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笔记》音勿

80、雨夜2

　　贾强生得体格健壮，块头是郑习两个大，郑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用手肘狠狠往郑习背上重击两下，又用膝盖朝他腹部用力一击，郑习被轻易打倒在地。
　　他朝郑习踢了几脚，边骂骂咧咧道：“我让你逞能，待会儿再收拾你。”捡起刀朝赵阿米追去。
　　方富头上鲜血直流倒在一边。

　　郑习和赵欣非亲非故，放走了她一次，能做到这个份上他已经觉得问心无愧了。方富的伤势不足以致命，他本来想直接扭头就走，可看到地上的方富后还是觉得心里难安，就打电话叫了个救护车。

　　打完电话后郑习没有直接一走了之，他盯着雨幕看了片刻，咬牙往赵欣离开的方向冲去。

　　赵欣一个女生，体力本来就不如男人，又加上身体状况太差，很快贾强就追了上来。此处地形复杂而偏僻，她从没来过，而贾强对此处十分了解，目的就是为了防止一些意外情况。
　　绕过了几个小巷口，紧跟着的脚步声越来越轻，最后已经听不见了。她回头一看，后面已经没人了，手电筒的光束也不见了，似乎已经把他甩开了。

　　她气喘吁吁地走到一块突起的小棚下躲雨，摸了摸口袋，发现手机不在身上，连同钱和包都落在了那个屋子里，看来今天是回不去了。

　　眼前不时有晕眩感，赵欣休息了片刻起身刚想离开，就感觉脖子一凉，一个比夜里的雨水更冰冷的东西架在她的脖子上。
　　她不敢再动。
　　那人声音很冷，道：“跑啊，继续跑啊。在这个地方，没有我，你别想跑出去。”
　　他稍微用力，赵欣的脖子上出现了浅浅的刀口。

　　“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赵铁柱在哪里。”

　　赵欣冷笑了一声，“我说过，我不知道，你既然不信又何必问我。要杀就杀，既然命该如此，我便认了，只是我死了这事就算了了。如果你们还缠着我父亲，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这事儿我做不了主，你得问头儿答不答应。”
　　“你……无耻！”赵欣无力怒道。

　　贾强刚想动手，一阵阴风吹过，他和赵欣两人都忍不住起了一通鸡皮疙瘩。两人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撑着一把黑色雨伞，一袭黑衣上泛着血样的光泽。兴许是因为夜太黑，这人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贾强，你可真行。”倦懒的声音传来赵欣陡然清醒了不少——易邪怎么会来这里。她顾不上危险道：“你快走，他们是海华的人。”

　　易邪这才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他脑中搜索了往生时古今人离别时的用语，咳嗽了两声道：“不，要走一起走。”

　　贾强道：“还搬救兵？好，那你们就黄泉路一起走。”他手刚一发力，就被一掌推开。
　　易邪鬼魅一样闪到了他的身边，他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像触电一样麻痹不已随之被一掌弹开，整个人踉跄了好几步。
　　他不敢置信，以他的体格不应该至如此。

　　赵欣僵着不敢动，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着脖子上的力道一轻，那把架在她脖子上的刀突然飞出了几米之外。
　　她转过身去，见贾强一头栽倒在泥泞的洼地里，而易邪一言不发立在一旁，静默地令人生畏。

　　易邪看着贾强，嘀咕道：“好像还差点什么。”他用手指轻轻一划，从贾强的衣服上割下了几块布条，而后三两下把他的手绑了起来，捆在了一棵树下。他在贾强耳边轻声道：“记住，我叫易邪。”

　　贾强大骂道：“易邪是吧，有本事让老子死，不然你就等着吧。”
　　易邪捡起地上的伞，嘴角轻勾：“好啊，我等你。”

　　大雨在脸上不断滑落，赵欣眯着眼凝望着他。他从雨幕中走来，那股凝固的压抑感逐渐散去。只见他来到面前，伸出手来淡淡道：“走，我们回家。”

　　“好。”赵欣朝他浅浅一笑，走了两步眼前一黑差点摔一跤，易邪伸手扶住了她。
　　“没事，我好像发烧了。”

　　“这样啊。”易邪两指碰了碰她的额头，“好像是挺严重，可别烧糊涂了。”他把伞递给她，道：“拿着。”
　　“那你呢。”

　　他尾调轻扬，“我只有两只手，要背你的话哪来的手撑伞。”
　　“这个……不用。”
　　“喂，如果实在接受不了，麻烦学学我，做一只金鱼。”

　　“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
　　“你也做金鱼。”

　　易邪觉得好笑，“你可真不着急，好，我答应你。”
　　赵欣乖乖地趴在易邪背上，耷拉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睁着，见易邪一路上走得稳健、择路也从未犹豫，不免好奇。她声音很小道：“你对这里好像很熟悉。”

　　易邪笑了。他在这里活了几万年，早就摸清蒲城的每一条路，甚至知道它几百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的景象。
　　他淡淡道：“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就比较能记路。”

　　赵欣的下巴搭在他肩上，声音有些含糊道：“好羡慕，我从小就是路痴，走过的路只有走上好多好多遍才能记住。”
　　“刚好，我在这，你就不会迷路了。”
　　赵欣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易邪道：“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
　　“有点。”
　　“那怎么还那么多话？”

　　赵欣的声音变得很软很弱，说得很慢很轻，“因为我清醒点才能看路啊。和你讲一个笑话吧，小时候爸爸背我回家，他问我：‘欣欣啊，累不累啊。’我说：‘好累。’我爸爸就笑了，他说：‘我背着你你怎么还累呢？’我回答说：‘因为我要看着路啊。’我那时候想如果我不看路了，爸爸就会摔倒。你说是不是很傻。”

　　易邪依然散漫道：“不会摔倒的，你闭上眼睛试试。而且闭上眼睛的时候时间会过得很快，所以难受的时间也就没那么长了。”
　　赵欣道：“那我闭眼了，你可不要摔倒了。”
　　“嗯。”

　　易邪背着她走了一段路，小声唤了句：“赵欣。”没人回答。
　　他化作了一团黑影消失在原地。

　　郑习冒着雨兜了半个圈，看到被绑在树上的贾强，确信赵欣应该没有危险后，连忙扭头逃跑了。

　　孙大星看了眼护士给赵欣输液，关上门出来，不解道：“邪哥，这就是你说的往生者赵欣？她怎么成这样了？”
　　易邪道：“我的错，要不是我的死神笔记有了反应，我倒忘了这茬。”

　　“你还救她？怎么不直接去收个魂就完事了搞这么麻烦。你以前可没这么优柔寡断的，给往生者时间这种事不像是你能干得出来的。我十字组不收，你快带走。”
　　易邪笑了，“我的人还轮不到你来收。活了几万年，见证了各种人情世故、生死离别，可你有没有想过去体验一次，人怎么活。为什么他们会那么抗拒离别，你难道不想找个答案吗。”

　　他神情太过真挚以致孙大星差点就信以为真了。要不是因为他和易邪搭档了几百年，见惯了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死样子，好像世界毁灭都与他无关。他真的很难想象易邪对一件事较真起来是什么样子。毕竟他是一个担了整个冥界所有的锅都毫不在乎的人。

　　孙大星低声咕哝道：“怎么找，你明知道死神没有情智体会不到。”
　　“试试吧，就算最后不能成功。每天日复一日地做着同样的事，偶尔我也想找点有意思的事情玩玩。难得有这种经历，怎么可以这么快结束。”

　　孙大星替赵欣不平道：“当个人吧，明知道她时间不多了，这样拖着有意思吗？”
　　易邪悠然道：“我觉得还可以，让她死前帮我个小忙，不过分吧。”他的余光瞥到了病房门，微不可察一笑。

　　救护车的声音传来，一群医生推着一个担架车从走廊经过，易邪瞥了一眼。即使他脸上沾满血液模糊不清，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是方富。他还知道，如果郑习再狠点，那他今晚可能又要多收一个魂了。
　　他知道郑习对赵阿米从没有过杀机，却不知道他竟然能为她对同伴下这么重的手。

　　“赵欣的家属。”护士喊道。
　　“这里。”易邪回过神来道。
　　护士道：“病人烧退了。”
　　“那怎么还没醒？”
　　护士道：“病人是睡着了，不是昏迷，如果不想住院可以收拾一下回家了。”
　　易邪：……“那出院吧。”

　　见易邪进了病房，孙大星后脚也跟了进去，却发现病床上空无一人——易邪带着赵欣早跑没影了。他一脸苦逼，这诊疗费还没付呢，又得他掏钱。他掏出笔记，在密密麻麻的“正”字上又添了一笔，心想：这邪哥自己攒了那么多钱，老是敲诈俺老孙，等什么时候我一定要宰他一顿。

　　易邪把赵欣放回她房间床上。他寻思医院总没自己家舒服，反正不麻烦，免得她明天早上还要跑一趟。替她盖好被子以后易邪就随手关上门回房睡觉了。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房门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易邪马上翻身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