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之心》赵羡

3、遇险召唤

　　贺尔漫无目的的拖着行李往前走，爱丽丝扒着行李被拖得一晃一晃的。贺尔埋头走着走着，咚一声撞到树上，醒了。
　　天黑了，四周高大的树木仿佛直入云间，遮蔽了夜间的天空。贺尔摸着撞疼的额头，回头看见爱丽丝黑夜中发着光的眼睛。
　　贺尔终于坐下来，朝爱丽丝伸出手臂，爱丽丝喵呜一声跳进怀里，蹭着贺尔的脖子撒娇。黑暗中，贺尔不住喘着气，抑制自己哭出声，却仍有眼泪掉下来，被爱丽丝舔干净。贺尔既难过又愤怒，想叫想吼，想问为什么，想扑到妈妈怀里大哭，整个人被巨大的失望笼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贺尔终于冷静下来，掏出干粮与爱丽丝分食，点亮一盏小小的矿石灯。暖色的光线铺开，照亮了小小的一方天地。贺尔也终于看清楚了周围的景色。
　　目之所及都是粗壮而高大的树木，树冠高远而密集，几乎遮蔽了整个天空，似乎连月光也不能透过。贺尔望着远处黑乎乎的灌木丛阴影，道：“要是白天来就好了。”爱丽丝应和的喵呜一声。

　　风起，灌木丛响起哗啦哗啦的声音。爱丽丝忽然弓起背部，前爪下压，毛发炸起，发出呜呜的警告声。
　　贺尔吓了一跳，忙朝四周看了看，灌木丛在矿石灯的映照下拖出巨大的黑影，风吹来，黑影一阵晃动。
　　贺尔安抚的给爱丽丝顺毛，道：“别怕，是风。”
　　就在贺尔低头的瞬间，那一团黑影凌空而起，迅疾扑来。爱丽丝一声嚎叫扑上去，被黑影扇到一边，撞在树上。贺尔惊道：“爱丽丝！”
　　那黑影直直扑来，贺尔忙闪身躲开，余光瞥见爱丽丝在空中调整姿势，顺着树干攀了上去，放下心来，一手捞起矿石灯横于眼前，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然而那黑影动作疾如闪电，还未看清，脸畔感受到一阵风袭来，矿石灯登时被击碎，发光的矿石粉末飘了满地。
　　贺尔一惊，电光火石间，对上一双赤红的眼，眼中满是嗜血和杀戮。贺尔后知后觉的，终于想起来酒馆大叔和伐木工的警告，心中懊恼不已，当下什么也不顾，转身就逃。

　　那黑影似在戏弄猎物一般，不远不近的跟着。贺尔心下恐惧，埋头不辨方向一通乱跑，期间不知被杂草顽石绊倒多少次，却始终无法摆脱。
　　新月西沉，黑夜就要过去。
　　那黑影抬头窥探天色，耐心耗尽，继而加速急冲，直取贺尔后颈。

　　贺尔一个急转弯躲过探到颈后的爪子，开始绕着树木S型长跑。
　　黑影：“……”
　　黑影不耐烦的嘶吼一声，朝贺尔追过去。贺尔感觉到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反而越来越清醒，甚至能听到爱丽丝在头顶树间跳跃的声音。他一边跑一边极速思考，怎么办怎么办？来之前太伤心忘了问大叔这林子里到底有什么怪物，这下该怎么办？！爬树？不行，我不会那影子会爬可就惨了……对了，追了一夜，为什么现在着急了？
　　贺尔脚下急转，换了个方向继续跑，怕光？可能，故事里的怪物都畏惧阳光。贺尔埋头狂奔，胸前的石头仿佛呼吸般一下又一下敲击着贺尔的心脏。

　　爸爸？！
　　贺尔脑中倏然冒出这个念头，双眼暗了一瞬，继而变得坚定。背后那怪物的呼吸声越来越近，那现在只有用它来拖延一下时间了。贺尔一手扯下英雄之心与紫藤花琥珀，牢牢攥在手心。
　　“停！！”
　　贺尔大喝一声，将英雄之心持在身前，脚下急刹停住，转身直面怪物，小小的身体一喘一喘。
　　那怪物却眯起眼，速度不减，巨大的身体直接将贺尔掀飞出去，撞在石上，石块砰然粉碎！

　　“喵！”爱丽丝大叫一声，从树上冲下来，挡在贺尔身前，发出嗬嗬声响。

　　天光转亮，林边开始投下第一缕阳光。那怪物睁着一双嗜血的眼，后腿下压，做了个攻击的姿态。
　　贺尔仰头看头顶被遮挡的天空，心想，没有用，或许沃伦真的不是爸爸，也许应该听妈妈的话，为什么一定要当英雄呢？贺尔捏紧手心的两块石头，一阵急咳，吐出一口血来。
　　贺尔眼前开始发黑，他大叫着爱丽丝的名字，让它快跑，又不住念着爸爸妈妈，想叫他们的名字。然而他喊出口的却是：“瑞莎，沃伦……”贺尔想，他快死了都不知道爸爸叫什么名字。

　　贺尔闭眼前，看见的最后一瞬，怪物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扑了上来，他甚至能看到晨曦在怪物尖齿上的闪光。

　　这次真的会死，贺尔绝望的闭上眼睛。
　　而他的手心里，那枚英雄之心，焕发出丝丝缕缕冰蓝色的光线，交织蔓延，如同潮水般涌上来，转眼间将贺尔和爱丽丝层层包裹住。那怪物躲闪不及，猝然撞上蓝色光罩，却被猛地弹开，直飞出去，将一颗巨树拦腰撞断！

　　贺尔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缓慢睁开眼，却如同被一个蓝色的梦环绕般，恍惚而不真实。
　　贺尔小心的摸摸蓝色光罩，手指却直接穿透了过去，爱丽丝学着他的样子把爪子伸出去拿回来，再伸出去，再拿回来。
　　“……”

　　贺尔喃喃道：“我是在做梦吗？”
　　一个少年的声音嘲道：“你说呢！”

　　说话间，那蓝色光幕倏地一收，于贺尔面前凝成一个半透明的实体，火红头发，湛蓝双眸，一身轻铠装扮，正是先前说话的那少年。少年摆脱在他脚边玩来玩去的爱丽丝，跳到一旁石头上蹲下，打量贺尔。

　　贺尔怔怔看着，又抱起爱丽丝掐了一把尾巴，爱丽丝“喵呜”一声炸毛，给了贺尔一巴掌。贺尔摸摸脸颊，道：“疼的，不是做梦。”
　　那少年痞气地勾起嘴角，正要说话。贺尔狂奔过去，兴奋大叫道：“爸爸！”

　　少年：“……啥？”
　　年仅十八岁连女孩子手都没拉过的沃伦傻眼了，片刻后他又意识到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等等！我死了？！”

　　“对啊，你看。”贺尔将怀里的爱丽丝朝沃伦扔过去，沃伦手忙脚乱接住，爱丽丝却从他手上穿过，透过他的身体，落在背后的草地上。

　　贺尔讨赏似的挨着沃伦坐下，道：“爸爸。”
　　沃伦：“……”
　　沃伦抓狂道：“谁是你爸爸！”
　　沃伦烦躁的抓抓头发，走来走去，瞥一眼贺尔，贺尔像小狗一样摇尾巴，目不转睛看着他，满脸都写着“快问我快问我”。沃伦犹豫道：“你……”

　　贺尔：“爸爸！你说！”
　　沃伦：“不要叫我爸爸！”

　　贺尔瘪了嘴，要哭了。沃伦哼一声扭开脸，装看不见。半晌听不见声音，沃伦回头，发现贺尔已经走远了，爱丽丝跟在他脚边。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撒下，如同金线，描绘着整个寂静之森。
　　沃伦叹了口气，正要喊住他，却发现自己仿佛被一阵巨力牵扯，身体不由自主的朝贺尔靠近过去。沃伦忙撑住石头，那巨力连着石头一起扯过去。
　　沃伦：“……”

　　贺尔埋头回到原来的地方，捡起散落一地的行李，摸了摸爱丽丝，小声道：“走吧。”爱丽丝喵呜一声，舔舔贺尔的手心。
　　贺尔艰难的将行李拖到背上，爱丽丝又扒在行李上，一同被贺尔拖着走。沃伦于树后咳了一声，道：“小……小朋友？”
　　贺尔猛地回头，发现树后透出沃伦的红发，手攥着行李，纠结了半天，道：“你是我爸爸。”
　　沃伦闭了闭眼，忍耐道：“我们先放过这个问题好不好？”
　　“不好！”贺尔执拗道。

　　两人隔着树木对峙，片刻后贺尔肚子传来咕噜一声响。
　　沃伦提议：“先吃饭？”
　　贺尔想了想，肚子又叫了下，只好点了点头，暂且搁置“爸爸与否”的问题。

　　贺尔给爱丽丝分了干饼与熏肉，看看对面坐着的沃伦，也递给他一块。沃伦伸出手又缩回来，道：“英灵好像不能吃东西，会从手上穿过去吧？”
　　贺尔疑惑道：“是吗？”
　　沃伦挠挠头发，道：“是……吧，我也是第一次，没有经验。”

　　贺尔却好像来了兴趣，道：“爸爸你拿着，我在下面接着。”
　　沃伦小心翼翼的摸摸熏肉，做好了扑空的准备，指尖却传来真实的触感。沃伦将熏肉拈在两指间，撕了一块送进嘴里，嚼了嚼，并没有出现直接漏到地上的情况。

　　“竟然可以吃！”沃伦又尝了一口，道，“味道还有点熟悉……”
　　贺尔笑了，将干饼递过去，咽下嘴边的“爸爸”两个字，好奇问道：“什么是英灵？”

　　沃伦理所当然道：“就是我。”
　　贺尔：“……”
　　沃伦笑了，接着说：“英雄死后，灵魂未散前，可以手持英雄之心，大声呼唤本名，将其召唤出来。你不知道？”
　　贺尔摇摇头，道：“不知道。”

　　沃伦哭笑不得：“那你哪来的英雄之心？还知道是我的？”
　　贺尔点点头，又摇摇头，石头和琥珀又被他重新戴回去了。贺尔扯开衣领，将紫藤花与英雄之心并排放在手心，对沃伦说：“妈妈告诉我的，说爸爸叫沃伦，是英雄，这是爸爸留下的石头。”

　　沃伦仔细端详，片刻后伸手触了触那枚小小的英雄之心，暗红色的石头泛起莹莹光芒，继而消散在空气里。沃伦道：“确实是我的。”

　　贺尔乱七八糟的点头，此刻想起酒馆大叔的话，又看看眼前少年般的沃伦，一时间矛盾重重，不知道该相信哪个。

　　沃伦低声道：“从哪儿来的，你知道吗？”
　　贺尔摇摇头，小声说：“不知道，你真的不记得妈妈吗？她叫瑞莎，有一头金色的长发，最喜欢紫藤花。”

　　沃伦眯起眼，仔细的回想，片刻后缓缓摇头，道：“没有太大印象，我大部分时间都是跟战友一起……”
　　贺尔“哦”一声，有点泄气，有一口没一口咬着干饼。

　　两人一猫安静的吃饭，寂静之森真的如同名字一般，连鸟雀虫鸣也听不到，静静地仿佛巨木林立的坟墓。
　　忽然远远地传来一声喊。贺尔惊讶道：“是酒馆大叔！”遂朝远处挥手大喊，“大叔我在这里！你也来找沃伦吗！”
　　沃伦满头雾水转过身去，看见一路行来的健壮大汉，目光定于他手中的重剑，疑惑的眯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