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金粉》韶芊

33、淑仪得宠

作者有话要说：　　本书是《末代公主》系列第三部（第一部《绮丽难忘》；第二部《历劫重生》）。本书曾应读者要求而每周多更一次，但是经过作者再三考虑自己的写作进度，还是发现必须一周只更一次，定于美国的周四，亦即中国的周五更新。欢迎读者们按时来追踪情节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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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宋孝建二年（西元455年）仲夏，在褚洁假讬殷淑仪的身份入宫大约七个月以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假如不是由于经常要去太后寝宫过夜，精神太紧张，导致食欲不振、经血减少的话，她可能更早就怀上了，因为，刘骏临幸她的次数极多，只有碰到她的经期才会去找别的女人。这使得新来乍到的她受宠若惊，也难免有些战战兢兢，唯恐得罪皇后或某个曾经比较得宠的妃嫔。

　　后来，淑仪才逐渐领略出自己太多虑了。皇后王宪嫄表现得宽宏大量，从未争风吃醋，得知淑仪有孕之后，还特地嘱咐御医给淑仪开安胎药。这一年，后宫已有好几名妃嫔怀孕，难怪皇后并不把淑仪这一胎放在心上。

　　淑仪向皇后谢恩时，趁机请求皇后让她的生身之母改以姨母的身份进宫住几天，帮忙保胎。皇后很爽快答应了。

　　于是，东晋末代公主司马茂蓁在幼年随着父皇禅让而迁离皇宫之后，初次重返故园。隔着三十五年岁月，她已从虚岁六岁的稚龄女童变成了虚岁四十一的中年妇女，自然未免感慨良多！

　　好在茂蓁失去公主头衔的时候年纪太小，对皇宫印象模糊，才不至于太触景伤情。何况，她天性比较想得开，就尽量不去回顾往事，只管专心照顾女儿。

　　刘骏看得出淑仪非常依恋母亲，为了让淑仪开心，特准茂蓁在宫中住到淑仪产后做完月子再出宫。母女俩都为此再三叩谢圣恩，内心庆幸不已。

　　有母亲指点御厨以淑仪爱吃的鸡腿来搭配各种蔬菜以及补品炖汤，淑仪一旦熬过了怀孕初期的孕吐之后，很快胃口大开，身体养得越来越好，整个孕期过程十分顺利。到了次年阴历二月底，她怀胎足月，就生下了一个健康又俊秀的男婴。

　　这时候，节气正是春分。刘骏由此联想到了山海经神话之中作为春神使者的鸾鸟，就为新生的宝贝儿子取名为子鸾。

　　子鸾是刘骏的第八子。刘骏实在儿子多得不稀奇了，但他对淑仪生的儿子却是特别钟爱，一见就笑逐颜开，一抱就舍不得放下，显示出了对别的儿子都没有的宠溺。宫女们把这情形传到皇后耳中，自然会引起皇后的戒心。于是，淑仪刚做完月子，就被召到皇后寝宫去密谈。

　　王宪嫄仗着皇后地位，以上对下无须客套，等淑仪行礼过后，立即开门见山说道：“本宫找你来，主要是听说皇上对八皇子格外投缘，因此想要提醒你，不管皇上多么疼八皇子，又多么宠你呀，你可都要记着自己的出身！”

　　淑仪听着一怔，暗想母亲真是料事如神，早猜到皇后会有这种忌惮了！

　　既然茂蓁教过淑仪要怎么淡化皇后的敌意，淑仪当然依照母亲的指示，温顺回应道：“多谢皇后教诲！皇后请放心！淑仪时刻不忘自己有一段不光彩的过去，也深切懂得自己能有今天，都要感谢皇上、皇后的大恩大德。”

　　“你明白就好！” 王宪嫄点了点头，故作平淡说道：“只怕你仗着皇上偏心，会生出一些痴心妄想，那你可就自找罪受了！你的真实身份，皇上虽然设法瞒住了，但是随时要揭穿，可都容易得很啊！”

　　“是！” 淑仪赶紧附和道：“淑仪绝对不敢有任何胡思乱想！”

　　“嗯！看得出来你说的是真话。” 王宪嫄端详了一下淑仪诚惶诚恐的神情，就沉稳说道：“本宫点到为止。你可要记得，本宫待你不薄！你在台面上姓殷，本宫却肯让你在褚家的母亲以姨母的身份进宫来照顾你，对你应当算是有恩吧？“

　　“是！皇后的恩德，淑仪没齿难忘！”淑仪连忙千恩万谢。

　　“好了！”王宪嫄淡然应道：“你刚做完月子，身子大概还有点虚，回去休息吧！”

　　一场虚惊就这样过去了。淑仪自认问心无愧，并未欺瞒皇后。她确实无意僭越。她经历过前夫刘浚叛变的波及，深知争权夺位会带来多大的风险。她并不想要儿子冒险，只盼望，儿子将来能一辈子平平安安享受生在皇家的荣华富贵！

　　何况，刘骏再怎么偏爱淑仪母子，也没有动过易储的念头。他一方面念在皇位得来不易，一心只求安定，决不做任何可能招致群臣反对的事情；另一方面他又还年轻，自信还会有很多年在位，不太考虑储君的问题。他在即位之初册立了嫡长子刘子业为太子，只是依循常规，并不曾予以深思熟虑，之后也就没想过是否要变动。

　　刘骏、淑仪的一举一动，王宪嫄都暗中派了眼线盯着。她渐渐发现，淑仪果真不会威胁到皇后的地位，就慢慢放松了戒心。至于刘骏最宠淑仪，王宪嫄则懒得计较了，因为刘骏和她从未真正恩爱过，并不能怪淑仪夺宠。只要淑仪安份，王宪嫄就能容忍她最受皇帝眷顾，不然，如果换成另一个较有野心的女人来取代淑仪，岂不更加麻烦？王宪嫄想通了这一点，就继续维持皇后的雅量。

　　不过在淑仪这方面，她其实很难分析自己对刘骏到底有多少感情，或许还是惧怕皇权的成份比较重？倒是对初生的子鸾，她怀有满腔源源不绝的母愛。尤其每当她回忆起三、四年前刚生下长道的时候，自己年纪太轻，根本不懂怎么做母亲，她就不由得想要把对在襁褓中断魂的长道所有的亏欠都弥补到子鸾身上！

　　刘骏注意到了淑仪对子鸾全心全意的关注，有一天下午竟然吃起了亲生儿子的醋，硬要宫女把正在淑仪怀中吃奶的子鸾抱走，然后一手把淑仪拉去卧室...

　　淑仪料想不到皇帝会这样反常，不禁有点惊慌失措。

　　刘骏趁机故意数落道：“原来你整颗心只会疼儿子，没有空位给朕！那朕干脆做你儿子好了！”

　　“什么？” 淑仪吓坏了，结结巴巴回道：“皇上！请，请别开这种玩笑！臣妾---” 她完成不了她的句子，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朕可不是随口乱开玩笑哦！” 刘骏胸有成竹笑道：“闺房之内，只有朕与你两人，正好可以让你陪朕玩个游戏，假装朕是你儿子，你是朕的母妃。”

　　淑仪惊呆了！她起初反应不过来，过了片刻，才期期艾艾回道：“这，皇上！这不妥---”

　　“有何不妥？” 刘骏不以为意，淡定说道：“下人们都在外面，不敢进来打扰。只有朕知，你知，怕什么？愛怎么玩就怎么玩！”

　　淑仪拗不过皇帝，只好认了。从此，刘骏时常叫淑仪穿上他母亲路惠男年轻时候穿过的衣裳，再把眼睛闭起来或蒙起来。然后，刘骏就会喊她母妃，并且称赞她有多么像二十年前的武陵王太妃...

　　每次淑仪听了，都不免起鸡皮疙瘩，却是有苦难言。直到这一年白露时节，淑仪趁着虚岁二十一岁生日，央求皇帝让母亲进宫来陪伴两天，这才在皇帝上早朝时，屏退左右，悄声向母亲诉苦。

　　虽然中年的茂蓁已经见过许多大风大浪，但刘骏这种恋母怀旧的奇异作风她毕竟前所未闻，还是吃了一惊。她深吸了一口气，等到自己镇定下来，才谆谆劝道：“皇上有这样的癖好，固然会让你心中不舒坦，可是你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配合他。”

　　“我是配合他呀！” 淑仪幽幽叹道：“只是我内心好难过啊！”

　　“你年纪轻、阅历浅，多少会钻牛角尖！” 茂蓁表示理解，接着安抚道：“你要想开一点！最起码，皇上比你姨父好多了。当年你姨父折腾你姨妈，那才真让人难以忍受！”

　　“姨父折腾姨妈？” 淑仪很意外，不禁把自己的烦恼暂时搁到一边了，只顾好奇问道：“姨父就是皇上的大伯父对不对？他怎么折腾姨妈了？”

　　“这你就别多问了！提起来只会徒增伤感。” 茂蓁慨叹道：“你姨妈说过，他们家的人多半都有点问题，可能是遗传。皇上算是比较好的了。”

　　茂蓁差点还脱口说出来：你姨妈曾经下过诅咒，要他们家多出几个变态的败家子！不过总算忍住了。

　　淑仪则乖巧点头。她向母亲诉过了苦，情绪得到了发泄，感觉自然略微好受了一点。

　　此后，每次刘骏再玩同样的游戏，淑仪就回想母亲的劝解，暗中提醒自己要往开处想！只是有时候，刘骏喝了太多她的奶，让她忍不住要请皇上留一些奶给八皇子。

　　“那怕什么？” 刘骏不以为然，轻鬆说道：“要是你的奶不够他吃，叫乳母喂就是了。”

　　“臣妾也这么想过。”淑仪委婉回道：“但是八皇子嘴太刁，哪个乳母的奶都不肯吃，非要臣妾喂他不可。”

　　“哦？” 刘骏有点讶异，却又觉得有趣，故而朗声笑道：“那小子话还不会说，就懂得认娘了啊！还真有乃父之风！好吧！谁叫他一出娘胎，就吃你的奶呢？养成了他的习惯了，不好改过来，只有随他了。那么，你下一胎可要改变做法！下一胎要打从出生那天，就交给乳母喂养，把你的奶全都留给朕喝！”

　　淑仪简直不敢相信，皇帝会发出如此荒谬的命令！偏偏她别无选择，只能服从...

　　子鸾在周岁生日过后断奶。这时候，刘骏已把年号改成了大明。就在大明元年（西元457年）初夏，淑仪的月信刚刚恢复来潮不久，她就又怀孕了。这尽管只是她为刘骏怀的第二个孩子，却已是她自己的第三胎，难得她还像怀第一胎时一样苗条！

　　虽然淑仪的菱叶形脸不算出色，但她的身材却有极其优越的先天条件，骨架子格外细窄，经得起一次又一次怀孕、生产的扩张作用。相对而言，一般女人要是只生一胎，多半还能够恢复原来的身材，而二胎以后就很难做到了。

　　即使到了二十一世纪，有了各种各样瘦身的办法，多产的女人都难以不让肩膀变厚、腰围变粗，只有像英国服装设计师Victoria Beckham骨架子那么窄小的女人，才做得到生过四胎而望似不曾生育。淑仪也就是靠着同样类似正在抽长的发育期女孩之体型，就算被胎儿撑宽少许也还是比一般女人显窄，才得以在毫无产后减肥措施的时代保持纤秀。

　　在大明二年（西元458年）阴历正月下旬，生完三胎的淑仪唯有稍微圆凸的小腹不像从未生育过。她的小腹其实是生过第一胎就已有一丁点了，而且那正是偏好少妇的刘骏最迷恋之处。

　　既然多产无损于淑仪的娉婷体态，刘骏更想要他喜爱的淑仪多生几个孩子。他不让淑仪亲自给新生的子羽哺乳，把淑仪的奶都留给了他自己，导致淑仪的乳汁消耗量较少，不出几个月，淑仪的经期就恢复了，接下来很快又怀孕了。

　　这次淑仪生下子云的时候，子羽还不到一岁半，还很需要母亲，淑仪却往往顾不了他，因为子云体质比较虚弱，小病不断，很耗费淑仪的心力。淑仪怎么也料想不到，某一天她全心全意专注于看护子云，竟然忽略子羽也病了！结果，反而子羽病得比较严重，在一个月之内夭折...

　　淑仪哀痛不已！更煎熬的是自责---她不停怨怪自己没有早注意到子羽生病！

　　为了安慰淑仪，刘骏表示要追封子羽为齐王。这是早夭的幼小皇子很少得到的殊荣，却并未让淑仪开朗起来。原来，淑仪看得出来，子羽虽是皇帝的亲生儿子，而且皇帝也在哀悼他，可是皇帝毕竟儿子成群，子羽又不像子鸾是淑仪给他生的第一胎，就没有那么如获至宝而禁不起失去。因此，淑仪感到自己的丧子之痛含有一种孤独...

　　子羽下葬当天，淑仪哭岔了气，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她躺在自己的软床绣褥上，赫然发现皇帝压在她身上！

　　“皇上！” 淑仪控制不住自己惊叫出声：“皇上这是在做什么？”

　　“朕要子羽投胎，再来做朕与你的儿子！” 刘骏直接了当答道：“据说亡灵会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到处飘荡，寻找投胎的地方。朕得先在你腹中制造出一块肉，他才好来这儿投胎！”

　　淑仪一听，自以为早已哭干的双眼立刻又泪如泉涌，并且哀声啜泣起来。刘骏则逐一吻去她的泪珠，又频频以舌吻阻断她的哭声...

　　淑仪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在为子羽伤逝悲泣的时刻，被刘骏带上了肉身欢愉的最高峰！

　　同时，刘骏初次体会到了何谓愛得入骨！更重要的是，他发觉自己疯狂愛着的，已经不再是童年所仰慕的那个完美母亲形象的替身，而是眼前这个秀丽的女人本身...

　　从此以后，刘骏再也不叫淑仪假扮二十年前的武陵王太妃来让他喊母妃了。他改口呼唤淑仪的闺名“洁儿”，每唤一次，都会引起淑仪内心一阵温柔微颤的牵动...

　　这时候已是大明三年（西元459年）初秋，淑仪进宫快满五年了。刘骏与她两人竟是在相处了将近五年，生过了三个儿子之后，才真正陷入了热恋！

　　刘骏开始在下了早朝以后，差遣太监抬轿子去接淑仪，到御书房隔壁的花厅去陪他用午膳，然后又要淑仪跟着他到御书房，亲手帮他磨好了墨，才放淑仪回去，自己留在御书房内批奏章。等批完了奏章，刘骏除非需要接见某个入宫求见的皇亲国戚，否则都会去太后寝宫陪母后共进晚膳。不过，他越来越少留在太后寝宫过夜，也越来越少把妃嫔召到太后寝宫去临幸了。大多数夜晚，他会在晚膳后离开太后寝宫，到淑仪的寝宫去共渡良宵。

　　时光匆匆，倏忽从初秋到了仲秋。中秋节才过，刘骏的虚岁三十岁生日就在阴历八月十六（这一年的阳历日期是九月二十八日）。为了节日与皇帝三十大寿两天相连的双喜临门，整座皇宫张灯结彩，大开宴席，各种欢庆活动从早排到晚，场面浩大、气势辉煌。

　　刘骏面带微笑，眼看这一切繁华热闹，自然而然意兴风发，心想自己如今不但是一位英年有为的皇帝，而且是真正三十而立了！不再是外表纵然为人父，但内心仍像个依赖母亲的小男孩，而是里外一致，都可以让淑仪倚靠的大男人...

　　尽管刘骏原有的恋母情结已经淡化了，但母后在他心目中依然占据着极为重要的地位。夜晚的寿宴结束后，他想要在生日加倍表达对生身之母的敬愛，就决定要睡在太后寝宫。然而，刘骏到了太后寝宫，路太后一眼就看出了皇帝儿子的神情若有所失...

　　所谓知子莫若母，路太后当下温存说道：“不如叫淑仪也过来睡吧！”

　　这确实正合刘骏的心意。不过，刘骏累了一整天了，这一夜又喝得太多，昏昏欲睡，并没有精力像往常那样在太后寝宫的客房内临幸淑仪。何况淑仪又有身孕了，在怀孕早期也不宜行房。于是，淑仪只是来陪皇帝一起睡太后的凤床。

　　照样是太后安歇在凤床上最里面的位置，淑仪最靠外。刘骏躺在他一生最心愛的两个女人中间，心满意足，迅速进入了甜蜜的梦乡。但是他两侧的母后、淑仪，却都怎样也无法入睡，皆一夜无眠...

　　路太后感受到了刘骏心态微妙的变化。这曾是她由衷盼望的，可是一旦真正发生了，她不知为何，反而心头不断发酸！这种无形的酸意，刘骏浑然不觉，淑仪却留心察觉到了，而有一点惴惴不安，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