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世界异闻录》观唐

14、第 14 章

　　里世界再一次陷入了沉睡。
　　徐次道托着腮帮子看着窗外，十分之无聊。这破世界每次海乱过后都成了养猪场——还是散养的，一个个睡得跟死猪似的——尤其这位！
　　他将手里的毛笔转了个方向，用笔杆戳了戳四仰八叉躺在桌子上的鸟，都把人戳得翻了个身，对方还一动不动，宛如死鸟一只。

　　上梁不正下梁歪！

　　徐次道又把他挑回了正面，用笔杆撬开他的鸟嘴，把灵力丸子搓碎了喂进他嘴里，那灵力碎屑一入嘴便化开了，变成一丝丝的灵气融入鸟的身体里。
　　弹珠大小的灵力丸，足足让徐次道喂了有半个小时，喂完了也还舍不得离开。别说，这鸟东西长得还真挺别致。

　　“好想养一只。”徐次道遗憾地想，“可惜是只妖。要是真鸟就好了。”

　　他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转过笔，继续画他未画完的设计图。

　　“大客！”之前被凤衔掐晕的小麻雀落在窗台上，极尽猥琐地搓着翅膀，好像下一秒就要“借点钱花花”，小麻雀说，“借点……”
　　话没说完，徐次道就凝了颗灵力丸给他：“不要叫我‘大客’。还有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这是来找我借的第三次了。”

　　小麻雀抬起翅膀，羞涩地挡住脸：“我朋友比较多。”
　　徐次道：“……”

　　小麻雀因为一直缩在徐次道的怀里，压根没参与战斗，所以当大家都累趴下后，他醒了。
　　他不仅醒了，他醒来还把他家大王踩了一脚，蹬鼻子上脸地从徐次道怀里探出了头。等反应过来自己拿谁当了踏脚板的时候，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

　　这怂货二话没说，扭头就开溜，还没忘顺走一颗灵力丸。

　　小麻雀叼着丸子：“大客再见！”

　　“大客”是里世界的一种特殊的称呼，具体指的啥小麻雀也说不清，只说传说里像徐次道这样可以腾天潜渊，御剑而行的“人”，就叫“大客”。
　　徐次道一听就愣住了，这个世界还有会御剑的人？可惜小麻雀是个啥也讲不清的倒霉玩意儿，他追问了半天也没问出有用的来——除了那位“大客”是风族长的老相好。

　　也因此，徐次道那神奇的第六感，总在怀疑“大客”等同于“王夫”。

　　他看了眼旁边的鸟……不敢当不敢当。
　　他又回头看自己的设计图。

　　“咦？”徐次道忽然想起了什么，蓦然回过头，他怎么觉得这鸟位置不太对，之前应该没隔那么远吧？

　　他眉毛一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还出了门。

　　凤衔醒了有一会儿了，想方设法地就开始往外挪——他还幻想着徐次道也许在失忆，准备趁他不注意变回人形，来一个死无对证。
　　眼见着马上就能够到窗台了，他准备一鼓作气往外头飞，谁知道就听见了徐次道离开的动静。这可乐坏他了，马不停蹄地就睁开了一只眼，刺探军情。

　　徐次道正好关上门。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桌子上跳了起来，一改先前“小心驶得万年船”的作风，耀武扬威地在桌子上来回走了两圈，中途看见一面妆镜，还臭美地停下来捋了捋毛。
　　睡的姿势不对，毛都压弯了。都怪那个不讲究的臭男人。

　　凤衔一想起自己被徐次道随手揣兜里，就一股恶寒。怎么会有人如此不讲究！不知道鸟要顺毛放吗？！
　　他仔仔细细地将自己的毛一根根捋顺，然后翘着屁股摆了好几个造型，走秀似的来回显摆。他沉醉在自己的美色当中，一时居然忘记了要逃跑。

　　徐次道从门口绕回到窗边，本以为能抓住只逃跑的鸟，没想到被迫看了一出选美大赛——参赛选手只有一个人的那种——哦不，一只鸟。
　　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干咳了两声，扣着手指在窗台上敲了两下，以示存在。

　　只见那鸟动作一滞，僵硬地回过头，和徐次道撞了个照面。
　　凤衔：“……”
　　他看了看徐次道，又有些不相信地回头看了眼镜子，他的动作还没来得及收，还保持着前凸后翘的造型，显得火辣又刺激。

　　他慢慢地放下翅膀，好像终于相信他真的因为臭美耽误了跑路的最佳时机。

　　“美色误我！”他的心里升起斗大四个字。

　　徐次道坐上窗台，拿起案上的设计图，上头还有某只鸟的爪子印，他也没在意，朝他招了招手：“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你，别瞎折腾了，先来看看这个——我有一个想法。”

　　凤衔：“……”
　　操。

　　凤衔一见身份彻底暴露，便也不再垂死挣扎，背着翅膀大摇大摆地跳到徐次道肩上，看向他手里的图纸。
　　图纸上画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看着就像幼崽子的鬼画符，他刚刚路过的时候就看见了，没放在心上。但这会儿认真看了，他才发现鬼画符里有一部分看着有点眼熟……像伏魔阵。

　　徐次道：“我想把死地固定在一个地方，长期监控，省得每次海乱爆发都被打得措手不及。”

　　丹海动乱来得越来越频繁，里世界这些守海人又动不动就喜欢晕倒，万一海乱在他们晕倒之时席卷而来，那可就好看了。

　　魔祟并不难对付，主要就是无法预测他们的踪迹，而之所以无法预测，在于不知道死地会在哪里诞生。
　　有生必有死，就算丹海没有出问题，天地间也是会有死气的，和生气交融在一起，散在各处，这叫做能量守恒。而死地产生的原因，在于死气的质量大过了生气，吞噬了生气，这个过程可以发生在世界的任何一处，所以没办法预测。

　　千百年来，里世界只能靠“随机应变”来“绝处逢生”。这很被动。
　　很多时候里世界的牺牲根本没有意义。

　　凤衔又何尝不知道，然而“圈地计划”早在风族长在世的时候就被提出来了，伏魔阵就脱胎于这个计划中。只是千百年过去了，一直没人能实现，包括风族长自己。
　　那是一个大工程，凭一己之力是不行的，凤衔还记得最大的一次尝试是在两百多年前，他还没化形，风族长聚集了里世界所有的大妖，进行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圈地运动”，结果死气引倒是引来了，可引来的死气不受控制，直接炸了。

　　上千只有名有姓的大妖在那场运动中丧生，十不存一，风族长也身受重伤，此后一直死气缠身，灾病不断。
　　也是在那以后，再也没人提过圈地运动，甚至被列为了禁忌。族里很多年轻点的都不知道了。

　　凤衔斩钉截铁道：“不行。”

　　“怎么不行？”徐次道想不出来这有什么值得犹豫的，“是怕丹海灵气不够？那大可不必担心，海乱的扩散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你们的牺牲在给他添柴加薪，现在提前将他拴在摇篮里，灵气消耗怎么也不会比它彻底爆发来得大。”

　　凤衔听到一半就从他肩膀上跳了下去，三千年了，徐次道能想到的他们想不到？
　　可是一次次惨痛的教训打破了他们的异想天开。他再次拒绝道：“我说不行就不行，这事儿和你没关系，等你找到要找的人了，就回你的外世界去。”他补充说，“反正你也觉得成天和妖怪在一起不像话。”

　　徐次道没反应过来，心说他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然而凤衔懒得再跟他纠缠，拍着翅膀就准备告辞了。
　　他也没打算变回人形，事实上对于妖来讲，最舒服的存在方式还是原形，如果不是原身没有妖力，打架不方便，他们是不会去为人的。

　　徐次道摇了摇头，微不可闻地说：“找不到的。”
　　凤衔：“？”

　　徐次道望着天，想起在两界山，他第一次用剑的时候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这回没有龙，谁都没有，只有他自己。
　　而那时的他不再是梦里的小孩儿，而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模样更是与现在差不离。

　　他在一个山洞里，好像是“闭关”，印象中已经过了很久。山洞远离尘世，里里外外都是冰，安静得出尘。
　　可是有一天，忽然山河恸哭，天地同悲，他放出神识遍行万里，看见无数流光从四面八方奔了过来，汇聚一处。

　　那是昆仑龙穴。

　　场面很壮观，天上天下都挤满了人，个个神情严肃。

　　直到一个姓周的男人从龙穴里走出来，宣告了根龙的死亡，人间从此乱了。

　　那些人是来奔丧的。
　　天地万物为根龙送葬，死得透透的。

　　徐次道重复了一遍：“找不到的。因为他不在了，所以丹海才不能再生……”他叹了口气，“你知道‘大客’吗？”
　　凤衔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干什么。”
　　徐次道：“听小雀说，你们家大客会御剑，我想他那里应该有我要找的东西。”

　　“大客……呸，野男人叫什么我不知道，反正是很早就和风族长在一起了，后来不是丹海开始出问题了么，野男人就说要去平乱，好像去了个很远的地方，一走几千年，再也没回来过。”
　　“等等，平乱要走很远？”徐次道敏锐地问。
　　“那谁知道，”凤衔努力地翘着小短腿，还没忘了抖，“没准是抛妻弃子，乐不思蜀呢。反正若是让我找着他，见一次打一次。”

　　他抬头看了眼徐次道：“我看你就很可疑。”
　　徐次道岿然不动：“我和某些300岁的鸟不一样，我过完暑假才满20，有出生证明，谢谢。”

　　凤衔针锋相对：“也是，你有异性恐惧症。”
　　徐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