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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相望又天涯(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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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招隐园,天已经完全黑了,冰儿取来药膏为我的伤脚上药,我惊讶于她如何得知我脚受伤的,虽隐隐猜测是谁知会的,但总觉得不太可能,上完药,冰儿为我端来吃食,期间并我多余言语,绝口不提今日的事,她似乎有些生气,脸一直有些灰暗,让我总以为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她,拜托,今天受惊的是我好不好,临到睡觉前她才说了一句:“柘四爷交代让夫人这两天无事不要外出,四爷其实……”却又没说下去,转身出了房门。
这话什么意思?这些人习惯打哑谜吗?话说一半又打住,让我自己体会,“啊……”我狂燥的嘶吼了一声,拉过被子捂住头,这一夜,我睡的极不安稳,来来回回细细碎碎的梦着,一会儿是楚凌秋哀怨的看着我,不断的问着我为什么,为什么?一股一股的鲜血从他的头上脸上喷涌而出,淹没了我,看得我心惊胆战,一个劲的摇头尖叫;一会儿是冥寒深邃眼眸,他道:“你快醒来吧,还要让我等多久?”我哀求他不要这样了,醒醒吧,怎么办,我回不去了!他未有所觉,依旧问着我,我终于承受不住,跪倒在他面前喃喃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片刻之后,相里云柘又面目狰狞的抬起我的下巴,凶悍道:“对不起什么。我要你肖家偿我姐姐之命,要你们为他陪葬!”我惊恐的摇头脱离他的掌控,一个劲的向后爬,边爬边吼着不要,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相里云柘毫不理会,原地狰狞的笑着,渐渐的被血糊了一片,不辨容颜,世界只剩下一片血红,我挣扎着,尖叫着,却还是慢慢的被血所浸渍……
“夫人,你醒了吗?冰儿可以进来吗?”
我蓦地睁开眼,室内亮堂一片,天……亮了,我抚了抚额头,道:“进来吧!”
起来,洁面梳妆,又迎来了新的一天,早上,我写了封信让冰儿替我送到水月楼,一来报个平安,二来我并没有忘了答应纤凝要给她的伴游出谋划策。
冰儿走后,我呆坐了会儿,终是难掩心中烦躁,总想找点事情做排解一下心中伤感,想了想,还是拖着伤腿开始整理东西,也许这并不是我离开的最佳时机,然而对于相里府中的明争暗斗还有那即将蓬勃而出的阴谋让我已是相当厌恶,不等兰姨回来我也要走了,又想起楚凌秋隐忍哀伤的眼神,心里又是一阵抽疼,深吸一口气,不要再想了,离开了就都结束了,还原最初,一切就会归位吧。
目光缓缓落到书架上,从书架的隐阁中取出一卷画轴,辗转轻抚,缓缓展开,画中的少女迎风而立,眉目如画,垂眸浅笑,虽不见眼底的光华,然而那丝丝袅袅的慵懒妩媚的风华还是从那微勾的唇角溢出,充盈人的眼球,半是纯真半是惑人,让人再也移不开视线,呵,这世上也只有他才会从一个半大的孩子看到这样的风情吧,手抚过女子的唇角,自己真的会有这样的笑容吗?轻叹一声,闭目收手,卷起画轴,放入箱底。
转身整理书桌上的一些字画,门无声的开了,我惊异的回头,入眼的是一双小鹿般眼睛,正怯怯的看着我,见我看她,忙从门后站出来,不安的绞着手指,我皱眉,这五六岁的女孩是谁家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没等我想明白,门后又跳出来一个半大的孩子,“婶婶师傅!”
我定睛一看,正是大半个月未见的廷璧,廷璧眼睛亮亮的看着我,嘴角含笑,满脸都是再见面的欢喜,那显而易见的快乐让我心底为之一颤,以后离开就再见不到这小霸王了,他会很伤心吧,那么霸道的性格恐怕会记恨我很久,要走了,才觉得即使在这充满肮脏欺骗的地方还是有些东西值得留恋的,展眉一笑,对他展开双臂说道:“小廷廷竟然大半月不来探访为师,真真想煞为师了!快快过来让为师好生瞧瞧!”
廷璧眉峰跳了跳,终是选择不睬我,拉过一旁站立许久的女孩道:“你过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的婶婶师傅,她变法术可厉害了,那个空手变物就是她教我的!”
那女孩又是怯怯的抬头看我,然而眼光中隐隐多了一丝崇拜和希冀,我笑笑,转头疑惑的看着廷璧,他一愣,顿悟道:“噢,这是清平姨母的女儿,我的堂妹萱萱郡主!”
郡……郡……郡主?我赶紧恭身行礼道:“民女萧吟阁见过郡主!”
廷璧见我下拜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我抬眼瞪他,却见一旁的萱萱红着脸,更加不安的看着我,廷璧止住笑声道:“婶婶师傅不必这样,萱萱虽是郡主却是很好相处的!”
我还是不动,许久萱萱才轻语道:“婶婶师……不必多礼了!”
我这才起身,抬眼看向萱萱,眉目清秀是个美人胚子,羞红的脸却是看也不敢看我,呃,让我想想这辈分啊,这女孩是廷璧姨母的女儿?清平?是当今太后的女儿清平长公主吧!如今太后是相里府当家主母姚云魁的妹妹,廷璧是相里云槿的儿子,这辈分倒也说的过去,但是相里云槿非姚云魁所出,据说姚夫人也是极不喜欢这个儿子的,可是由于外戚倒台了,现在竟也放下个人恩怨与之热络起来了,还让相里云槿的儿子唤清平姨母,自降身份。玩弄权术的人,果真是应了一句俗话:世上没有绝对的朋友,也没有绝对的敌人。
廷璧笑嘻嘻的什么也不清楚,似乎对这个身份高贵堂妹玩伴满意的紧,跑过来拉着我的手道:“萱萱很害羞的,今天我跟她说我婶婶会变很多法术,她还不信,硬是让我带她来见你,还要你露两手给我们看让她信服,婶婶师傅你就露两手给她开开眼吧!”
“我……我没有!”萱萱急忙反驳道,脸颊急得更是通红了,看着我的眼神更是可怜兮兮的委屈,精致的小脸带着让人垂怜的怯懦。
我闷闷的笑出声来,在廷璧的脑门上赏了一个暴栗,他捂着脑袋狡猾的看着我,我说道:“扶我到楼下去吧!”他嘻嘻一笑,忽又察觉不对,看着我腿说道:“你脚受伤了?”
我点点头,他眼神一急,就要掀我裙子查看伤势,我连忙止住他,说道:“已经上药了,不是很疼了!”他停了下来,看着我眼睛无比纯洁眨呀眨的,这孩子难得担心我一回啊!拍拍他的脑袋,道:“走吧!”
萱萱很懂事,连忙跟着上前扶我,受宠若惊啊,好歹是个郡主,看似怯懦的孩子其实很是贴心啊!
坐在厅前,用一些小把戏逗弄着两个孩子哇哇惊叫,玩了一会儿,就打发他们自己去外面玩,坐在厅中看着他们在园子里打打闹闹,似乎自己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果然还是年少好啊,天真无邪,两小无猜,“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看着看着竟觉痴了。
一时竟没注意到有两人正向这边走来,待近前,才留意到那正招呼廷璧过去的女子,顿时心情又灰暗下来,那被侍女搀扶着款款走来的女子正是白怜,注意到我的视线,她侧过头来,对我柔柔的一笑,当真是柔美惹人怜啊,她又对不太搭理她的廷璧说了些什么,然后朝我走来。
我懒懒地为自己斟了杯茶,看着下方盈盈下拜的女子,礼数倒是周全,今天我可并不打算给她好脸色,缓声轻语道:“白怜姐姐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
白怜也不在乎我没让她起身,自行起身说道:“听说妹妹昨日受了些惊吓,令我着实心惊不已,妹妹的乳母不在身边,丫鬟又……身边竟连个照顾都没有,这不让丫鬟为妹妹炖了些银耳杏仁百合汤,好给妹妹压压惊!”说着示意站在身边那个叫依萤的丫鬟给我端上炖品。
“白怜倒是有心了!”我全然不在意她话语中的嘲讽,放下手中的茶具,看也未看那炖品,故作思索的冷声道:“然而,我更相信古人所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真的很难相信白怜竟如此宽宏大量,这么快就从痛失爱子的阴影中解脱出来,连带的也原谅了我的失手过错。”
白怜的脸色白了白,果然,那孩子是她的致命伤!“妹妹说哪的话,夫君既说不是妹妹的错便不是,只怪这孩子福薄和我没缘分,之前我痛苦不堪才会对妹妹说那些不知轻重的话,还望妹妹莫要记恨我才是,我们都是一家人,以后还当和睦相处,共事父君!”
我冷冷一笑不语,她忙走过来,为我斟了一碗汤,道:“光顾着说话,这汤冷了效果就不好,来,妹妹尝尝!”
我看着她递过来的碗,轻嘲的一笑,伸手去接,却在接到的一瞬,蓦地放开手,碗“啪”地落在桌上,汤液顺着桌沿滴落到我的裙子上,我惊叫的跳起身来,扬起手就往白怜那惊诧的脸上甩了一巴掌,恼怒的说道:“呀,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小心,看,把我的裙子都弄脏了,这条裙子可是老夫人赏的,弄坏了你赔的起吗?”
白怜捂着半边脸,眼眸半垂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言语。
“明明就是你自己……”白怜拉住了就要冲出来的依萤,对我盈盈一拜道:“夫人恕罪,白怜大病初愈,这几天身子本就疲软,刚刚一时手软,错手污了夫人裙裳,真真该死,夫人仁慈原谅白怜吧!”
我理了理裙裾,这女人倒是心如沉塘,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我本不愿与这种心机深沉的人为敌,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且我那几十大板岂是白打,当下坐回原位,冷声说道:“难为你伺候别人十几年,竟连个碗都端不好,我看今日这百合汤也别喝,这原本的惊没压下去,怕是又惹出些别的惊来,罢了,我也乏了,你走吧!我腿脚不便就不送你了!”
毫不意外的看到白怜的脸色又白上几分,虽说骂人别揭短,可是对这样的人不下点的猛药怕是达不到预期效果!
“夫人说笑了!其实白怜今日来还有些别的事情相商!”白怜言笑晏晏的似没听见我说的那些话,重新拾过话头道:“夫人也知道再过半个月就是老祖宗七十寿辰了,这相里府各家各院都开始为老祖宗准备贺礼了,据说今年寿宴侯爷还要主持祭祖,也不知是真是假,这大半月来妾身都不见夫君,不知夫君是何打算的,然我们身为妻妾本当为夫君解忧,不知夫人有何见解?”
我一默,七十大寿?我还真不知道,老祖宗倒是知道,相里泓轩生母,曾经还想过傍上这棵大树,让自己在相里府好过些来着,但是老祖宗并不管事,年轻时身份也不高贵,是个妾侍,相里泓轩成为家主后,才当上主母的,生性怯懦,后来相里泓轩娶妻后就不管事了,安享晚年,一直默默无闻,也不见相里泓轩对自己母亲多少上心啊,这次的七十大寿却如此招摇,大势抄办,还要祭祖,正寻思着,白怜微嘲的声音蓦地传来:“夫人,不会还不知道吧?”
我回过神,见她捂着自己的嘴故作惊诧的看着我,正想开口,门外传来稚嫩的声音道:“知道啊!我今天来找婶婶师傅就是让婶婶师傅和我一起变个法术给老祖宗看,充做贺礼呢!”
我看向门外,廷璧正牵着萱萱郡主向里走来,在他身后进来的还有冰儿,我看向冰儿道:“回来了!”
“是,夫人!”冰儿行了一礼。
我点头,身边突然传来盈盈的笑声,正是白怜,廷璧比我激动,黑着脸道:“你笑什么?”
白怜眼睛轻轻扫过我,竟是风情万种,“夫人的贺礼当真是匠心独运,惊艳非常!只不知夫君可否知晓!”
我忽略她语气中的不屑,回之一笑:“还不及告知夫君,但我想贺礼倒不在贵重,重要的是份真心不是,比之冰冷的金石玉器,我倒对廷璧真心实意、奇思妙想的贺礼十分中意,总好过虚情假意的奉上些俗物打发强不是!白怜觉得如何?”
“夫人说的在理!妾身受教了!”
“白怜对家事如此上心固然是好事,然人当有本分,不在其位不思其职,我做为正妻做事自有一番打算,白怜心意我是知道,然而人言可畏,知道的道你为家事劳心劳力,不知道的还道你不懂礼数,不识尊卑,窥探正妻之位呢?”我故意把话说重了,眼风一扫,但见白怜脸色变了变,迅速朝我躬身跪下道:“妾身不敢!”
我拿过茶杯抿了一口,轻抬眸子,道:“没有最好!你起来吧!现你我都是身处相里家,当以和为贵,且莫因小失大!”
白怜就着依萤的手起身,垂首道:“白怜多谢夫人提点,夫人乃心慈宽宏之人,自是我等粗鄙之人不能比,夫人即将我当作一家人,我亦得真心提醒夫人一句,夫人心慈宽宏固然是好事,然人心难测,善心的人总是容易让心机歹毒的人钻了空子,那被逐出园子的丫鬟不就是看在夫人善良才敢做出陷害主子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夫人……”
我重重将杯子一放,怒道:“你是想说我治下不严吗?”
“白怜不敢!”口中说着不敢,眼底却全是讥讽的快意。
“弋晴固然可恶,但我相信她定是有难言之隐才会受人控制,做出卖主之事,这背后的始作俑者才是真真的可恶,这背后伤人乃小人行径,若让这背后的人落于我手,我定不轻饶!这些事也不劳你费心,还是好好养你的身子!若是没什么事了,你就下去吧!”
白怜嘴角含笑对我福了福,道:“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夫人还当注意了!白怜……先行告退!”
我一怔,看着柔弱无骨的白怜被侍女依萤扶出大厅,满脑子都是她说的最后一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在暗示什么?是我身上还有什么东西值得她窥探?正妻身份,我闭目不语,将身子靠到椅背上,当初她若是把孩子生下来这个身份岂不是轻而易举,那她又为什么……似乎一切疑惑又绕回到原点,一定有什么被我忽略未想到的,脑中一道精光闪过,我蓦地睁开眼:时间……她已经没有时间等待了,这相里府上下呈现的都是一幅山雨欲来的景象,似乎大家都没有时间了,那她又在这场风暴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越来越复杂了,罢罢罢,我已然决定离开,这里的一切都不关我的事了,这样一想心里倒是平静了一些。
许久才发现四周过于安静,抬眼看向廷璧他们,皆是一脸惊诧,廷璧和萱萱是惊诧中带着点崇拜,而冰儿惊讶中却带了点探究与深思,见我注意到她,她坦然一笑道:“夫人好气势!”她说的是刚刚我与白怜的对峙吧。扑哧一笑道:“那有什么,装威严装雍容谁不会啊,也不看我以前是干什么的!”
“嗯?”冰儿疑惑的看着我,我自知泄底了,忙转移话题道:“小廷廷,你作何用那种眼神看我?是不是今天才发现你师傅我天生不凡啊!”
廷璧不屑的撇了撇嘴道:“不是!只是突然觉得原本感觉很没用的师傅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让人欺负,心里倒放心了很多,有点我娘那种当家主母的味道了!”
我白了他一眼,真想用茶杯砸死这小屁孩,怎么就这么不讨人喜欢呢?心理却是一暖,嘴角还是忍不住轻轻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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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不知道我在坚持什么?
有始有终。。。恩。。。有始有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