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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37章 ...

  •   午夜有时会对一切产生怀疑,回过神他依然举着风灯站在风雪里,小萍水对他说:你一定能够找到那个人,跟她幸福地生活……
      睁开眼,城堡里温暖而平静,他经常要想上一想,才弄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身体还记着在大地上的流浪时光,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都不甘心就此耽于高枕软榻,大脑不相信寻找已经结束,要让身体停留在一切未开始前。
      他站在悬崖之巅,再过去便是无尽坠落,他不知道还能站多久,身体撕扯着的冲动已经不可扼止,它想叫他扑出去。
      最近的一天,午夜招出了那些沉睡百年的殷族末裔,蛇尾骨翼的怪物在大殿里四处乱窜,几乎要把城堡掀个底朝天,午夜对此不说什么,直到他们带着沉积的恶意朝他靠近,才将他们封了回去,城堡中的人对他的示威俯首贴耳,起誓自己的忠诚,乞求不要再将那些神的末裔随随便便放出来,他面上微笑,过了一会儿,他的那些大臣们劈头又被盘在顶柱上朝他们恶意俯视的殷吓得魂飞魄散……他几次三番恐吓手下的人,翻手云覆手雨操控殷族末裔,把两边都玩得够了才收手。
      他歇下的时候是城堡最安宁的时刻,麝香能叫他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可以松口气。
      醒过来对谁都是种磨难,午夜得花许多力气来分散身体里的冲动,弄得自己筋疲力尽,他总是懒洋洋坐在属于他的椅子上,一半儿清醒一半儿不清醒,让人摸不清情绪,搞不明白要干嘛,城堡中的人隐约感觉到他不太对劲儿,但没人敢去打破这股荒缪的气氛,怕惊醒附在这个男人身上魔性的毁灭力量。
      午夜尽量让自己克制,古老的绅士风度教会他放纵并不能使事情改善,这一天他感觉好点儿了,他越来越习惯控制那股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的力量,这是他希望看到的,因此他决定将往常的休息时间延后,琉火大陆每天都有事情发生,大部分是坏的,他想乘着精神好多做点事。
      议事大殿里只有他一个人,一切都很正常,午夜感觉有点累时抬起眼,这时他发现一切并不尽如人意,一个穿着睡袍的女人擎着三枝银烛架立在门边,肩上兜着长长流苏的披肩,她的步伐很自然,甚至带着点轻佻的意思,好象这儿并不是不可进入的琉火大陆独裁者议事厅,而是她的起居室,她笔直朝他走来,靠在满桌的文书上面,见他没反应,便干脆爬上桌一直爬到他跟前,从她进来就有的淡淡麝香变得浓郁沉重,她抬起手按在他肩上,慢慢移到胸口,她按在他的心上,朝他笑,慢慢把心抓了出来,午夜低下头就那么看着自己的心被这个女人抓在手里,它还在跳动,一下一下一下……
      午夜惊醒时满身大汗,心脏痉挛,痛得无法言语,力量全部失去控制,琉火城堡上空张开一个一个黑色云涡,飓风咆哮,地面出现一条巨型裂带,汹湧的蓝色火焰直冲天穹,封印里释放的殷族盘旋在城堡周围,感觉不到束缚,他们立即朝内陆和海城扑食过去。
      午夜一团稀泥般瘫在椅子上,身体向着四面八方释放能量,穿透墙壁,向着无垠的黑暗扩散,他想握紧拳头,但连这点力量都不能控制,六感发散到琉火大陆的角角落落,稀薄,没有存在感,与黑暗融为一体。

      玫瑰神木尤如黑暗里的座标,带着磁力将他吸引,没有人感觉到他,除了玫瑰树上栖止的天蚀鸟,这群无感无知的飞禽睁大了炭火眼睛,像地狱里魔鬼的注视,令他有一瞬间惊慌并且羞愧,羞愧?午夜来不及细想,就被树下的景象惊住了。
      瀑霄与莹芳靠得过近,莹芳不是个适合靠近的人,她是种阴险的食肉昆虫,设下陷井把食物引诱到嘴边,然后一口咬断对方的脖子。
      莹芳说:“噢,我说错了,是我送你去见久叔吧。”说着就露出了獠牙。
      瀑霄想逃离她已经来不及了,一股阴凉的风从她脖子上划过,只是细细的痛,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脖子上就被开了道口子,飞溅出的血把她以及近距离的莹芳都喷的血淋淋。她有一刹那的挣扎,对痛楚的恐惧,但更多竟然是放弃,是的,她想,死了就可以见到久叔了。
      莹芳把瀑霄推开,像推开一件肮脏的东西,她头上的天蚀鸟扇动翅膀腾空飞起,穿过午夜膨胀于整块大陆的能量,身体拉出一道道红色光芒,飞旋出一个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向天空升去的红色螺旋。
      玫瑰城的人都知道有一句传言:能让玫瑰神木的鸟鸣飞者就是大陆的主宰,这句话在芳汀还在世时就存在,芳汀曾经不以为然地说:“只要殷愿意,他想要大陆有几个王,就可以有几个,我只是希望能早点找出第一个来。”那时午夜未到,神木上的天蚀鸟终年终年打瞌睡,芳汀等得海枯石烂绝望不已。午夜的到来触发了琉火大陆生命的机关,它迫不及待地喷发出压抑多年的秘密,把它的人民惊得目瞪口呆。

      监察者跑过去按住瀑霄的伤口,王子立在一旁仰望那些天蚀鸟,眼睛里闪烁出跃跃欲试的光芒,然后他才想到脚边有个要死的人,蹲下来问监察者,“她就是那个与使徒私奔被罚下人间祭城的女监察者吗?”他们都是监察者,对近历史都很熟悉,“我在城堡见过那个使徒,非常强大。”王子兴致勃勃地说,“你为什么也背叛云上梦泽?”他们刚刚打得难分难解,主要是王子驱策的喷火小龙都不在,赤手空拳对全副武装才叫监察者打了个半手。
      监察者满手的血,挤出个笑说:“别说得那么难听,我是不能抵抗午夜的力量才跟着他的,从来没有对云上梦泽产生过亵渎的想法。”他的嘴里从来没有真话。
      “但这难道就不是背叛了?”王子较真地问。
      监察者觉得与这个蠢货王子沟通不良,低下头想着怎么救瀑霄,刚才莹芳的举动把他吓着了,虽然他一向知道莹芳很做得出来,可是要对一个人下杀手而面不改色,就连他也不能做到。
      王子见血像廉价的水一样流个不停,犹豫了一下说:“她不行了,带她去见那个使徒,也许使徒还能有办法。”
      监察者放弃似的松了手,看着没声息的瀑霄,“午夜现在可不一定愿意把心分一半给她,他俩闹翻了。”
      王子站起来四下看了看:“咦,他们俩个人呢?”莹芳与极乐已经不见了,王子四下嗅了嗅,“她肯定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血腥味有多刺鼻,她到底是谁呢?”
      “现在我也不知道了。”监察者看着天空里盘旋的天蚀鸟,第一次对莹芳有了奇妙的不确定。

      极乐对莹芳又是厌恶又是关心,“你杀了她?!”
      莹芳看他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白痴,作了个张牙舞爪的动作,然后格格格笑。
      “你不能这样!”极乐严肃地表情带着坚决的不认可。
      莹芳转身就走,极乐拽住她,她叫起来,极乐不理会,把她脑蛋摁在湖面上:“你给我好好看看自己。”
      莹芳停止挣扎,静静看了会儿水中的自己,觉察她冷静下来,极乐轻轻揽住她,她抬起手,胳臂缠住极乐脖子,像攀住沦陷前唯一一根来自光明的绳索。
      “你喜欢我的吧?”莹芳追问,“以后还喜欢的吧?我变成什么样子都喜欢吧?”
      极乐窘迫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莹芳呆了会,拍拍极乐的脸,叹口气,“你还是个孩子呢。”
      极乐看到她眼睛里深藏的情绪在露出一点端倪后又被层层冷酷掩去,心里突然有些焦急,比起她令他失望,他似乎更不愿意看到自己让她失望。
      “我会弄明白的,但我不希望看到你杀人。”他拉着莹芳的手说。
      莹芳安抚地点个头,“别人不来惹我,我绝不。”她看清极乐的着急,温和地说:“你真得就像一面镜子,我往里头一照就现了原形,我也不希望再看到那样一个莹芳。”
      极乐心里乱糟糟,他本该安心的,但心里那份明显的焦躁又是为了什么?
      “好了,我们快走吧,这次再被他们抓住,我就不要想活了。”莹芳抽出自己的手,站起来走了,走了几步不见极乐跟上,疑惑地回头。
      极乐失落地看着她,她似乎自己都没发现刚刚有一瞬变得那么血肉丰满,令他惊奇又诧异,她没发现,也不觉得遗憾,她只放弃似的叹口气说:“你还是个孩子呢。”然后在那个柔软的莹芳身上铲捧土,埋进不见光的世界。
      他第一次觉得说真话并不是全然的美德,他刚才应当毫不犹豫地告诉她,“是的,我喜欢,变成什么样都喜欢。”然后看着她,她会不会为他的话流下一颗真实的眼泪呢?而也许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的心了。
      极乐非常非常的懊悔,但莹芳已经不给机会了,而以后,她只会更加坚不可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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