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浔》匕禾

42、纵歌放年华（1）

　　一个月后，姚夫人终于解除了对我的禁令，门外她派来监管的人也终于撤走了，我在屋子里憋了一个月，总算是得以出的房门，看着空落落的招隐园竟有种物是人非的沧桑感，也不知弋晴可否找到地方落脚了，她走之前，我让冰儿给她送去了100两银子，应该可以支持她过上一年，之后的生活就得靠她自己，我已是仁至义尽了。
　　也不知兰姨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这一走竟走了一个多月，好在冰儿很是贴心，对我照顾的无微不至，这一个月来也因为她生活不至于烦闷，相里云柘至那日走后，往后的一个月都再没出现过，让我不禁怀疑那些我所认为的他的照顾是不是我幻想出来的，倒也不惊讶，反正是风一样琢磨不透的人又何苦费心去猜测呢？
　　我解禁后关心的第一件事便是水月楼，也不知之逸他们可好，水月楼经营状况如何？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亲自去看一趟比较放心，相里云柘既已经知道水月楼是我经营的，倒也不用避讳冰儿，于是，我便大大方方的带着冰儿从密道出门，冰儿对我出门的这条密道啧啧称奇，我也是一笑而过，开始我还犹豫该不该让她知道这条密道，但一想到相里云柘已经把她留给我了，虽不知什么目的，不论是真心陪伴还是监视，以后要在一起生活的日子还长，遮遮掩掩反而不好看。
　　我自然是作女扮男装，冰儿则仍以我贴身俾女的身份跟着，行走于会稽街市上，一时竟是吸引了很多目光，更有不少少女看着我的眼神竟是娇羞，脉脉含情的，让我精神为之亢奋，很臭美的退到冰儿身边说道：“冰儿，你可觉得今天公子我特别英俊？”
　　冰儿掩嘴轻笑：“夫人天香国色，扮起男子来自是俊俏。”
　　我听得她话里的揶揄，详怒的拍了下她的脑门，道：“鬼丫头！”
　　行至玉春楼，时间已近正午，我想反正也还没吃午饭，干脆吃了午饭再去水月楼，而且玉春楼是会稽最大的酒楼，也便于打探一些消息，于是带着冰儿进了玉春楼……
　　酒保领着我们上了二楼，我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冰儿开始怎么也不肯落座，后来碍于我的强硬态度才坐下了，我点了几道招牌菜，有小厮送上茶水，在为我和冰儿斟茶时，我貌似无心的问道：“小哥，向你打听一下，最近这会稽城内可有什么趣事发生？”
　　“嘿，这位爷定是不常出门吧！要说趣事吧倒有一件，街头巷尾都传着呢，圣上要纳妃了，在江南广招秀女，充填后宫，本来这也不算什么趣事，圣上正当年轻，纳妃再正常不过，可怪就怪在圣上指定要选那些门庭内种有梧桐树家庭的女儿，你说怪不怪？”
　　“竟有这样的事？”我惊讶道。
　　“可不，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好多人为了能选上秀女，都去移植梧桐了，现在梧桐树可贵着呢！”
　　“小二，点菜！”楼下有人唤道。
　　“哎，来了！”小厮答应道。复又转身对我说道：“不和您聊了，您吃好喝好，小的先退下了！”
　　我点头，继续喝茶，冰儿开口道：“都是些酒肉之徒，国之初定，百废待兴，就迫不及待的纳妃，劳民伤财，本以为是个明主，不想是个……”
　　“咳咳……”我咳嗽了两声，打断了冰儿的话，说道：“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冰儿不语，低下头去，她跟弋晴倒是挺象的，都是直言不讳的直率性格！想起弋晴心里又是一阵难过，也没了吃饭的心情。
　　我现在的处境堪忧啊！水月楼经营不景气，相里家现在想要明哲保身怕也不容易了，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绞进这趟混水里，白怜怕是没那么容易放过我，弋晴提醒我说要小心白怜，那么上次的事就应该和她脱不了干系，弋晴和她是什么关系呢？她又为什么要害自己的孩子？拿自己的孩子作为争宠的代价是不是太过了，她要得宠完全可以把孩子生下来，母凭子贵，得到正妻地位只是时间问题。除非她的目的根本就不在于争宠，她想要我的命吗？她急于除掉我又为的什么呢？再者，要除掉我有很多方式，她又为何要选择自残呢？呃……有两种可能，一是她根本就没怀孩子，所以刚好可以嫁祸给我，来一招金蚕脱壳，可是肚子做不了假啊；其二就是她怀的根本不是相里家的种，怕穿帮了，于是就找了我这只替罪羊。
　　好复杂啊！我揉了揉太阳穴，猜不透这些人想干什么，可是既然我已经卷入这些是非里，想要置身事外是不可能了，我不害人，但人若是已经威胁到我的生命安全，我还能坐以待毙吗？答案是：不能！在相里府，我不能再如过去一般消极应对，虽不至于主动出击，但也因有足够能力自保和保护在意的人才是；在外面，我得赶紧想办法重振水月楼，若实在办不下去，是‘留’还是‘倒’也得快些决定。借用邓爷爷的话就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真的好烦！以前在肖家哪需要想这么多，一直在郄冥寒和郄奚佐保护下的汐儿和阁儿如何要活得这般辛苦，真的好累！可我是肖吟阁，肖吟阁只会靠自己，因为只有自己的才是可靠的，才是永恒的，在别人的庇护下生存只能渐渐散失掉生存的能力，我会坚强……
　　“爷，你的菜来了！”小厮送上了饭菜，我与冰儿开始大快朵颐。
　　“你可听说了？当今圣上亲自为楚候王三子楚凌秋和泊烟长公主赐婚了！”
　　我手一抖，筷子掉到了地上，正准备去拣，冰儿道：“别拣了，脏了，拿过一双吧！”我愣愣的点头，心思却被刚刚那令人心惊的话语给勾了过去。
　　“竟有这等事？你从何听说？”
　　“我一个朋友从洛阳带回来的消息还能有假？现在洛阳街头流传着一句话：‘琴圣驸马奏太平，凤栖梧桐安天下’，这便是‘太平天下’，一语成谶，你说圣上能不将他招为驸马吗？”（偶的神，原谅我胡说八道，自不量力！）
　　“哦？那又怎知这琴圣便是楚三爷？”
　　“你可还记得那首《子云玉轴引》？”
　　“可是王记琴行流传出的那首诗！”
　　“正是，那首诗被人们广为传诵，竟流传到了洛阳，正被微服出巡的圣上听到，一时被诗中描写的技艺所震撼，便派人去查诗的出处，作者及事情的原委，这便查到了楚三爷，正巧那时正赶上一年一度的‘祭天典’，圣上便特别嘱咐了楚候王须带楚三爷一同上京都，就在一个月前，楚三爷殿前鸣奏一曲‘太平颂’惊艳四坐。之前，洛阳街头就已流传出了那两句诗，闹得是沸沸扬扬，圣上在听闻了楚三爷的弹奏后，更是确定了这琴圣便是指楚三爷，于是亲赐‘琴圣’之匾额，将长公主泊烟下嫁！”
　　“倒是一对良缘美眷啊！”
　　“可不，但赐婚之初，据说楚三爷曾一度以身份低微为由拒绝赐婚！”
　　“竟有这样的事？结果如何？”
　　我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冰儿奇怪的道：“夫人，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笑笑，继续扒饭……
　　“自然是触怒天威，圣上当场就将他打入了天牢，可是后来不知为什么又放出来了，就在十天前，楚三爷突然又接受了赐婚！”
　　我在心底冷笑，自古以来帝王为了自己的宏图霸业，又怎会体恤别人？为了几句莫须有的传言，甚至可能就是自己造出来安民心的谎言，便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甚至毁去多少无辜百姓的幸福！
　　“这楚三爷也真够不怕死，竟敢跟天家抗争，又怎么争的过呢，吃了那么多的苦最后不还是屈从了！”
　　“就是，就是！”
　　“那‘凤栖梧桐安天下’又是什么意思，可是跟现下‘选秀’有关！”
　　“正是！据说就在‘祭天典’的十天前，圣上前往洛阳‘万佛寺’斋戒！途中遇到一疯癫道人，他在路旁击着破碗唱道：‘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这本是多大逆不道的话，一侍卫当场就要上前结果了他，却被圣上拦了下来，圣上亲下御辇，上前扶起道人，问道：‘老人家何故如斯哀绝？’道人说道：‘天下将有大难乎，大厦将倾，匹夫犹存？吾为吾哭丧已！’圣上当时就变了脸色，问道：‘何解？’道人又开始重复刚才的话：‘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圣上疑惑道：‘凤鸟何处？’道人答：‘自是东南梧桐枝！’圣上又道：‘河图所在？’道人答：‘乌江饮血器中藏！’圣上惊问道：‘得二者即可安天下？’道人答：‘自是圣君临世，太平天下！’圣上听完疯癫道人一席话后，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恭请道人入朝为国师，道人竟拒绝了，转身而走，然后消失在雾气中！你说奇不奇特，回到宫中后圣上便命人拟了‘选秀国诏’，在吴郡、闽郡等东南郡县选取门庭中植有梧桐的人家女儿入宫为妃。”
　　“真够悬乎的，这么说来那疯癫道人竟是世外高人！”
　　“有人传言，那疯癫道人便是十年前归隐山林的‘尹修真人’！……”
　　“夫人？菜都凉了，你怎么还不吃？”
　　“哦”我点头，胡乱扒两口饭，说道：“吃好了，我们结帐走吧！”
　　出得玉春楼，我脑袋依旧回荡着那两人的对话，听他们描绘的那么详尽，倒好象真有其事一般，放在以前我是打死也不会相信这样的胡说八道，在经历了穿越之后我倒不敢肯定了，也许，冥冥之中真的自有天定，我们始终都活在命运为我们设置的既定情节里，挣脱不开。
　　当然那些谣言也有可能是当局者为了安稳民心故意散布出来的。古人不就信这个，“圣人受命而王”，正好掩盖了当初宫变“手足相残”的血腥，也为自己正名，历史上这样的事例就有很多。
　　不过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毫无意义，但是一想到楚凌秋被逼着娶泊烟，心里就有些酸涩，我第一次这么痛恨权势，因为权势，相里云柘就可以犹如掌控蝼蚁一般控制着我的生死，因为权势，楚凌秋就被逼着娶自己不爱的人，因为强权者的野心，弱小者就活该沦为追逐权势的牺牲品，饱受磨难！
　　我叹息了声，这样悲天悯人又有什么用呢？大人物的思想从来都不是我们这样小人物该揣测的，活好当下才是正事，也许，楚凌秋娶了泊烟公主对他来说倒是件好事，他那些不能施展的抱负就能得以实现了，也许我……该为他高兴的！
　　注：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
　　凤鸟未出现，黄河中龙马背上驮着的八卦图未出现，我要完了！
　　凤鸟的出现，象征天下太平，圣主将要出世！古人有“圣人受命而王”的预兆，一个明君的出现往往要伴随一些祥瑞之兆才能更得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