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无萧]渡》林深不见鹿

15、番外一

　　无心很少来天启皇城，或许是因为曾经父辈的魔教东征，住在这座皇城里的人不怎么欢迎他，他也不怎么待见他们。

　　可眼下这座城里住着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太子萧瑟。

　　不对，如今萧瑟已经临朝称帝了。

　　无心若是再见到他都不再该称呼太子殿下，而是陛下了。

　　无心身上穿着一身白色的袈裟，走进了天启皇城的客栈里。

　　无心走进这座客栈之前看了一眼上面挂着的牌匾，如今正是国丧期间，连一间普通客栈的牌匾上都挂着白绫。

　　“这位……”客栈小二见他进来，本想称呼客官，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便换了称呼：“这位大师，我们小店里有素斋的，你想点些什么。”

　　无心对他称呼的转变似乎有些察觉，但却表现得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平静地道：“什么都可以。”

　　“好嘞，您等着，我这就让他们去做些素斋来。”

　　无心刚一落座，又听得一旁人说：“咱们这位太子呀，可是要比过往几个都更有本事，你说他这一继位，是不是得减免赋税，往后指定还有咱们国泰民安的日子。”

　　“那可不，咱们这位太子文成武就，少年时便已经是名震天下，惊才绝艳。”

　　果然，这几日无论无心走到哪里，哪里都是称赞他萧瑟的声音。

　　如今天下归心，武林也甚是安宁，究竟还有什么事让萧瑟在国丧期间便召他来天启？

　　无心想起了当日来天外天传令的，天启皇帝近身侍卫的样子，看那模样又似十万火急之事。

　　无心自多年前寒水寺忘忧大师坐化之后，武林出了黄金棺材一事后，还从来没有这么着急得赶过路。

　　若是放在寻常，从天外天到天启皇城，怎么也需要个十几日吧。

　　可如今无心只用了短短四日。

　　如今真正到了天启却见这里虽然是国丧，家家户户都挂着白绫，街上也不敢有百姓肆意打闹哂笑以外，还是寻常那副国泰民安的样子。

　　哪里像什么出了大事水深火热。

　　无心在客栈坐了一会儿，用了午饭，听着邻桌两位吹捧萧瑟的美名吹捧了小半个时辰，便在桌子上扔下了一锭碎银，拂袖离去。

　　无心出了客栈便也没再耽搁，直接去了天启皇宫。

　　已经过去了许久，门口这两位侍卫并不认得他，于是便伸手去拦：

　　“什么人？可有通行令牌？”

　　无心想了一想，从自己的衣袖里取出了一块金子刻成的令牌。

　　上面只有两个简简单单的字：“国师。”

　　这是当初萧瑟给他的。

　　那侍卫见到令牌起初愣了一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跪在地上：“见过国师。”

　　无心看着他道：“起来吧，我问你一件事。”

　　那侍卫很快站了起来，望着面前的无心。

　　无心开口问道：“我问你，萧……”

　　他差点儿一时不习惯，改不过来口。

　　“我问你，你可知道陛下这个时候一般在哪儿？”

　　那侍卫想了一想道：“应当在御书房批阅今日的奏折。”

　　“好，我知道了。”

　　无心点了点头，跟着便要进宫，不过临行前又额外嘱咐了一句：

　　“我进宫的事，不用同陛下通秉。”

　　侍卫只得一揖道：“是。”

　　御书房前也有几个守在这里的皇城侍卫，见到一身出家人打扮的无心便想开口说些什么或问些什么，但一见到无心远远走过来，手里拿着那块国师令牌都纷纷安静了下来。

　　他们不认识无心这个人，但他们清清楚楚地认识这块令牌。

　　无心轻轻推门进去，里面只有萧瑟和一个守在那里的公公，萧瑟此刻正低着头批阅奏折，大约是批得太过专心，又或者是无心的脚步极轻，萧瑟对方才进来的无心毫无察觉。
　　依旧手中提着毛笔在奏折上圈圈点点。

　　但他旁边的太监却立刻便注意到了无心。

　　无心一个眼神，那个刚想出声提醒萧瑟有人进来的太监便立刻闭上了嘴，那太监看到了无心手里专门拿起来给他看得国师金令。

　　能在萧瑟身边侍候的人，必然是这整座皇宫里最有脸色的几个人之一。

　　无心看了一眼他，又跟着看了一眼旁边微开的门，那太监便立刻懂了他的意思，轻声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这么一来，御书房便只有无心和萧瑟两个人。

　　无心朝着萧瑟走过去，若是还在武林里，若是还在几年前，萧瑟这个时候一定会有所察觉，可如今地方变了，他又在忙，一门心思地只有自己桌子上的那几本奏折，哪里又会额外注意他附近的情景。

　　转眼无心已经走到了他的身旁。

　　萧瑟一边看着自己手里的奏折，一边伸手碰了碰桌上一旁放着的琉璃茶盏。

　　若无其事地递到了嘴边，却发现这里面已经没有茶水了。

　　萧瑟便开口道：“念风，去添盏茶。”

　　无心心里猜测他口中这个念风，自然指的是方才出去的那个小太监。

　　正好这房间里也再没有别人了。

　　看他批阅奏折辛苦。

　　也罢，他来给他倒茶。

　　萧瑟头也不抬地便又将茶盏放回了桌子上的原处，继续低头看自己的奏折。

　　无心不动声色地拿起茶杯向一旁走过去，过了片刻才斟好茶端了过来。

　　这茶杯里的水温倒是正好。

　　又安静地把茶杯放到了萧瑟一伸手便能碰到的地方。

　　又过了好一会儿。

　　萧瑟还是没有要抬头的意思。

　　再不喝，这茶就该凉了。

　　“你还是歇一歇，至少喝上几口，也不枉我亲手给你倒的茶。”

　　这声音莫不是……

　　萧瑟这才抬头，有些讶然地看向了一旁。

　　无心。

　　是什么时候来的。

　　萧瑟愣了一愣道：“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无心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进来很久了。”

　　萧瑟四下看了看，这书房里就他们两个人，原先的念风公公早已经不知去向。

　　想必是被无心支走了。

　　萧瑟神情无奈地望着面前的无心：“他们倒是连我的话都不听，倒是很听你的话。”

　　无心闻言便立刻摇了摇头道：“他们哪里敢不听你的话，是你太用心批阅奏折了，这才没发现我进来。”

　　萧瑟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为何进来这么久也不同我说一声。”

　　无心自然而然地道：“见你如此专心，不忍心打扰你。再说，能送到你这里让你改的奏折，想来都是关乎皇城的大事。”

　　萧瑟摇了摇头，望着无心道：“这几日父皇去世，天启国丧，没有什么太重要的事，奏折无非是寻常官吏的惯例。”

　　不改也罢。

　　“哦，原来如此。”无心看着萧瑟问道：“不过不知道陛下差人到我天外天召我进京，是为了什么事？”

　　萧瑟站起了身，从一旁的紫檀木书架第二层取下了一本奏折。

　　递给了无心。

　　无心接了过去。

　　萧瑟看着他道：“你可以看看这封奏折，上面便是我这几日遇到的麻烦。”

　　无心看了一眼萧瑟，打开了奏折。

　　最先入眼的不是奏折上的内容，而是末尾密密麻麻的一串名字。

　　这是百官联名上书的一封奏折。

　　奏折的内容颇有意思，第一句话便是，虽先帝新丧，但陛下太子监国许久，仍未纳太子妃，如今已经登基为帝，陛下应该尽快册立皇后，广纳后宫，延绵子嗣。

　　无心面无表情地看完了这封奏折上的每一个字，颇为镇定地合上了奏折看向萧瑟：

　　“你差人来我天外天告诉我你遇到了麻烦，便指的是这个麻烦？”

　　萧瑟点了点头：“对。”

　　无心很快笑了一笑道：“依小僧看，这不是什么大麻烦，陛下希望小僧能帮上些什么呢？”

　　末了又语气奇怪地道：

　　“该不会是在你广纳后宫的时候，帮你物色物色妃子？”

　　萧瑟皱了皱眉：“说正经的。父皇过世不久，我又刚刚继位，他们这些老臣哪里是真的关心什么后宫里的事，不外乎是想往后宫里多送些自己的耳目，若是正好能给朕吹吹枕边风，自然便再好不过。”

　　他们打得什么算盘，萧瑟心里其实一清二楚。

　　唯独这些老臣摆在奏折上的都是些难以回绝的大道理，从前也有不少人用过类似的话劝过不少皇帝。

　　有些麻烦。

　　无心是个聪明人，不过他方才看了奏折上的内容，想到萧瑟如今既然是天启皇帝，便终究有一日难免要册立皇后或者是纳妃，顺便想到这里的确是不大高兴，便开了几句玩笑，但无心提到正经事，心里毕竟还是心知肚明。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无心看着面前的萧瑟问道。

　　萧瑟把他从天外天召来，应该是有他的打算。

　　萧瑟看着无心道：“天启信佛，也许可以在这点上做些文章。”

　　无心大概已经知道萧瑟想做什么了。

　　无非是让他给他算一卦，卦象肆意解释，这几年不便纳妃，或者干脆算他姻缘不好之类的，长久之计也许不行，但至少能在这几年把那些老臣糊弄过去。

　　等再过几年，谁又知道那些难缠的老臣究竟还在不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