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金粉》韶芊

28、巫蛊密谋

作者有话要说：　　《南朝金粉》是《末代公主》系列的第三部（第一部：《绮丽难忘》；第二部：《历劫重生》）。本书定于美国的周四，亦即中国的周五更新。欢迎读者们按时来追踪情节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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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宋元嘉二十九年二月甲寅日（西元452年三月十一日），北魏太武帝拓跋焘被宦官宗爱弑杀，享年虚岁四十五岁。当这个消息传到了南朝的刘宋，皇帝刘义隆认为北魏内部不稳，正是趁虚而入的大好时机，就决定在这一年夏秋之交发动他一生第三次的北伐。

　　抚军将军萧思话奉了刘义隆的圣旨，督导冀州刺史张永攻打碻磝（在后世的山东省茌平县西南方）。他们从阴历七月开始攻城，却一直无法攻破。到了阴历八月，又被魏军烧毁了攻城器具和军营。尽管萧思话率兵增援，猛攻了十多天，却还是无法攻下。眼见兵粮不足，只有退兵。同时，另一支由征虏将军鲁爽率领的军队，本来往西北攻向河南，一旦得知主帅萧思话停战，就跟着撤军了。这一场北伐至此结束。

　　刘义隆北伐三次无功而退，最不满的人莫过于太子刘劭。他早就力劝父皇不要动不动北伐，以免损兵折将又劳民伤财。父皇从来不听他的谏言，而结果都正如他所料，使得他更气父皇刚愎自用！

　　每当刘劭对父皇有任何怨言，都会去找他的同母姐姐东阳公主刘英娥倾诉。刘英娥为了父皇偏爱潘淑妃，间接害得母后抑郁而终，一直对父皇很不谅解。姐弟俩在背后讲父皇的坏话，往往越讲越愤怒，恨不得在他们眼中昏庸跋扈的父皇早日归西，好让刘劭尽快登基！

　　刘英娥的夫家是琅玡士族王家，驸马王僧绰官至侍中。王侍中府有个婢女名叫王鹦鹉，认识一个名叫严道育的女巫，就引介给了女主人。严道育自称能通鬼神。刘英娥、刘劭姐弟俩都深信不疑，想要透过她的法术来促成大事。

　　由于刘义隆倡导在皇宫中养蚕取丝，刘英娥就谎称严道育擅长养蚕，把严道育送进了皇宫。严道育偷偷把一个依据刘义隆形象打造的玉雕人像埋在含章殿前的地底下，又教导刘劭、刘浚兄弟俩如何用巫蛊之术诅咒他们的父皇。

　　过了不久，刘英娥难产，母子俱亡。她的夫家遣散她生前的婢女，王鹦鹉也在内。刘劭、刘浚唯恐王鹦鹉流落在外会容易泄密，就安排刘浚手下的府佐沈怀远纳她为妾。王鹦鹉搬进了刘浚的始兴王府，始兴王妃褚洁竟然一无所知，因为她暂时搬回娘家待产去了。

　　当褚洁以孕期需要母亲照顾为由，提出要暂住娘家，刘浚很爽快一口答应。既然刘浚并不爱褚洁，就不在乎跟褚洁分开数月，反而暗想褚洁不在家最好，免得万一被她发现巫蛊的秘密。

　　就在王鹦鹉以沈怀远的侍妾身份依附始兴王府时，曾与她私通的一名奴仆陈天兴变成了刘劭的侍卫队长。陈天兴不甘心王鹦鹉为他人所得，常去骚扰她。王鹦鹉颇感困扰，就禀报刘劭，并请求刘劭除掉陈天兴，以免沈怀远查觉她与陈天兴的私情。

　　陈天兴死后，巫蛊事件的另一名知情者黄门侍郎庆国以为陈天兴是被灭口，担心自己也有可能遭到毒手，干脆去向皇帝告密，以求戴罪立功。

　　刘义隆得到密报，震惊之余，立即派人去逮捕王鹦鹉，结果在王鹦鹉的卧房内搜出数百张字条，上面全是刘劭、刘浚两人所写的巫蛊字句！接下来，侍卫们又从含章殿门前的地下挖出了严道育掩埋的玉雕皇帝人像。

　　人证、物证俱全，刘劭、刘浚兄弟俩无法抵赖，只能拼命磕头道歉。刘义隆原本可以依法处死他们俩，但他狠不下心...

　　本来，刘义隆绝非善类。为了巩固皇权，他狠得下心诛杀功高震主的名将檀道济，也狠得下心斩除权倾一时的弟弟刘义康。偏偏，他就是对真正谋反的两个儿子下不了手！

　　在帝王之中，刘义隆算是特别有父爱。成年的儿子在他眼中还是小孩。他情愿相信劭儿、浚儿不懂事，受了奸人蛊惑、煽动，并非主动设法谋害父皇。于是，刘义隆仅仅把这两个儿子训斥了一顿而已。他另外下令把王鹦鹉打入大牢，又派兵追捕严道育。严道育逃过了追兵，假扮为尼姑，先是东奔西跑了一阵子，后来则躲进了东宫。

　　刘劭大可以把严道育交给父皇，以显示诚心悔改，但他却没有那样做。他想到了四叔刘义康自请外调江州（在后世的江西省），只不过平安渡过了几年，就惨遭父皇赐死。因此，他恐怕父皇的不杀之恩只是缓兵之计，将来迟早会算账！那么，不如私藏严道育，继续向她讨教巫术。

　　事实上，刘义隆固然不忍心杀子，却的确有心废易太子，只不过尚未敲定人选而已。刘义隆自己优先考虑改立第七子建平王刘宏，但当他与亲信的大臣江湛、徐湛之，以及王僧绰等人秘密商议时，徐湛之举荐他自己的女婿皇六子随王刘诞，江湛则偏向他自己的妹夫皇四子南平王刘铄，以至于达不成协议。刘义隆只好让刘劭暂留原位。此外，刘义隆对他一向昵称小名虎头的刘浚也很失望，就宣布要在次年把他调离京城，出任荆州刺史。

　　这时候已是元嘉二十九年（西元452年）的年底，褚洁已在娘家生了一个男孩，取名刘长道。母子俩都还留在褚尚书府，由褚洁的生母司马茂蓁帮忙她做月子。

　　褚洁收到了刘浚告知将要外调的信，立即表示不愿随行，希望留在母亲身边。茂蓁也舍不得女儿以及新生的外孙，就征得了正室刘若男的同意，让褚洁带着婴儿留下来。

　　茂蓁这一年虚岁才三十八，自己还有生育能力，就升任外婆了，难免有点不太适应。她这才体会到为何两年前，郭睐刚刚得知即将成为祖母时，惊似乎多于喜。不过，茂蓁毕竟不像绝色的郭睐那么重视自己的青春红颜，她还是很高兴有个小外孙，经常抱着不离手。

　　她最喜欢听夫君褚湛之私下对她说：“看你抱长道，好像抱的是你儿子似的！”

　　湛之说的是真心话。虽然茂蓁的眼角已有了鱼尾纹，眼下也略有泪沟，但是端丽的容长脸型大致没变，苗条的身材也依然保有少妇的风姿，而实际岁数也还在育龄。

　　每当湛之望见茂蓁抱着长道进进出出，就觉得像茂蓁这样充满母性的女人，实在应该多生几个孩子才对！他越想越后悔不曾让茂蓁为他生孩子，又忽然想到了，其实追悔还来得及...

　　夜半私语时，湛之诉出悔意，又提议趁还行的时候赶快生一个。茂蓁却赧然摇头。

　　“为什么？” 湛之诧问：“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尽量避免让你怀孕，全都是为了顾忌她，但是近年来，她大概是人到中年，比较想得开，脾气变得好多了。如果你现在怀上一胎，我确定她不会介意，说不定还会有点惊喜呢！”

　　湛之在茂蓁面前提到刘若男，总是用“她”字为代称。茂蓁一向听惯了，不会特别留心，但在这一刻，忽然因此而有点为刘若男难过，却又无以表达。

　　“做了外婆还怀孕，多难为情！” 茂蓁只轻轻回了这一句，没有多说。

　　“那有什么难为情？别太多虑了！” 湛之鼓励道：“难道，你不想生个我们俩的孩子？”

　　“我以前是很想要一个我们俩的孩子，可是现在，我只想帮着洁儿，把长道带好。” 茂蓁直言道：“提起洁儿，我真的很感谢你，一直把她视如己出。”

　　“你不需要道谢！” 湛之诚挚回道：“我早说过，你女儿就是我女儿。”

　　“那我们不是已经有一个女儿了？” 茂蓁俏皮回应道：“你怎么还说要一个我们俩的孩子？”

　　“噢！那好吧，不要了！我真说不过你。” 湛之带着宠溺的意味笑道，又感叹道：“再说，孩子长大了会变什么样，真是难说得很！”

　　“你是说太子，还有我们的女婿吧？” 茂蓁前些日子已经从湛之口中获知巫蛊一案，当然立刻意会湛之所言，就跟着轻叹道：“但愿他们改过自新，不会再闹事了！”

　　“是啊！” 湛之附和道：“但愿如此！”

　　事与愿违。刘劭与刘浚对父皇仍有反叛之心，蠢蠢欲动。

　　元嘉三十年（西元453年）阴历二月，转任荆州刺史的刘浚把化身尼姑的严道育从东宫接了出来，打算带她同赴荆州。偏偏在途中有人认出了那名尼姑是严道育，火速赶往皇帝面前报告。刘义隆起初不愿意置信，但派人审问了刘浚府中的婢女之后，不得不承认，刘劭、刘浚不但没有悔过，而且仍在勾结女巫，图谋不轨！

　　两个逆子的罪证伤透了父皇的心，也令他忆起了刘劭刚出生时，袁皇后看这孩子面相不祥，宁可予以扼杀的往事。真想不到，袁皇后会看相，一点也没有看错！要是那时候，朕不曾及时阻止，就让她把劭儿掐死了，是不是反而好呢？刘义隆不由得暗叹...

　　更令刘义隆难以承受的，是刘浚居然跟刘劭合伙！浚儿既是朕最宠爱的潘淑妃所生，朕对他也就一向特别关照，还宽恕了他跟他四姐乱来的罪行！他为何不感恩图报，反倒恩将仇报？刘义隆实在越想越想不通！他太悲伤了，需要酒精来麻醉全身都在作痛的神经，就出于习惯，走向了他最常去饮酒的，潘淑妃的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