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金粉》韶芊

40、少主妄为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写到荒唐少主刘子业霸占姑姑新蔡公主，以及命令侍卫们强行玷辱贵族妇女，完全是根据史实。本书为《末代公主》系列第三部（第一部《绮丽难忘》；第二部《历劫重生》），定于美国的周四，亦即中国的周五更新。欢迎读者们按时来追踪情节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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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宋永光元年（西元465年）仲夏，在炎热的京城建康，街头巷尾的议论沸沸扬扬，都在传播皇帝为山阴公主选出了三十名面首的消息。原来，这场面首选拔大赛起于山阴公主刘楚玉在皇帝面前抱怨。自从刘楚玉在暮春时节碰了姑父褚渊的钉子，心有不甘，就去向她的皇帝弟弟诉苦。

　　刘楚玉爱面子，绝口不提褚渊，只顾埋怨道：“楚玉与陛下虽然男女有别，可都是先帝的骨肉，怎么陛下六宫之中有上万的女人，楚玉却只有驸马一人呢？天下事不公平，为何会到如此的地步啊？”

　　轻狂少年刘子业正愁没有新鲜把戏可玩，一听姐姐暗示想要驸马以外的男人，浑身的劲就来了。他立刻嘻嘻笑道：“嗯，那的确不公平！像姐姐这么漂亮的鲜花，只有姐夫一人的雨露灌溉当然不够。这样吧！既然一个月有三十天，朕就来帮你挑三十名俊男来帮衬姐夫，从月初到月底轮班，如何？若是还嫌不够，想要多少，姐姐尽管说！”

　　“三十个应该够吧！” 刘楚玉娇声回道：“先试试看。如果不够，以后再加也可以。”

　　姐弟俩说定了，刘子业就派人到民间去贴告示，宣布要遴选面貌俊秀、头发浓密的青年男子侍奉山阴公主，并由文人给这种职务定名为“面首”。结果竟有很多贪慕富贵的男子前来报名。经过了两个多月的筛选，才选定了其中三十名。

　　这三十名面首排成队伍，为了显示身强体壮，在炎炎夏日徒步前往山阴公主府。沿路都有百姓围观，指指点点。风声传遍了大街小巷，以至于都乡侯府深闺之内的南郡公主刘英嫙也有所闻。

　　刘英嫙正在坐月子，大热天要镇日卧床实在难熬，因此她经常请丈夫褚渊的庶母司马茂蓁来陪她聊天解闷。茂蓁往往坐在刘英嫙床畔一张椅子上，一边做针线，一边与英嫙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这一天的话题，自然而然落到了山阴公主的面首上。

　　“楚玉这下子有了那么多男人，应该不会再打彦回的主意了吧？” 刘英嫙取笑道。她对表字彦回的褚渊抗拒得了刘楚玉，实在颇感得意，谈到刘楚玉，就不免带有一种胜利者的姿态。

　　“她应该不会再找彦回了。” 茂蓁含笑附和道，又摇头叹道：“皇上还真顺着她，那样不寻常的要求，竟然也肯答应！”

　　“皇上确实很顺着她。” 刘英嫙评论道：“皇上的性情古怪，对他的父母一点孝心也没有，偏偏就喜欢楚玉这个姐姐，还有他们的英媚姑妈。最近，宫中传出来一个谣言，说是皇上把新蔡公主召进宫了，迟迟不放她出宫。不知是真是假？”

　　“那似乎不太可能呀！” 茂蓁揣测道：“不止是人伦纲常的问题，还有年龄的差距！”

　　“照常情推论是不可能，问题是，皇上做了太多反常的事了！” 刘英嫙感慨道：“真不知道他这是像谁？他的父皇虽然好色，但是很孝顺，也很重感情。他的母后也是个好人，想不到活活被他气死了！有时候想想，真怀疑他是不是中了邪？”

　　茂蓁乍闻此言，不知怎么，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大姐茂英的声音：“刘裕早就准备要夺取我们司马家天下，却还硬要跟我们结亲，硬逼父皇把我嫁给他那个别的不会、就会恶作剧的儿子！害我变成仇家的女人！奇耻大辱，莫此为甚！你叫我怎能不恨？我告诉你，我天天都在诅咒他们家多出几个像刘义符那样变态的败家子，一代不如一代！”

　　难道，是大姐多年前的诅咒灵验了，刘宋家族才出了比刘义符更荒唐更恶劣的刘子业？茂蓁忍不住暗自猜想...

　　无论起因是否茂英在冥冥之中的诅咒，刘子业一天比一天堕落，从类似刘义符的顽童式恶作剧变得越来越残忍暴戾！这一年秋天，刘子业先是诛除了权臣戴法兴，又在听闻江夏王刘义恭有意谋反时，亲自率兵去杀刘义恭。刘子业毫不念及刘义恭是顾命大臣之一，而且还是他的叔祖，居然下令肢解刘义恭的尸体！更可怕的是，刘子业叫人挖出刘义恭的眼睛，然后浸泡到蜂蜜之中，并说那看来粘粘的像粽子，就命名为“鬼目粽”！

　　刘子业以刘义恭的惨死来震慑群臣，趁着他们吓坏了，把箭头指向他最痛恨的异母弟弟刘子鸾。尽管刘子业找不出刘子鸾的错处，无法给刘子鸾冠上任何罪名，却硬是在阴历九月十一日（465年十月十六日）赐死子鸾以及同为殷贵妃所生的弟弟子师、妹妹楚珊。殷贵妃的另外两个儿子若不是早夭，也会在这时候遭到毒手。

　　在这三个无辜的孩子之中，年纪最长的子鸾虚岁才十岁。聪颖早熟的子鸾留下了一句惊人的遗言：“但愿以后投胎，不再生在帝王家！”

　　這三个孩子一旦离开人间，茂蓁失去了外孙子女，血亲等于一个也不剩了。虚岁五十一的茂蓁难以承受如此沉重的打击，就像丧女时一样痛不欲生，又大病了一场。这一次，在她病中悉心照料她的，依然是褚渊的生母郭睐。

　　同时，刘子业拔除了眼中钉之后，照样妒恨难消！他派人去把父皇为殷贵妃修建的华丽陵墓砸烂了，甚至掘出了殷贵妃的遗体，曝尸荒野。本来，他连父皇的遗体也想挖出来羞辱一番，多亏太史令劝诫：破坏祖坟会损害自身的运气！他这才打消此念，却改成往父皇的墓碑上浇洒粪便来泄愤！

　　刘子业出够了气，就摆驾回宫，去看被他软禁的英媚姑妈。

　　刘英媚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在仲夏奉召入宫，竟然到了初冬还不得出宫！她实在惦念她的驸马，亦即宁朔将军何迈，还有两人的独生子何曼倩...

　　由于刘子业以何迈父子的性命为要挟，刘英媚不得不任凭他为所欲为。

　　当然，纯粹从女人的出发点来看，刘英媚多少会把侄子的热情当作自己魅力的证据，而暗自得到了一些虚荣心的满足。不过，那只是一时的飘飘然。毕竟，刘英媚与丈夫感情甚笃，尝过了少年皇帝猛烈进攻的晕眩滋味以后，她宁愿尽快回家。她真不懂，侄子皇帝后宫的青春美女多不胜数，为何偏要缠着比他大十岁的姑姑不放？

　　刘英媚这一年虚岁二十七，举手投足都流露着少妇特有的绰约风姿。何况在刘子业心目中，世上更是再也没有比英媚姑姑更迷人的女人！他只要看见英媚姑姑温柔的鹿眼，听见英媚姑姑轻软的嗓音，就觉得整个人要融化...

　　原来，刘英媚虽是刘英嫙同父异母的妹妹，长相、气质却大相迳庭--- 英媚不但没有英嫙那种不让须眉的英气，倒是特别具有江南女子的秀气，大概来自于母系家族遗传。纵然英媚从来不太瘦，骨架子也不算太窄，只比英嫙略小，算是中等而已，生过孩子以后，难免显得有些丰腴，但由于她讲话永远柔声细语，总会给人一种轻盈的错觉...

　　如沐春风，是刘英媚给刘子业的感受，也是烈性子的刘子业最需要的感受。唯有在一颦一笑皆婉约的刘英媚身边，他焦躁浮动的一颗心才会安定下来，夜间才得以睡个好觉。

　　除了英媚姑姑以外，真正让刘子业动过心的女人，就只有同样恬静的何令婉，也就是他的原配。何令婉的娘家正好是刘英媚的夫家，刘子业以前每次陪令婉回娘家，都会见到英媚姑姑，因此跟英媚姑姑很熟，不像其余嫁出去的姑姑们那么生疏。

　　后来，在刘子业还是太子的时候，令婉不幸因病早逝。那之后的几个月，可谓刘子业生平最悲伤的一段日子。还好有英媚姑姑时常去东宫探望他，不断温存安慰埋头痛哭的他...

　　就在那段期间，刘子业对英媚姑姑的迷恋逐渐萌芽。有一次，他假装酩酊大醉、神智不清，频频朝着英媚姑姑呼喊“令婉”，并且深深拥吻英媚姑姑。结果，英媚姑姑以为他真的认错了人，
　　只是涨红了脸，并没有深责。从此，刘子业食髓知味，又明知故犯了好几次，并且打定了主意：总有一天，要把英媚姑姑从何姑父那边抢过来！

　　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刘子业既然当上了皇帝，要实现任何愿望都变得十分容易。他追封亡妻何令婉为皇后，却没有马上册立一位在世的皇后，就是打算把后位留给最配母仪天下的英媚姑姑！

　　在刘英媚被困于皇宫中的这几个月，刘子业软硬兼施，逼迫英媚姑姑接受皇后封号。刘英媚却说什么也不肯，表示宁可一死，也不能在封后大典上，让大臣们目睹自己变成了侄子的皇后！

　　刘子业认为，英媚姑姑这么在意面子，倒也无可厚非！于是没有为难她，就改成册立祖母路太皇太后娘家的侄孙女为后。不过，由于妃嫔受封并没有昭告天下的公开仪式，刘子业坚持册封英媚姑姑为贵嫔。他想起了听闻过父皇的殷淑仪原本并不姓殷，就依样画葫芦，决定给英媚姑姑改姓为谢，以谢字来表示感谢上苍玉成这份姻缘。

　　谢贵嫔的身份就像过去的殷淑仪一样纸包不住火。何迈一旦风闻，焦急万分！他已有数月寝食难安，日夜担心妻子在皇宫中到底怎么样了？这时候他再也按捺不住，就上书给皇帝，请求让新蔡公主早日回家。

　　不料，刘子业非但不批准，而且居然派人送了一个棺材给何迈，谎称新蔡公主已经病逝了。何迈一看棺材中的女尸并非英媚，就猜出了这是怎么回事。当下他恼羞成怒，发誓要推翻刘子业！

　　何迈计划趁刘子业出巡时予以暗杀，然后改立刘子业的三弟晋安王刘子勋。不幸事机败露，刘子业亲自领兵追杀何迈，终究在阴历十一月初三（阳历十二月六日）除掉了这位姑父。

　　不过，何迈的死讯并未传入皇宫中。刘子业刻意隐瞒，才好继续利用何姑父的性命来迫使英媚姑姑就范。

　　刘英媚不知丈夫已逝，继续为了丈夫与独生子的安危而迁就刘子业。不过，由于冲动的少年带给比他年长的女人的激情往往欠缺安全感，日子久了，刘英媚越来越怀疑刘子业对她并非真爱，也越来越受不了刘子业！她看清了刘子业并未全心全意专宠英媚姑姑，而在追求更强烈的感官刺激，时常叫宫女们脱去外衣，让他到处追逐...

　　刘子业不仅爱看女体，也特别喜好观赏男女交合，就在宫廷宴会上，命令侍卫们强行玷辱公主、王妃等贵族妇女！其中，南平王刘铄的王妃江氏拒不从命。刘子业大怒，下令鞭打江王妃一百下，又把江王妃的儿子南平王刘敬猷、庐陵王刘敬先、安南侯刘敬渊三人一律处死！

　　所谓杀鸡儆猴，刘子业这种做法，多少是为了恐吓诸亲王，令他们不敢造反。刘子业对于他的叔叔们非常忌惮，尤其放心不下湘东王刘彧、始安王刘休仁、山阳王刘休佑等三人。

　　这三名亲王之中，以刘休仁最有智慧，也最冷静。他看出了刘子业刻意要激怒亲王们，再给亲王们安上不敬的罪名来杀他们。于是，当刘子业命令侍卫强上刘休仁的生母，刘休仁一声不吭、面不改色。他因此得以逃过一劫。

　　然而，过了一段时间，刘子业想来想去，还是认为不能放过那三名叔叔。他打定了主意，就趁他们三人入宫朝见时，把他们全都关入竹笼，给他们取绰号为“猪王”、“杀王”、“贼王”。

　　“猪王”刘彧的绰号来自他肥胖的体型。刘子业想要羞辱刘彧，就派遣手下掘地为坑，灌满泥水，再把刘彧扔到泥坑中，然后以木槽盛剩饭，拌入杂粮，置于坑前，叫刘彧像猪一样把嘴伸进木槽去吃。如果刘彧不肯，就加以鞭打。刘彧原本生性好吃，捱不住饿，被逼得只有吃猪食，苟全性命。

　　某一天，刘子业笑着叫“猪王”做个猪打滚来瞧瞧！刘彧低下头，硬是没有动弹。刘子业就叫侍卫们把刘彧五花大绑，抬起来，说要杀猪。

　　关在一旁竹笼内的刘休仁想要拯救哥哥刘彧，脑筋一转，灵机一动，就挤出笑容来喊道：“猪今天还不该死！”

　　“哦？”刘子业诧问：“为什么猪今天不该死？”

　　刘休仁谄媚答道：“要等皇太子出生了，再杀猪挖肝挖肺来吃。”

　　恰巧，刘子业有个妃子怀孕了。因此刘子业乍闻此言，不禁哈哈笑道：“好吧！那就等皇子出生再杀猪吧！”

　　有惊无险的这个小故事在皇宫中传扬了开来。刘英媚无意间听到了。她简直难以置信！为了求证，她趁刘子业出宫游玩时，偷偷跑去寻觅三名亲王的囚禁之处，结果找到了猪圈之中的刘彧，以及竹笼内的刘休仁、刘休佑。

　　三名亲王之中最年长的刘彧和刘英媚同年，但比刘英媚小十个月。他们三人都是刘英媚同父异母的弟弟，眼看姐姐朝向他们走来，都不免热泪盈眶...

　　“英媚姐姐，想办法救救我们吧！”三名亲王异口同声哀求道。

　　刘英媚很同情他们的遭遇，只是她有她的顾虑，不由得幽幽说道：“问题是，我怕万一被皇上发现了，会连累你们的姐夫---”

　　三人听了大吃一惊，面面相觑。接下来，刘彧忍不住开口说道：“姐夫他，在这个月初就已经遇害了，难道姐姐还不知道？”

　　“什么？”刘英媚脱口叫道，差点晕倒！她心想：这几个月以来，自己越来越厌恨刘子业的疯狂行为，却一直忍辱偷生，就是为了保全心爱的夫君，怎料得到夫君已不在人间？

　　为了替丈夫何迈报仇，刘英媚豁了出去，答应帮三个弟弟去收买皇宫中一些侍臣，例如专门管理皇帝衣物的、官衔叫做主衣的寿寂之。

　　寿寂之等人早就看不惯刘子业胡作非为，自然很容易被楚楚可怜的新蔡公主说动。他们个个都宣誓会见机行事，必定不负公主所讬！

　　他们的机会很快就来了。刘子业打算在阴历十一月底出巡荆湘二州，侍仗的直合将军宗越等人都在准备外出之事，华林围防衞只由队主樊僧整主理，而樊僧整已被策反了。

　　就在圣驾出发前夕，守卫松懈之时，刘子业听巫师报告说华林园的竹林堂有鬼，需要皇帝的龙气来镇压。于是，他由巫师伴随着到竹林堂去射鬼。寿寂之深知机不可失，立即身藏匕首，带领一群武装的手下，往华林园直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