一放，等准备充足了再整装行动。
　　打架打不过就不硬刚，麻溜儿一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三分球投不好就猛练一千个，心里有谱了才会在比赛的时候出手，别人尖叫鼓掌那都是他早有预料的。
　　他爸妈和家里的糟心事，他所做的一切就是用钱压住，只要捂着不出动静，他能快活几天算几天。
　　简而言之林亦瑭就是特别要面子的主，有什么事情搞不定就拿土一埋，最好谁也看不着一片岁月静好。

　　顾子寒，就是他搞不定的事情，他实在想不清楚，或者暂时想不清楚。

　　不管想不想得清楚，这些日子，林亦瑭的主题就是学习和焦躁不安的等offer，埋头做题让自己沉迷学习无法自拔，顾子寒过来补课他也只低头看题目，飞快的验算，看也不看他一眼。
　　岁月静好还是兵荒马乱，暗暗掌控。

　　只是天气回暖后，林亦瑭为了避免和顾子寒接触，晚间运动从夜跑换成了打篮球。
　　打完篮球一身臭汗，浴室成了林亦瑭常跑的地方。
　　C中的男生宿舍浴室还算高级，不是那种所有人都带枪面面相觑的公共浴室，而是有一个个的隔间，但毕竟楼是老楼，隔间的门是坏的，或者说，隔间没有门。
　　但是男生之间，别人身上有的自己都有，也没人会说好奇的路过扭头看一眼。
　　林亦瑭自己家的浴室有将近二十平，这种隔间还是有点不习惯，而且他有点矫情，春天换季的时候他洗完澡要擦点护肤乳液，据说不然要起皮过敏。
　　所以林亦瑭经常洗完在浴室折腾一会儿舒展舒展再穿衣服，为避免尴尬，就会等浴室没什么人的时候再去。

　　今天洗好了像往常一样的去拿乳液，老天在出意外之前从不打招呼，瓷砖地板上不知哪里来了一滩水，只见人字拖鞋走过脚下一滑，裸体林大唐姿势优美的，直接摔了个仰天躺。
　　这一下摔得个结结实实，“嘭——”的一声，感觉瓷砖都裂开了。
　　落地的第一承重点，是臀骨，接下来是背和脑袋。
　　林亦瑭哀嚎一声，响彻楼道。
　　他四脚八叉躺在那里，水雾中望着脏兮兮的天花板，浴室里没有其他人，心说完了完了，脑震荡了。
　　宿舍楼道的同学们听见叫声还以为有人打劫，三三两两来到浴室，林亦瑭全身c裸，艰难的转身，迎来十几双眼睛，其中有一双甚是熟悉。

　　允子站在一群看热闹的男生中，面部扭曲，看起来他比林亦瑭还要疼:“林大唐你行为艺术啊？——”
　　这一声大叫，招来了更多围观群众，大家都表情各异，有人憋着笑一样的关心一下同学:“你没事儿吧！”
　　恍然间，好像有一张冷清的脸微微皱眉。
　　轰然间林亦瑭闭闭眼，心里只重复着两个字:完了完了完了……
　　一个转身想爬起来，又滑倒了。
　　允子实在看不下去，龇牙咧嘴的垫脚跑过去打算帮忙。
　　却见顾子寒扔过来一条浴巾，不偏不倚，挡住了林亦瑭的腰下。

　　颤颤巍巍裹上衣服回到宿舍里，高三五班都去上自习了，林亦瑭躺在床上屁股生疼。
　　允子安顿好这不省心的林少爷已经天色渐沉，是时候去食堂打饭了。
　　可能食堂人多，允子去了很久，宿舍的高三生一个个回来又走，大家听到新闻了来探望一下舍友，林亦瑭窝在床上啥也懒得说，他们嘻嘻哈哈就去晚自习了。
　　宿舍又只剩下两个人。

　　顾子寒日常沉默，坐在小书桌前一只耳朵戴着耳机。
　　尴尬，大写的尴尬，大写加粗的尴尬。
　　不去晚自习吗？
　　林亦瑭想问，还想说一堆东西，但是话堵在嘴边，没有开口。
　　反正这样硬生生把话咽回去，他也习惯了。

　　天越来越黑，屁股疼背疼脑袋疼，斜对面的台灯亮了，宿舍安静的不像话。
　　感觉安静了一个世纪。
　　林亦瑭窝在床上半靠着，侧头撞撞墙，闭闭眼，豁出去一样的压着声音喊:“顾子寒顾子寒顾子寒……”
　　有多久没叫过这个名字了，他闭着眼睛，细细品味一般的用力叫着。
　　“……顾子寒你吃晚饭了没？
　　“顾子寒你今天不上晚自习我可要告老师了。”
　　“顾子寒你他妈又表演哑剧啊！”
　　暖光台灯下的少年眉头紧蹙，一如所料的毫无回应。
　　“……顾子寒，那个，我想吃你做的虾仁菠菜粥……”
　　他说完就缩回去不再开腔，睁开眼看着斜对面的那个人，感觉威震八方的自己现在怂的要死。

　　书本放下的声音，台灯下顾子寒的黑色剪影抬眼望过来，林亦瑭仰头眯眼跟他对视。
　　刚洗完澡的头发还有点湿，因为身上疼也没有把衣服穿好，胡乱披了个外套的里面直接什么也没穿，敞开衣襟歪在那里，还是习惯性的抱着胸，紧紧抱着的还有他睡觉床伴儿——一只毛绒猛犸象。

　　沉默了三四秒钟，允子推门回来了。
　　一进门便听到顾子寒低气压的沉声说:
　　“林亦瑭，你可真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