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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死地里的一切都是停滞的,像是误入了一个无声的世界,外头的波涛汹涌只留下了一个形。
      风声、水声一概被隔绝在外,连空气都不再流动,只有无穷无尽的魔祟在这个地方癫狂。

      凤衔尝试着召出风刃,却发现召不出来了。
      小旋风刚刚起了一个苗头,就让死地里的死气吞了个干净,像个没响的哑炮,没劲得很,连他身上的风膜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挥发。

      死地的“死”是字面意义,与活相对。
      在这里面,没有活物。灵气是“活”的根本所在,生来就是与死气不死不休的。人的灵能和妖的妖力,本质上是一个东西,都是借助丹海灵气而成的外物。

      “啧。”凤衔便不召了,仗着身上有灵力膜就朝魔祟堆里冲过去,望着黑水池子快速寻找着什么。

      死地和地震一样,也有一个“震源”,每一次海乱爆发都是从这个震源开始的,而想要尽快平乱,只能从震源下手。
      以往海乱没有这么大,大多数时候也都在陆地上,很容易就能找到震源所在。然而这次不一样,这次是真正的“海乱”,就好像死地到了太岁头上动土,太岁还拿他没办法。

      震源被层层魔祟所掩盖,藏得很深。
      若非如此,凤衔也不会冒险进入死地,他身上的风膜已经在英勇就义的边缘,再不出去,下一个要以身除魔的就该是他自己了。

      越接近黑水池子,他越能感受到身体的变化,沉重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往下头拽他。
      他们鸟类天生骨轻,加上又是修行多年的大妖,身轻如燕是基本操作,这会儿出现这样的状况,只能说明自身的灵气在消失。

      魔祟取人性命本质上就是生死之气相互作用,灵气强的在这场拉锯战下活得久一点,灵力弱的便如同别城那人一样,一触即亡。
      然而里世界史上,能从魔祟手底下活着走出来的只有风族长一个。

      凤衔不敢将自己与风族长作比,只能小心翼翼地避着魔祟,可即便如此,随时随地都笼罩着的死气依旧在一点一点地消耗他的灵气。
      灵而为长着成妖,灵气一旦退却,妖也就不复存在了。

      凤衔再度尝试着召唤小旋风,将不断下落的身体从死气中托了起来,勉勉强强稳住了身形。他正要往外飞去,却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瞬间撤下了小旋风,这一撤,死气瞬间反噬,他整个人都被卷了下去,魔祟快速地往身后退去,他渐渐看见了一个漩涡。

      震源!
      找到了!

      漩涡不断地朝外头吐着水,肉眼可见的死气凝聚在四周,触手似的伸向凤衔。凤衔当然知道不能被触手抓住,早在他撤下小旋风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掌心里酝酿了一程的风刃瞬间划出,黑色的触手立马断成了两截。
      凤衔在震源上空缓缓停了下来,趁着死气消散的片刻,调动起周身妖力,凝成了狂风。

      狂风起于丹海,夹杂着丹海灵气冲破了死地边缘,“轰”的一声,像是打碎了一面看不见的墙壁,汹涌的浪声束成一线,从破壁处闯了进来。
      风里卷着雨,成群的魔祟也只能暂避风头,凤衔没管他们,只操控着狂风源源不断地冲向漩涡,风与水碰撞,激起了一道冲天的浪花。

      那浪是黑色的,凤衔及时张开一道风壁,才没让那死气渐到,他靠近风口,贪婪地汲取着外头的灵气,再一次增大了风力。
      然而就在这时,方才被他斩断的触手不知道又闯了哪门子的邪,竟又重新伸了出来,并且比上次更粗、更长。

      凤衔往后一仰,触手顺着他的下巴往上伸去,而狂风因为他的失手,已经散了,魔祟再次围了过去,风口也渐渐愈合,外头的声音也在远去。
      他知道不能再拖了。
      他随手往漩涡里扔了个什么,也不恋战,趁着风口还未彻底愈合,变回原身朝生地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他瞧见了一束光。
      在死地的上空显得格外耀眼。

      徐次道盘腿坐在冰剑上,托着脑袋往下头望,时不时有不长眼的魔祟往这边来也被他随手一巴掌散开了。
      自从他在两界山用过剑后,就仿佛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能感受到很多异样的感觉,他能感觉到自己与剑之间有种微妙的联系,像是与生俱来刻在他身体里的。

      这很奇妙,他以前从来没有感受过。

      云层是黑的,魔祟挡在周围,徐次道看了半天除了一群黑鬼什么也没看见,更别说鸟。
      他落在岸边,将剑插在地上,掐了个诀,冰剑上的寒气便开始不间断地往下落,触碰到海水之时便凝成了冰。

      冰潮去得极其迅猛,眨眼睛就冻住了半个海面,然而行到漩涡处又停滞不前,甚至开始融化。徐次道抬了抬眼皮,加大灵力的输出,冰剑开始发出“嗡嗡嗡”的声响,剑身剧烈地抖动,脚下的沙海扬起了尘。

      然而冰潮却好像被焊住了脚,虽说不再后退,可也不再往前了。多余的灵力堆积在一处,终于“砰”的一声炸开了花,冰潮瞬间朝上,将沿途的魔祟冻成了冲天的冰雕。

      黑雾渐渐散去,隔着水幕,显出了对面的人形。

      凤衔御风落在徐次道身边,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然而大敌当前,也容不得他废话,只是说:“我的灵力不足以填平死地之源。”
      徐次道看了眼死活过不去的冰潮,摊了摊手:“如你所见。”

      这不是用人力可以填平的。

      徐次道便道:“有个事儿……我说了你能不能装作没听见?”
      凤衔:“那就别说了。”
      徐次道:“不行,我这个人敢作敢当。”

      徐次道说:“我昨晚上不小心吸了大量的灵气,今天的海乱可能……”

      凤衔愣了一下,脑子还没来得及生气,难以置信倒是先占足了上风:“你是饭桶吗?一晚上能吃掉半个丹海?!”

      徐次道:“……”
      要不是他反应快,搞不好能直接吃完。

      凤衔看着他,头都气昏了,这半池子灵气得是多少人和妖的生命之源?
      剩下这半池子又能维持两个世界多久的生存?

      这就好比你扣扣索索勉强能维持一年生计的大米突然有一天被人抠走了一半,下半年怎么过?!
      这不是他小气,而是这袋大米养的是两个世界的人,再说得严重点,养的是两个世界。

      外世界已经是在末路的边缘了,这一下不知道又得往末路上窜多远,里世界呢?往后还能有小妖崽子吗?

      就在这时,死地里的触手再度聚散成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已经逼到了岸边,徐次道眼疾手快地拔出长剑一挡,触手便断成了两截,凤衔适时卷起一道旋风,将他们送回了老家。

      凤衔:“先干正事。”

      徐次道点了点头,御剑升到漩涡的上空,默念了句咒语,指尖便亮起了一道白光,他在剑身上抹了一下,冰剑便爆出耀眼的光,冲破了乌云,和云后的日光连成了一线。
      他将冰剑插入漩涡中心,只见方才还大摇大摆的触手一瞬间就化成了烟雨,丹海上的魔祟都没了踪迹,冰剑四周慢慢地开始凝起了冰晶。

      凤衔咬破手指,将血滴在风里,和成了一道透明的符箓,然而血色的纹路却在上头异常耀眼,他将符箓打向漩涡周围,八方八位。
      紧接着,从海面上升起一圈水幕,将漩涡框在了其中,严丝合缝地紧贴着,正好漩涡那么大。

      余下的海水被凤衔整个卷了起来,化成和风细雨,飘向了里世界的各处。
      海乱之源已被控制,其他死地也不足为惧,附着着丹海灵气的雨水打在红砖绿瓦上,冲刷着一切黑色的痕迹。

      两界山的冰化了,变成了云,又化作了雨,界门上的脏东西被一层一层地刮下,邓疏放火烧了那张传信的符箓,好像占了多大便宜似的,开心得像个上千岁的傻子。
      邓康再次觉得人妖之间的脑回路不同,决定和这群傻子分道扬镳——狼狈了半天,他得去找件衣裳。

      徐次道的剑还插在漩涡里面,没得踩,便随便找了块冰落脚。彼时他头上的发绳已经不见了,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海水从他头上流了下来,他喘了口气,看着这拮据的伏魔阵,笑道:“邓疏说你抠门,起先我还不信,唔——现在信了。”

      凤衔:“怪谁?!”
      伏魔阵全靠丹海灵气伏魔,大一圈得多花多少灵气,日子还过不过了?!

      凤衔想起来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他说着就气势汹汹地朝他走过去,好像当真要跟他好好算账,可是没走两步,突然一阵眩晕上头,没等他反应,就当场变回了原身。
      后遗症又来了……他还没力气飞,当即就砸到了浮冰上,这下本来就晕的脑袋更晕了。

      凤衔:“……”
      徐次道:“……”

      哦豁,掉马了。

      徐次道此时灵力也用得不少,说句话都要先喘上一喘,如果他也有原身,大概也得变回去了。
      然而作为人,他就是可以为所欲为。他蹲了下来,用手指拨了拨鸟头:“听说你要找我算账?”

      凤衔还记得他的辣手摧花,先前的气势瞬间萎了,夹着翅膀都不敢说话。

      你认错人了!
      我们不熟。

      徐次道顺了顺他头上的毛,温柔地把他托到手上:“你放心,我不会跑。丹海的事我来想办法。”

      凤衔一被他摸就觉得他要图谋不轨,他也不敢哔哔,他现在就比鸡好那么一点。
      听见徐次道这么说,也没当真,风族长三千年都没办法,他能有什么办法?

      后来他俩谁也没再说话,徐次道盘腿坐在冰上,兀自调整内息,也没敢再借助丹海,等到他调息完毕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凤衔倒在他的腿上,闭着眼。

      徐次道重新凝成了一把冰剑,站了上去,然后把凤衔揣进怀里。
      他刚刚运完功的经脉还散发着寒气,凤衔被他冻得一哆嗦,恍惚睁开了眼,剑尾的流光划过天际,划出了一道彩虹。

      流光刺眼得很,不知怎么,他忽然想起了一段往事。

      那时候他刚刚化形没多久,还不知道该怎么协调人的身体,连飞也飞不起来。
      一只鸟不会飞,那说出去像话吗。他当时就气成了河豚,也不化形了,每天就顶着个鸟样到处撒欢,逢人就和人比谁飞得高。

      像以前的妖,原身就原身,也没什么,反正妖力都在,可现在这些小妖大多都是先天不足的病秧子,一变回原身就成了白切鸡。
      风族长一看这小弱鸡成天不学好,就知道扇着翅膀飞,就给他拍了张符,三个月没让他变回原身。他一开始走路都栽跟头,栽得多了就懒得走了,坐在丹海边使劲扇手臂,从早扇到晚,手都差点扇断了,也没见他屁股离开石头有一公分。

      他终于认清现实,人的手臂和鸟的翅膀差了有那么十万八千里。
      就是在那个时候,风族长给他拿来了一把剑,带着他绕着丹海飞了一圈。

      风族长还告诉他,那叫“御剑”,是野男人传下来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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