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4、纵歌放年华(3) ...

  •   傍晚时分,我和冰儿回到了水月楼,草草吃过晚饭,我便一个人坐到听雨亭里吹笛,这是我这几天来心情最好的一天了,一高兴就吹了首《喜洋洋》,跟时下秋风萧瑟,满池残菏的景象实在不搭,也没了吹笛的心情,要不吟两首诗应景,吟什么呢?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对头!再合适不过咯!
      还在陶醉之中,突听“嗖”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又闻“叮”的一声,那道破空之声嘎然而止,我惊恐转身,只见离我最近的一根柱子上一记飞镖钉在另一记飞镖上,两记飞镖形状样式皆不同,还在兀自颤抖着,我的心跳有一瞬停滞,原来我离死亡的距离也就不到0.01秒,突听冰儿声音从对岸穿了过来:“夫人,快跑!”
      我看向她,她正和三个黑衣的蒙面人缠斗,一柄长剑舞得霍霍有声,即使对手是三人,仍显得游刃有余,她果然会武功!跑?往哪跑?我看了看从四面八方的空中涌向这听雨亭的蒙面杀手,腿有些发软,好吧,横竖是死,不管了,冲过去吧,我冲出听雨亭,奔跑于岸边与听雨亭之间唯一的过道上,默默提醒自己道:勇往直前,不要停下。
      一记飞镖躲过去了,又一记飞镖躲过去了,一把钢刀躲过去了,一把长剑又过去了,不是吧,那位大叔,铁锤你也扔!我惊叫起来,捂着脑袋没命的跑,短短的一段路跑得是血雨腥风,心惊肉跳,从来没觉得这段路有这么长过,更别说是回头看上一眼了,只知道奋力的跑,我还不想死……突然一道白芒晃过眼前,我瞪大了双眼,唯一的念头就是:我命休已。
      “铛……”又是一记飞镖破空而来,挡下了那已到我眼前的长剑,还没等我想明白用一记小小的飞镖是如何挡□□积较大的长剑,人已腾空而起,我侧脸,是相里云柘,他穿着一袭紫云暗纹长袍,配有一根银色腰带,高额美冠,被风吹乱的几缕发丝荡在脸侧,一手环抱着我的腰,蜻蜓点水一般踏过几片秋日半残的荷叶向空中略去,飘飘若仙,竟是美的如梦似幻,耳旁的风呼呼的而过,我像是什么也感受不到一般,看着他的脸有些愣怔,那张精致魅惑的脸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异常柔和,带了抹从容淡定的笑,像是一切都在他掌控中一般,莫名的令人心安,没由来的,我想起了紫霞仙子临终前说的那段话,她说: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总有一天,他会驾着七彩祥云来迎娶我。
      呸,我在想什么啊!我懊恼的抚了抚额头,相里云柘在风中轻笑道:“夫人好兴致啊!”边说着,闲适的出手用玉箫格下几个欲上前阻挡的黑衣人,动作娴熟漂亮,却并未影响前行的速度,我撇撇嘴一声不吭,决定以沉默对抗到底,面前重重的树影一晃而过,我和他早已飞出了相里府不知往那个方向去了,突然,相里云柘看着林中的某个点,表情带上了一丝莫名的兴奋,声音却依旧沉稳道:“终于沉不住气了。”
      我不明就里,疑惑的看着他,只听“倏”的一声,一记飞镖自下而上掠来,即使我没学过武功却也还是分辨的出来这一次和前面的那些镖是不同的,明显来得更快更猛更凶,我下意识的叫道:“小心!”
      话音未落,相里云柘玉萧一横,挡下了飞镖,抱着我轻盈落地,转瞬身子已急速向飞镖发来的方向掠去,一阵短兵相接,我只见得一紫一黑的人影在林间穿梭,一时刀光剑影,招招杀机,难辨胜负,突然,相里云柘玉箫一转,避过黑衣人剑锋,身形一晃到了黑衣人的身后,黑衣人一惊,想转身,已然不急,一道幽光闪过,见血封喉,那转至一半的身影颓然倒地,而相里云柘的玉箫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留下,我的妈,相里云柘居然是用剑气杀人,太恐怖了。
      相里云柘脸上并没有出现预期胜利的喜气,倒是闪过一丝迷惑,突然脸色大变,惊怒道:“不好,中计了,快回去!"
      话音未落,两道飞镖夹着风势一前一后向我飞了过来,来势汹汹,镖镖致命,我早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预期的疼痛没有降临,我看着挡在眼前的高大的背影,有些茫然,脑袋轰轰的响着,他是怎么做到的,凌波微步还是瞬间位移,不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挡在了我的面前,他有没有受伤?这是我脑袋唯一的念头,有些惊恐的转到他身前检查,见他身上完好无恙才松了口气。
      “你在干什么?”相里云柘声音怒地响起,我茫然抬头,身子猛的被人向后一扯退了好几步,而后裹进一个温暖的怀里,“相里云柘,我……”
      “不要说话。”相里云柘严肃的说到,我抬头看向他,见他神情戒备,面目凝重,像是在分辨什么?我转头,惊讶的发现就在我们刚刚站过的地方,有三只飞镖齐刷刷的斜插在泥土里,森森的放着寒光,我终于知道开始发抖了,心里很是恐慌。
      相里云柘道:“抓稳了!”
      我紧了紧环在他腰间的手,身子猛的腾空而起,我把头埋进相里云柘的胸口,凛冽的风呼呼的吹过,刮的人脸生疼,耳边响起兵刃交接的声音,夹杂着一些沉痛的闷哼声让人的心情异常压抑,气氛很是紧张,相里云柘出手很快,动作从容优雅,但从他紧绷的身子可以感受到他很是慎重,眼角瞥见不少黑色身影一晃而过,大多都见了红,这些人好象并不想要相里云柘的命,只想阻击他。
      相里云柘应该是早就知道这些杀手今日的暗杀行动,不然不会出现的那么及时,他是以我为诱饵吗?这么多天未出现只是为了降低杀手们的警惕性,然后引出这些人来一网打尽,我的心有些发凉,虽然知道他护了我周全,但一想到自己只是他掌控在局中的一颗棋子,或许之前救了我也在他的算计之中,而我自始至终都只是扮演了一回炮灰,被人玩弄于股掌却还沾沾自喜,相里云柘只是在利用我,而我还傻呵呵对他千恩万谢,还指不定他心里如何嘲笑我呢?
      我很是悲愤,虽不知相里云柘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但这次他显然失算了,我原也以为这些杀手只是针对我来的,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或许发现了相里云柘计划,所以决定将计就计,反过来算计了他一回,看刚才相里云柘紧张的态度,应该是计划出现纰漏了吧,我竟有些恶意的兴奋,相里云柘你也有失策的时候,我在心里冷笑,这就是所谓的幸灾乐祸吧。
      有一两滴温热的液体滴到了脸上,下雨了?我抬手拭去,却发现指间暗红一片,心中一跳,惶恐的抬头看向相里云柘,他绝艳的脸苍白似鬼,额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嘴角淌出的暗红血丝触目心惊,我浑身一震,他受伤了?不,应该是中毒了,他是什么时候中毒的?以相里云柘的武功又如何会轻易中毒?蓦然想起之前他替我挡下的那两记飞镖,莫不是……低头看向他一直侧于身侧的那只手,已是乌黑一片了,中指上还有一条结痂的黑紫色伤口,我心里起了一丝歉疚,再抬头,正好看见相里云柘微低头对我展颜一笑,在我看来这样的笑容再苦涩不过,我嚅嗫着唇,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抱紧我!”他在我耳旁轻语道,气息虚弱不稳,我双手环紧了他的胸膛,他可千万不能现在有事啊,他轻笑,终于两眼一翻,身子脱力般的向下坠落,蓦地松开了一直紧握在手的玉箫,我的脑子变得一片混沌,一种恐惧扼住了我的咽喉,身体随着相里云柘陡然下落,重重的砸落在草地上,我趴在相里云柘身上,似乎还搞不清状况一般,“相里云柘?”我轻唤。没有回应,“相里云柘。”还是无人回应。
      我颤抖的手扶上他的脸,一股接着一股的温热的液体浸湿了我的手,是真实的,我惊恐的从他身上爬了下来,跌坐在地上,看着面前仰卧在地上异常安详的相里云柘,诡异的安静,从他嘴角流出一股股的血液,像是怎么也流不尽一般,我上前扶住他的脸,好多血,堵不住,怎么都堵不住。
      隐匿在林中的黑衣人闪了出来,提着钢刀向我和相里云柘靠近,我推了推他的脸,吼道:“相里云柘,起来,不要装了,你哪里那么容易就挂!”
      毫无反应,我抑制不住浑身的颤抖,抬头看着黑衣人一步步的逼近,更加用力的拍着相里云柘的脸,“相里云柘,你不会想横尸荒野吧!你这么好面子的人怎么能容忍自己死的这么难看!”还是死气沉沉,难道今天我真的要和相里云柘死在这荒芜之地,我不要,我不死心的拖着相里云柘向后退,也不管有没有用,“相里云柘,你可给我记住了,我肖吟阁知恩必报,今天你救了我,现在我也不会抛下你独自逃命,我们两清了,若是今天大难不死,你就放过我,不能再与我为难,听到了没?你要给我留着口气,我可不想给你陪葬,我们只是对假鸳鸯,犯不着假戏真做……”
      突地林间传来一声悠长的哨音,刺耳而尖锐,也打断了我的喋喋不休,我放下相里云柘,用手堵住了双耳,那些黑衣人听到哨音都停下了脚步,转身向林中掠去,转瞬消失了踪影,我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瞬间空旷下来的空地,他们竟然走了,我无力的瘫坐到草地上,有种劫后余生的轻松,愣怔的看着眼前相里云柘,他的神色安静极了,双眼紧闭如同睡着了一般,我心一惊,着魔般的用手探向他的鼻端,没有气息,惊恐的缩回手,心剧烈的收缩着,他……死了?
      秋风扬起林间的落叶,漫天飞舞,在空中兀自打着卷,亦吹乱了他的衣角发丝,而他平静的卧于尘土中,竟有种英雄末路的萧索,我终于控制不住浑身的战栗,跪坐在地上泪水一颗接一颗的滴落, “相里云柘,你那么卑鄙无耻狡猾,怎么可能让自己这么容易的死掉?”我吼道,心却越沉越深,这种感觉甚至超过了离开冥寒的恐惧,恍惚着,吟阁的梦,碎了!
      吟阁还记得,那是她第一次见他,他站在抄手游廊边缘,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神色骄傲而冷漠,而她瘫坐在污浊的泥中,与他对视,竟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错觉,那一望即成永恒的记忆。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他又怎么可能如此卑微的死去。
      吟阁还记得,那个10岁的少年站在滂沱的大雨里,尽管淋得一身湿透,却依旧倔强的站在嫂子的卧房前,愣怔的看着前方,那样的表情她一辈子都忘不了,他是那么刚强的一个人,他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掉。
      吟阁还记得,13岁那年,出现在肖家大院求亲的的他,黑衣华袍,目光淡定,那一脸的志在必得刺痛了她,她恨他毁去了她与奚佐表哥的幸福,却也从心底泛起丝丝的兴奋,他是那么狡诈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那么简单的死掉。
      一点一滴,是那样的清晰,对吟阁来说,相里云柘就是年少时的一个梦,她始终没有对别人说过,这个男人其实一直都存在她的世界,她以一种近乎崇拜的心态膜拜着他,却始终不敢靠近半分,那是一个禁忌,如同身处幻境,一出手景就碎了,如果说与奚佐那是青梅竹马的相知相守,那么对相里云柘,她始终以最卑微的姿态仰望着他,从第一眼脑中便已深深的刻上他的烙印,他以一种特殊的姿态封印在吟阁心里,他的隐忍他的倔强他的刚强甚至是他对云淑嫂子变态似的依赖,都影响着她。
      当所有人都认为她是极度不情愿被逼上花轿的时候,只有吟阁自己清楚,最后她是心甘情愿的上了花轿,她背叛了她与奚佐的诺言,为了一个恨肖家恨她入骨的男人,她放弃了与奚佐表哥的爱情,不仅仅是为了给哥哥赎罪,更重要的是她发现她竟然怜惜起相里云柘来。
      本以为这已是最后的极限了,可是事情又在相里云柘要纳妾后发生了转变,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向无欲无求的自己竟然会如此悲愤,她在妄想什么?不是早知道他娶她的目的就是为了羞辱她吗?那就应该心平气和接受才是,可她在做什么?她竟然哭了,为了一个恨她的男人,羞愤吗?对,一定是,一定是为了肖家的尊严她才会痛苦的,她不是在意他,可当这个男人终于决绝的表达出他的恨意时,她绝望了,什么希望都破灭了,那种痛入心扉的感觉告诉她那不是单纯的气愤,原来不知不觉情根就这样深种了,世上只“情”这一字最伤人,放不开,也许她是上辈子欠他的吧,注定了这一生的还债,还不够吗?那么就这条命赔给他吧!一身孽债,至此终结!
      可是,命运似乎并不准备这样放过她,原汐回来了,我也承接这种宿命的纠葛,对于相里云柘,我始终是又敬又怕的,可面对那样骄傲的人就这样萧索的死去,我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死了,他竟然死了。他那样骄傲的人怎么可能会死?双手抱起相里云柘的上半身,看着他毫无生气的脸,泪水止不住的下落,“相里云柘,你为什么会死?吟阁她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愿看到你这样卑微的躺在这里!”
      相里云柘的眉峰微不可闻的蹙了一下,我心中一跳,他……仔细一看,他的脸上依旧死寂一片,目光下移,落到他垂至地面的那只伤手,白皙纤长,哪还有什么黑紫色,地上一滩黑色的液体,还有些乌黑的液体从他的指间沁出,他是在逼毒,这个认知让我心里又惊又喜,他还活着!可是,他为什么要装死?我心中一跳,直觉上感到不好,匆忙丢下他,站起身来转身就走,可是已然不及,路的尽头,一个中年男子迎风而立,黑衣黑袍,广袖长襟,样貌平平,气息内敛而不外放,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那一双眼睛更是亮的惊人,却是万年寒冰,慑得人生生打了个抖,好冷的一个人,这显然不是个普通的角儿。
      我低下头,抹去眼角的泪,在心里咒骂道:丫的,相里云柘,你个万恩负义的小人,又利用我,亏我之前还为你流了那么多泪,我就是个笨蛋,吃一堑却总也长不了智。
      再抬头时,那个中年男人已经不看我了,目光转向地上躺着的相里云柘,下意识的我向前一步挡住中年男子的视线,却发现自己又干了件蠢事,那中年男子眼底滑过一丝嘲讽,似在笑我的螳臂当车,不自量力,那样的眼神却也激怒了我,为什么这些人总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相里云柘是这样,这个冷血大叔是这样,难道身为弱小者就没有尊严吗。
      我亦冷漠的回视他,心里不再恐惧,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有些玩味的勾起抹冷笑,我们犹如哑剧一般冷眼相看,突然他扬起手中的寒剑直指我,威胁之意不说自明,我明显瑟缩了一下,那厮眼中嘲意更甚,说不害怕是假的,谁拿着一把剑要砍你,你也会胆颤一下不是,更何况实力悬殊那么大,我寻思着,还是不要逞强了,尊严再重要,还能重要的过生命?没命了还谈什么尊严,再说相里云柘那样的卑鄙小人,怎值得我舍命相救,这样一想平衡了,自动从相里云柘身前让开了,那中年男子眼里惊讶又现,但很快又被鄙夷所替代,爱鄙夷鄙夷去,我看了相里云柘一眼,我已仁至义尽,你就自求多福吧,叹了一声,面对着中年男子缓缓后退,可还没走出十步,那中年男子忽地神色一变,眼中杀气顿现,举剑向我跃了过来,完了,打诨插科被揭穿了,我还不想死,我赶忙转身就跑,不料脚下一个踉跄,人已跌倒在地,丫的,人倒霉喝水都塞牙,后背已经能够感受到逐渐逼近的剑气,我咬咬牙回头怒吼道:“你还给我装,相里云柘你个人渣,我要死了,做鬼都不放过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纵歌放年华(3)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