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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面临考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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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茂蓁身为驸马褚湛之的侍妾,早已认了必须事事听命于吴郡公主刘若男。既然刘若男不想让他们俩生出孩子,茂蓁也就任由湛之实行撤退的方法。她只是料想不到,那种方法偶尔会有失误。
意外怀孕的茂蓁等到了湛之每五天放一天假的休沐日,趁湛之白天也在家时,才去花厅向正在喝茶的湛之与刘若男两人请求找大夫来验脉。
“哦?” 刘若男诧问:“你是哪儿不舒服?”
“不舒服倒没有,” 茂蓁轻声答道:“但是月信迟了。”
“什么?” 刘若男吃了一惊,深吸了一口气,才以略带不耐烦的口气说道:“月信迟了,有现成的催经汤方子,叫桑桑去药店抓药就结了!请什么大夫?”
“公主!” 茂蓁扑通跪了下来,恳求道:“茂蓁怕万一有了,才想请大夫。要是真有了,求公主让茂蓁保住这个孩子!”
这是茂蓁第一次向刘若男下跪。起初,由于茂蓁的大姐茂英说服了刘若男看在茂蓁是前朝公主份上,免除了茂蓁作妾第一天的拜见礼。茂蓁从不曾向刘若男磕过头,这一跪就显得有点触目惊心。
刘若男脸色变了,接着以锐利的目光扫向一旁沉默的湛之,尽量压抑着波动的情绪,硬着声音问道:“驸马爷,你说该怎么办?”
茂蓁也转脸望向湛之,以殷切的眼神请求湛之帮她说话。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湛之居然侧过脸去,避开了她的注视。
“我没什么意见。” 湛之努力控制住自己,以平稳的语调答道:“任凭公主做主!”
刹时之间,茂蓁如遭雷击!她做梦也想不到,从小对她呵护备至的湛哥哥,竟会在这样紧要的关头弃她与腹中的孩子于不顾,置身事外!
深受刺激的茂蓁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刘若男看得出湛之伤了茂蓁的心,顿生优越感,不禁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却反而想要故示大方,就一边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一边以傲慢的声调说道:“那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话声方落,刘若男已经走出去了。茂蓁仍然趴在地上。湛之走过去扶茂蓁,却被她用力推开了。茂蓁自己站起来,恨恨瞪了湛之一眼,就转身回房去了。她一路踉踉跄跄,差点跌倒。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大夫来了,果然验出了茂蓁的孕脉。大夫向茂蓁道喜,茂蓁反而哭了起来。
这一哭就不可收拾,大夫走了以后,茂蓁还在悲泣不已。虚岁已有四岁的褚洁看见了,跑过来问是怎么回事?茂蓁摇头不答,只管抱住这个随她过门的遗腹女儿,哭得更哀切了。
在痛哭之中,茂蓁终于懂得了大姐茂英曾经多年专注于复仇的心理。本来,或许因为刘裕篡晋时茂蓁年纪还太小,她一直无法了解大姐为何放不下国仇家恨。然而此时此刻,仇恨也涨满了茂蓁的胸腔。她最恨湛之为了讨好刘若男以确保功名利禄,宁愿不要亲骨肉!但也恨刘若男仗着公主与正室的地位,任意侮蔑曾为前朝公主的小妾!
满腔郁恨使得茂蓁从此食不下咽、寝不安枕,加上初冬天气越来越冷,她受了风寒,就病倒了,连日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等到终究退了烧,她清醒过来,发觉自己在出血,想必流产了!
茂蓁怀疑:刘若男会不会叫大夫在治疗风寒的药方中添加了滑胎的成份?她无法求证真相到底如何,但越来越认定自己的猜测,也越来越痛恨刘若男!
至于湛之,茂蓁也对他记恨难消。如果白天见到他,茂蓁不得不保持礼貌,但在他来的夜晚,茂蓁就极其冷漠,而且再也不肯让他碰。湛之并不勉强茂蓁,却照样每隔十天左右到茂蓁房中来过一夜,两人和衣而睡。茂蓁甚至坚持要分盖两条被子。
某一个湛之在旁的寒冷冬夜,茂蓁半夜忽然醒了,发现自己盖的被子上面还有湛之的一件皮裘,显然是湛之加上去的,而湛之本身盖的被子却比较薄... 茂蓁蓦然间心软了。
女人总是容易原谅自己心爱的男人,茂蓁也不例外。尽管她表面上还是不让湛之碰,内心却对他慢慢气消了,原本对他的恨都渐渐转移到了刘若男身上。
埋头刺绣时,茂蓁会恨不得一针扎下去的,是刘若男偏黄的皮肤!在这种时刻,茂蓁眼前就会浮现出大姐茂英展示断肠草种子的画面,耳畔响起茂英悄声的建议:“如果有一天,她变本加厉,你再也无法忍受了,你就可以用得上。然后,湛之一定会把你扶正!”
“大姐!” 茂蓁在心底呼唤道:“你给我的种子,虽然还没完全长成,就在冬天枯萎了,但是到明年春天一定会重生。看来,我也要设法重生了!”
茂蓁决定以大姐为榜样,伺机待动。结果,机会来临得比她预期中还要快...
次年(西元440年)阴历二月的某一天,刘若男心血来潮,趁着仲春时节风和日丽,带孩子们出去郊游。水壶的水很快喝光了。刘若男口渴时,忍不住喝了一捧山溪水。
那条小溪清澈见底,溪水却不知为何造成刘若男腹痛如绞。一行人匆匆赶回家,请来大夫以后,大夫给刘若男的诊断是痢疾,开的药方是金银花炒炭。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茂蓁的花圃中,断肠草已在春日复苏,枝叶欣欣向荣,黄花朵朵灿开,长得和金银花几乎一模一样。茂蓁很轻易能够摘几片绿油油的断肠草叶子,晒干了就悄悄拿去厨房,混入药罐内的金银花叶子之中。然而,不晓得为什么,茂蓁迟疑着...
正在茂蓁下定决心,走向花圃,要去摘断肠草叶子时,一名丫鬟走到她身边来,说公主要请姨娘过去一下。
茂蓁让那名丫鬟引领进了刘若男的卧房,只见半卧半躺在床上的刘若男瘦得形销骨立,令茂蓁不由得有些同情。
“你来啦?” 刘若男奄奄一息,喘着气说道:“坐!”
“谢公主!” 茂蓁先依礼道谢,才在床前一张圆凳子上坐下来。
“这几天上吐下泻,什么力气也没有了,讲话都好吃力!” 刘若男埋怨道。
“公主既然没精神,就别费劲了!” 茂蓁劝道:“有什么事,茂蓁改天再来跟公主谈。”
“不行!” 刘若男否决道:“如果这个病不好,病更重的时候,岂不更说不出话了?”
“不会的!” 茂蓁连忙搬出安慰病人的公式,鼓励道:“公主好好休养,病一定很快就好了!”
“你别来那一套虚礼了!” 刘若男在病中不改心直口快的脾气,坦率说道:“听我说,我最放心不下的,是澄儿!“
“公主---” 茂蓁不知该如何回应。
“澄儿太可爱了!” 刘若男流露出母性柔情,赞叹道:“这几天,他不断跟我说,他长大以后要习医,做一个医术最高明的大夫,这样,娘生什么病,他都治得好!你说,这么一个好儿子,谁能舍得下?”
“澄儿确实聪颖过人,又善解人意!” 茂蓁出自真心附和道。由于她喜欢小孩,尽管跟褚澄不亲,还是注意到了头大额广的褚澄是个天才儿童,心地也很善良。
“你也喜欢澄儿,那就好!” 刘若男含着欣慰说道,又叮嘱道:“将来要是有一天,三个孩子都归你管,你可不能偏心你自己生的洁儿,还有一向跟你投缘的渊儿,你一定得要用心关照我的澄儿!”
“这,公主想太多了!” 茂蓁赶快避重就轻说道:“公主要安心静养---”
“别说废话!” 刘若男用力提高声音嚷道:“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茂蓁被逼得只能点头答道:“是!公主!茂蓁谨遵公主吩咐!”
“好!” 刘若男松了一口气,轻叹道:“看你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又把渊儿视如己出,想必不会亏待澄儿!”
“公主!” 茂蓁不知怎么,忽然冲口说道:“我就算对澄儿再好,也还是比不过他的亲娘。公主若是真放心不下澄儿,就不要胡思乱想,要定心养病!这样,澄儿才不会失去他的亲娘!”
茂蓁的直言打动了刘若男,令刘若男深深点头,赞同道:“对!你说得对!为了澄儿,我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那就对了!” 茂蓁以坚定的语气说道:“那么请公主多休息!茂蓁告退了。”
走出了刘若男的卧房以后,茂蓁回顾方才的对话,差点不敢相信,自己会那么积极带给刘若男精神力量!难道自己是在演戏?如此取得了刘若男的信任,当然更有利于下手了!干脆马上就下手吧!
茂蓁走回了她的花圃前,又要动手去摘断肠草叶子。然而,她伸出去的手颤抖着,一片叶子也没有摘下来。
“姨娘!” 一个清亮的男童声音在茂蓁耳畔响了起来。
茂蓁回头,讶然看见虚岁四岁的褚澄,望进了他一双清澄无比的童稚大眼睛。
“澄儿?” 茂蓁诧问:“你怎么跑到姨娘的院子来了?”
“因为我听说姨娘种了一些金银花,也听说我娘的药方之中有金银花,所以我过来看看。” 褚澄有条不紊说道,显示出他对医药的强烈兴趣与敏锐天赋。
“啊!你千万别碰这些花草!” 茂蓁慌忙答道:“姨娘的金银花品种不一样,不能拿来煮汤药的。这种叶子的汁水可以涂在身上治皮肤病,但是绝对不可以喝!”
“是!姨娘,我知道了!我会记住。” 褚澄像个听话的学生一般点头受教。
褚澄离去之后,茂蓁不禁自问:天啊!一个可让刘若男的亲生儿子毒死她的最佳报复机会送上门来,我为什么竟然不肯把握?是不忍心害得早慧又乖巧的澄儿失去母亲?还是...?
茂蓁迷惑了。她再想一想自己去年冬天生病、流产的经过,变得不确定刘若男是否暗中加害。以刘若男那么直率的性子,多半不至于出阴招吧?茂蓁有了这一层新的领悟,就放弃使用断肠草了。
过了几天,刘若男的病情逐渐好转,终致康复。同时,她对茂蓁的态度也变好了很多,开始天天派丫鬟去请茂蓁跟她与湛之同桌用晚餐。最不可思议的是,当清明时节即将来临,刘若男主动提议:让湛之陪茂蓁去给父母以及大姐茂英上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