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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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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衡的脸一下子没了血色，“苍，苍州？”
苍州地属终南，乃是全国最偏远之地，光是赶路便要花去二十天，若真去了，便是天各一方，再要回京可就难上加难了。
“陛下与臣四日不见，便是在想这件事么？”
“不然呢？为了你，朕可是煞费苦心了。”朱厚照徐徐道，“苍州好山好水，政务也不多，你会喜欢的。”
他说着起身，拿起之前从刘瑾手中接过的诏书，轻轻放到齐衡怀里。
“圣旨呢，朕就不让人读了，左右意思也跟你说明白了，宣读也只是个形式。”
他正转身要走，却被齐衡叫住。
“陛下！”齐衡周身紧绷，仿佛悬崖下只抓着一根树藤的求生者。
“怎么？”
“可否......臣，臣家中父母年迈，可否将臣左迁至一个稍微近些的地方，回京看望父母时也方便？”
“齐衡啊......”朱厚照的喉咙变得哽咽，他生硬地动了动肩膀，又转而笑了，“京城附近都是家国心腹，这等军事政治要地政务繁忙，你两年没入朝，朕怕你做不来。”
齐衡的唇颤了一颤，道：“这两年，我为何没入朝堂，陛下忘了么？”
朱厚照的背影一僵，道：“你觉得朕应该记得？”
齐衡慢慢从地上起身，抬头，定定审视着他的背影，似乎要将那故作坚强的身影盯出一个洞，“那么，臣可以问陛下一个问题吗？”
朱厚照没有回头，“问。”
“您是何年何日接我回宫的？”
他没有自称“臣”，而是直接说了“我”，他如此放肆无礼的原因，正是眼前这个人宽纵出来的。他确信，这个问题问出来之后，朱厚照不会注意到他称谓上的变化。因为他会努力寻找答案，最后一无所获。
果然，朱厚照没有回答。等了好些久，才冷漠着道：“对这些枝叶末节的小事，朕没有——”
“——你不知道。”齐衡打断他，“因为你忘了。”
朱厚照笔挺的身子不自知地一颤，这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
齐衡徐徐绕到他跟前，抬眸看进他的眼睛，头一回，温润如玉的齐衡也会用这种凌厉的眼神看人，“钟太医说过，你的记忆只会越来越少。你连自己是皇帝都忘了，还会自称朕么？”
他的语气轻蔑，周身宛若枯草，仿佛被风吹一下就断了。
朱厚照不自然地眨了一下眼睛，“我——”
“——你骗我。”
齐衡再次打断他，身体不再紧绷，表情却很凝重。
“你大费周章做这些事情，无非是让我出宫，不想见我......我不知道这背后的原因，本要问你，但你宁愿瞒我骗我也不愿说，那，我也不愿探知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一动不动，甚至连眨都没有眨一下，时间一长，竟酸涩难耐，流下一行眼泪。他颤了颤喉咙，喉结因此滚动了两下，他一字一句道：
“两年未入朝，左迁苍州......这个借口甚好。”
语罢，他再未回头地走了。兴许是他走时带动了空气，凝滞的气体一经流动，扑灭了架子上的烛火。
齐衡周身僵硬地走出宫门，那儿俨然有一架马车等候了，他的衣物和平日喜欢的小物件都收在两只大箱子里。
他对此丝毫不意外，朱厚照那人向来说一不二，断然是决定要送他的那一刻就叫人收拾东西了。
他瞧着手里的圣旨，明黄的布料上面有一块很明显的血迹，那是朱厚照紧攥拳头时，不小心将掌心抠出的血。再去拿圣旨时，血液自然就粘上去了。
又是这样，一个人闷着，瞒着，把所有的事都压下来不告诉他。跟两年前逼宫一样，陡然消失一个月，下一次见面时，就是君臣之别了。
齐衡本来想，要不要顺着钟太医的意思，放下从前的恩怨，帮助他挽留记忆，让他好歹多活一段时间。
但，朱厚照自己的命，自己都不要，他又犯什么多此一举呢？他于朱厚照只是个臣子，是外人，他凭什么去干涉人家的决定？
人家厌了，倦了，不想看到你，早些消失，对大家都好。
那，“大家”又是谁呢......
是那个锁在深宫里的人？还是被深宫的那人锁了心的齐衡？
在微微颠簸的马车里坐了三炷香，从宫门到国公府，他没说一个字。
宫殿之内，为数不多的光陡然熄灭，朱厚照沉在黑暗里，如溺毙在深渊中一般。
刘瑾上前来替他包扎掌心的伤，一句话也不敢问。只照着之前的吩咐，把方才做的事一一上报：
“东西都是小公爷喜欢的，全收拾好了，您当年送他的两支狼毫笔也放进去了。您昨晚亲自替他收拾的包袱放在箱子的最上头，他若是要用也方便。还有，您指派的两队锦衣卫也动身了，会全程保护小公爷......”
朱厚照压根没听他说什么，只像个石头一样呆在那里，“刚才朕说的怎么样？”
刘瑾忍着泪，“皇上说的很好，没有漏洞，无论语气还是神态都跟之前很像。看来，三天彻夜不睡还是有成果的。”
刘瑾告诉他，每次他睡着起床便会新忘记一些事情，于是他不敢睡，怕连这件事也要一并忘了。
朱厚照仿佛被人抽去了灵魂，许久才动了动眸子，“但他看出来了。”
“看出什么？”
“看出，我没有恢复记忆，看出我在赶他走，看出......我骗他。”
刘瑾不敢瞧他落寞到仿佛被世界抛弃的眼神，只一心一意地上药，“小公爷聪敏过人，皇上自然是瞒不过他的。不过怎样都好，现在小公爷他听了您的话，远调苍州。往后，那些贼人也就害不到他了。”
朱厚照堪堪转头，望着南方的阳光，“对，你说得对......”
“其实......老奴知道，皇上心里是最疼小公爷的。若不是邕王恶言相逼，皇上也不会出此下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