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囫囵吞爱》Breyan

10、第 10 章

　　林亦瑭站在拳击馆门口，里面高分贝的嘈杂和喧嚣，听起来不那么友好。他仰头看着门前黑色海报上的画，两个棱角粗犷的肌肉男迎面出击。
　　……顾子寒，你来拳击馆干什么？林壮壮顿觉心里一紧。

　　虽然林亦瑭从小去过不少地方，但这种场合还是第一次，而且这里一看就是非法的地下场子，他穿着一身运动装站在那海报前，有点露怯了。
　　正看着，里面出来几个穿休闲装的成年人，开门的瞬间里面的声音大了好几倍，污浊的空气也随之涌出。
　　门关上，他们上下打量了下林亦瑭，抖抖腿上楼去了，一个男人在空荡的楼道丢下句:“毛头小子来凑什么热闹。”

　　这句话让林亦瑭咬咬牙推开门，用手挡住瞬间亮眼的光，欢呼声震穿了他的耳膜。
　　定下神来，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来看比赛吗？这里买票。”
　　林亦瑭迷迷瞪瞪掏钱，然后一步一顿的走进喧嚣中去。

　　台上，顾子寒裸着上身，精瘦的身材却能看到流畅的肌肉线条，护着脸，在灵活躲闪中出击，但身上头上，还是有被重击的或青或肿痕迹。
　　林亦瑭看到这幅画面，感觉自己迈不动步子了，他站在一个不怎么起眼的角落。
　　“ROUND 4！”
　　第三轮结束后，第四轮一开始，顾子寒就被对方大块头密集的拳法逼到了一个死角。

　　台下高三生林亦瑭有些焦急，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他没有问题的。”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中年人站在林亦瑭旁边抽着雪茄，在烟雾中眯眼说。
　　林亦瑭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不想理他，只定睛看着台上。

　　果然，顾子寒找住一个机会，在快速闪躲后弯身击中对方肋骨。
　　台下一片欢呼声，震响在林亦瑭的耳边。
　　可真他妈吵啊，加上不知哪儿来的咚咚鼓声，他被震得有点想吐。

　　台上的顾子寒开始去边场休息，汗水打湿的头发垂在额头，眼窝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深邃，面无表情的收拾着，擦了擦汗，然后拿起水瓶咕咚咕咚仰头灌水。
　　林亦瑭目不转睛，不知不觉咽了咽口水。

　　旁边的中年人看了看他，转回头继续抽了口雪茄:“小兄弟看起来不像是爱看拳的，是第一次来这儿吧？”
　　声音不大，却分外有穿透力。
　　林亦瑭还在愣神，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转过头看看眼前的中年人，他穿着一身日本风的宽松，看起来挺斯文，眼里却带着捉摸不定的玩味。
　　这种场合这种人，对林亦瑭来说都有一种让他不安的陌生感，他没再和那个中年男对视，扭过头来不易察觉的“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直觉告诉他，这人来者不善，他往一旁挤了挤，想离远点。
　　“既然来了，就是我老张的朋友了。怎么，有认识的人？”说着，这个自称老张的男人向顾子寒的方向扬了下头。
　　林亦瑭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转过身来:“你是老板？”
　　中年人目光温和的打量他，带着笑意点点头。
　　“我是顾子寒的同学，他为什么在这里打拳击？你们这是什么比赛？”
　　“有人爱看的比赛咯。”老张耸肩摊手。
　　林亦瑭刚想说什么，他看到有一堆人在围着一个高大的西装男，似乎在押注。
　　想都没想，他一个激灵抓住了老板的胸口:“你们赌拳？！这他妈是犯法的！”

　　老张张嘴低头，似乎很惊讶，歪头带着笑看看林同学抓自己的手，拿起夹着雪茄的手轻轻拽开，然后绕过去亲昵的拍拍他肩头:
　　“你的小顾同学叫我一声张叔，因为我比你们多吃了十来年的肉啊。”

　　四周的喧嚣一浪接一浪，越来越震耳欲聋了，却见张叔把嘴凑到林亦瑭的耳边，轻启双唇:“看上顾子寒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夜里，林亦瑭从梦里醒来喘着气，灼热着身体看了看下身，把被子一踹懊恼的坐起来。
　　他跑到厨房灌了自己一大杯冰水，然后来到琴房，一曲终了，他终于冷静下来，趴在琴盖上。
　　林壮壮被这样的梦困扰很久了，甚至入睡前也会忍不住出现一些画面，那些画面并不是多么的污秽，只是每一次都会出现一个清冷的身影，很模糊，每次他想努力看清，最终都是徒劳，但那种全身心的灼热感，却怎么也散不掉。

　　林亦瑭推开琴房的窗，让寒冬的冷风肆意的吹进来。
　　今晚，他依然很想看清楚，可是那个流着汗的侧脸，还没有转过身，就消失不见，他在梦里定定的看着，就像进入了太虚幻境的贾宝玉，醒来，一片狼藉。

　　这什么情况？
　　吹够了冷风关上窗，林亦瑭背过身来靠墙，摇摇头，双手捂着脸仰头发出一声闷吼。

　　开学后，C中操场。
　　最近晚自习夜跑的操场人不算多，降温了，大风天里大家更喜欢躲在教学楼。
　　寥寥数人的跑道上，林亦瑭一直在和顾子寒并排。
　　七圈后，顾子寒慢慢停下来，喘着气看他。
　　林亦瑭弯腰扶着膝盖喘大气，心说终于停了。
　　“我还有三圈，不要跟着了。”顾子寒淡淡的说，转身准备继续。
　　林亦瑭喘匀了气，叫住他:“诶我说，不仅空手道，你拳击好像打的也不错啊。”
　　顾子寒回过头，看着林亦瑭三两步走过来，在冷风里回答:“会一点。”
　　“能教教我吗？健身房里的搏击操太弱智了。”林亦瑭歪嘴笑笑，堵在他面前。
　　顾子寒没有说话，侧身要走。

　　“你知不知道这样是违法的！”林亦瑭忽然用力抓住顾子寒的手腕。
　　顾子寒盯着他，不说话。
　　又吹来阵阵寒风，快上晚自习了，操场的同学开始三三两两往回走。
　　“你成年了吗？打黑拳能赚多少钱？”林亦瑭依然没有松手，他觉得自己的胳膊有点僵硬。
　　“和你没关系。”顾子寒甩手打算挣开，却被抓的更紧了，他皱眉抬眼看着林亦瑭。
　　两个人站在跑道上僵持，上课铃拉响了。
　　然后，林少爷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笑了一下，他抬起顾子寒的手臂:“顾子寒，你是不是喜欢被包养啊？”
　　声音在上课铃声中若有若无。

　　铃声结束，操场上彻底没人了。
　　顾子寒甩出胳膊，猛的一拳，打在了林亦瑭的脸上。

　　这一拳把林亦瑭打了个蒙圈，他一个趔趄，手里也松懈下来，顾子寒胳膊解放，转身就要走。
　　林亦瑭打架无数，自认是个老江湖了，哪个场子下来在气势上都从没输过，今天这样的局面明显是自己占了下风。这让他不由得怒火中烧，三两步奔过去，将顾子寒拦腰一踢，手腕一别，直接放倒外地，腾出一只胳膊给了地上的人一拳。
　　但对方臂力惊人，林亦瑭没有压住多久，就被凌空挨了一下，顾子寒翻身过来继续抡起胳膊，二人姿势尴尬的扭打在一起。

　　和林亦瑭结梁子的有不少是校外混混，多次的交手让他深知偷袭的重要性，打架时经常不按套路出牌，在一个优势回合，他给了顾子寒脸上一拳后，就快速直接进攻肋骨。
　　拳刚落下，只听顾子寒“嘶——”的一声，声音很微弱，却清晰的传到林亦瑭耳朵里。
　　林亦瑭神色一凛，停了下来。

　　这时一束光扫过，林同学挡住眼睛，操场的巡场保安晃着手电筒过来了:
　　“干嘛呢干嘛呢！哪个班的！”
　　二人站起身，林亦瑭看着一旁的顾子寒，依旧没有表情的侧脸，似乎刚才的“嘶”的痛声是他的幻觉。
　　林亦瑭转过头来，听着保安的训话，除了脸上的疼痛，抓过顾子寒手腕的手掌余留的温热如灼烧一般，久久不能散去。

　　回到教室，林亦瑭看着高二楼2班教室的灯。
　　“那小子身上已经受伤了吧，再那么一锤，估计是废了。”他拿笔戳着试卷，心里暗暗的说。
　　过了一会儿，林亦瑭才想起明天还得去教务处，低头扒拉出来张空纸，开始写检讨。

　　到宿舍的时候，顾子寒已经去洗澡了。
　　林亦瑭踱步到顾子寒的小桌前，瞄了两眼，耳机，试卷，课外辅导书……干净零散的几样东西，显得有点空。
　　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推门的声音，顾子寒湿着头发回来了，林亦瑭倚靠在窗前，抱着双臂看他。
　　顾子寒颧骨和嘴角都有红肿的痕迹，在白皙的脸上尤其明显。
　　又让他挂彩了，林亦瑭心说。
　　其实林亦瑭没下重手，没把他当仇人。
　　至于顾子寒……林亦瑭脑中闪现他打拳击的画面，顾子寒刚才要是跟自己动真格，估计现在林同学没法手脚利索的站在这儿。

　　“明天，对个口供吧，老赵那里怎么说啊！”
　　林亦瑭抬抬下巴，对门口的顾子寒说。
　　老赵是C中的教导处主任。
　　顾子寒没答话，径直走到窗前，收拾书桌上的东西，并不看他。
　　又是熟悉的味道，从顾子寒身上传来，就像医务室里，就像夏令营那天，一样的青草香。
　　林亦瑭心里莫名烦乱起来:“又他妈哑巴了。”
　　说完他两步走回自己床前，撞上刚回来的允子。
　　“哎你们是不是打架了啊，回来路上我就听说了，怎么是你们俩啊！咱们不是好基友吗！”说着他转向林亦瑭:“什么情况啊塘少。”
　　新学期以来，大家虽然在不同的班级，允子却对三人夏令营结下的情谊念念不忘，经常找时间一块儿吃个饭，此外503算是个学霸宿舍，特别是林亦瑭的英语和顾子寒的数学是舍友们得天独厚的资源，作为唯一学渣的允子基本上回到宿舍就向两个大神请教。

　　听允子说什么“好基友”，林亦瑭又想起顾子寒一直以来的“和你没关系”，有点不耐烦的朝着窗那边说:“你问他去。”

　　“你指望我能问出他什么啊！”允子表示不做无用功。
　　宿舍安静下来，其他室友也回来了，大家聊聊今天的作业题，各自收拾着东西准备睡觉。
　　林亦瑭的下铺床头有个自己的复习进度表，今天有点没完成任务，他备注了一下，准备开夜灯继续。
　　却见宿舍侧上角，顾子寒的夜灯也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