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笔记》音勿

49、血引4

　　吴念摆好香炉、蜡烛，点香，上香。香火的气息顺着青烟蔓延。她蹲在一旁，点燃了一张符纸扔进火盆，盆中的黄纸瞬间被引燃。
　　取出血引，割开手指，一滴鲜红的血准确无误地滴入睚眦的眼中。

　　顷刻，黑云翻滚如墨，阴风渐起，符纸燃烧后的灰烬随风卷起，在空中飘飞。
　　香炉正对北向，阴气涌起，一阵阴风扫过，两盏蜡烛火苗骤然熄灭。阴风来处，一只厉鬼爬上平台，露出了一个足球大的紫色脑袋，随后身体逐步完整地出现在眼前。

　　赵阿米虽然自认为胆识过人，但真和厉鬼面对面时还是忍不住发怵，手指有些颤抖。她握紧了锤柄，正欲上前，手被易邪轻轻拉住，他说：“等等，还不是时候。”

　　赵阿米听言停住了动作，看向吴念，顿时有些羞愧—为什么一个凡人都可以表现地比她更冷静。

　　易邪站在一旁，淡淡道：“人的肉眼看不见厉鬼。”

　　这样心理就平衡多了。

　　厉鬼佝偻着身子，身子随着喘息颤动，一步一步向吴念走去。
　　吴念只是茫然地望着风起的方向，紧握着血引。

　　厉鬼靠近吴念剩不到五米的距离时，从东边突然又蹿出一只厉鬼，迅速前扑一口咬断了它的脖子。整个过程就如风一样快，干脆利落，赵阿米整个人被吓了一激灵。
　　厉鬼吞下同伴脑袋后继续撕咬着它的身体，这时从其他方向又出现了几只厉鬼。原来那只厉鬼立刻丢下那团残破的尸体，朝吴念扑去。其他厉鬼很快也跟了过来，成团地撕咬在一起。

　　赵阿米始料未及，竟是以这种场面开始。

　　她看着厉鬼源源不断地涌来，前赴后继地互相搏杀。无数厉鬼尸体被扯碎，七零八落。但厉鬼再如何凶狠厮杀，它们心照不宣地谁也没有去碰吴念哪怕一根头发。
　　面前是暗无天日的战场，而她却似身处桃源，被世间最阴狠黑暗的泥泞小心翼翼地护着，为她留一片净土。

　　赵阿米记不清来了多少只厉鬼，只是面对眼前的两个极端世界，难以抗拒地被深深震撼。
　　这是一个只有一个胜者的围场，它们拼了性命去争夺的，是血契，是往生的资格。
　　是它们唯一求而不得的机会。

　　赵阿米看向易邪：“这是每一次签订血引都要经历的吗？”
　　易邪点头，“胜者为王。”

　　厉鬼之间的争斗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整个天台上到处是它们的残骸。残骸之上，只余一只厉鬼活到了最后。

　　阴风止息，世界清明。

　　赵阿米握紧锤子，高高举起，忍着伤口的疼痛感，奋力一锤，“铛”得一声巨响，厉鬼的脑袋被砸了一个坑，往后踉跄了几步。
　　赵阿米手掌被震得有些发麻。

　　厉鬼显然没有反应过来，无神地张望了一会儿。
　　它的目光扫过大铁锤时视线突然对焦，张牙舞爪向赵阿米扑去。

　　身为死神赵阿米速度很快，但厉鬼却比她更快，张口式式朝着致命处咬去，像惊雷迅疾而凝结万钧之力。
　　赵阿米只能转攻为守，见招拆招地接了几式，完全处于被动状态。

　　厉鬼是真的不好对付。

　　赵阿米和它过了几十招后，体力逐渐有些跟不上。只能智取，抓住机会一锤将厉鬼撂倒，然后往脑袋上重重一击，厉鬼整个脑袋瞬间被砸个粉碎。
　　她整个人脱力而疲惫，挨着锤子坐着，大口地喘着粗气。

　　易邪走向前，伸手去扶她。赵阿米笑道：“也不是那么难嘛。”紧握他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易邪只是道：“还没结束。”

　　血引没有任何反应，吴念觉得有些奇怪，又点了三根香。

　　黑云凝聚，阴风怒号，像是酝酿着空前绝后的大雨。光线逐渐暗淡的天台上，吴念额前的刘海在风中凌乱。
　　背靠墙的赵阿米和易邪两人无声伫立，任嚣狂的风呼啸着卷起黑袍扬空。

　　易邪抬眼凝视着墨染的云，淡淡道：“按理说，这种天象出现，神也该来了。”
　　赵阿米愣了一下，“是吗，可是……神好像，没有来。”

　　不到十分钟，新一批的厉鬼又出现在天台上，厮杀场面重演，却比方才更血腥，更残忍。
　　乌云笼罩下的天台灰烬飘散，厉鬼从四面八方涌来，喉咙中低低的咆哮与撕咬声混杂成一曲巨大的交响，在苍穹中久久震荡轰鸣，为密云笼罩的低空添上该有的雷鸣。

　　孙大星和方彦两个人看到天象后也赶到了吴念家楼下。
　　孙大星站在圆形花坛前仰头望向天台，皱着眉头道：“笔记说蒲城最近出现异象，应该就是这个，我先给组长汇报一下，让他派人来支援咱们。咱们就在这里等着，别上去，我估计能搞出这么大动静的家伙一定不好惹。”
　　方彦：“你害怕了。”
　　孙大星叉着腰：“这不叫害怕，叫理智。还没搞清楚情况就上去，万一是个狠角色，哭都来不及我告诉你。”他说着打开了笔记。

　　孙大星一边写着边得意道：“俺老孙这一大把年纪可不是白活的，做事贼有分寸，什么时候该出手，什么时候该回头。你这小年轻多学着点，都是宝贵的人生经验……方彦？”他抬头一看，哪还有方彦的影子。
　　“这死孩子，不听老人言，总有一天要吃亏。”孙大星恨得牙痒痒，忙合上笔记往天台追过去。

　　孙大星上到天台，被厮杀的厉鬼吓得全身的毛都要炸起来，“鬼啊！”他脚不沾地地喊叫着飞奔着到远离战场的地方。
　　方彦在一旁偷笑了会儿，收获了惊魂未定的孙大星一个大白眼。

　　孙大星被吓到脑袋放空，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搞清楚状况，“这么多厉鬼？她手里是血引？”他看向了易邪。

　　易邪“嗯”了一声。

　　“好热闹。”悠闲的声音传来，和周围压抑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周一由笑着出现在众人面前，“听说血引重现，我过来看看稀世灵器长什么个样子。”

　　易邪听言眉间微蹙，低头在赵阿米耳边说了句什么，赵阿米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孙大星对周一由道：“你这小子，这么久不见，叫你吃饭都不来，灵器倒把你吸引过来了，看来咱俩的感情有必要进一步加深。”

　　周一由道：“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干什么呢？哟，厉鬼相斗，这场面难得，还有观众席。”看到地上的小马扎，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各位，有爆米花吗？”
　　孙大星道：“去你的，去去去，这么严肃的场合，你就不能庄重点吗？起开起开。”他推推搡搡地把周一由从凳子上赶走，屁股还没落座，易邪已经坐上去了。

　　孙大星也不敢说什么，悻悻地站到了一旁。“邪哥，这是在签血契？你们在这里干看着啥意思，不应该直接上报吗？”
　　易邪笑了一声，淡淡道：“看戏。”

　　孙大星看到赵阿米飞出去的锤子，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你们这是在招魂杀鬼？”

　　方彦道：“什么意思？”
　　孙大星解释道：“血引作为灵器，问世的作用就是诱杀厉鬼。以生魂为介，以血为媒，引而杀之，所以叫做‘血引’。后来出于神道主义精神，觉得不应该以生魂为诱饵，风险太大，所以就逐渐废弃了这个灵器，血引也就少有人问津了。但用血引诱杀这不应该是神做的事吗？而且血引不是在她手里，怎么又出现了？”

　　易邪冷笑道：“我也想知道。”

　　孙大星见赵阿米有点扛不住，其他人只是在一旁看着，不免着急。
　　周一由就算了，怎么连易邪和方彦也无动于衷呢。
　　他说道：“邪哥你光坐着干啥，咋不帮忙呢？”
　　易邪道：“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你这人真奇怪，你不去我去。”孙大星撸起袖子就要上，被方彦一把拉住后领，黑袍差点被扯下来。孙大星怒道：“你干啥，不帮忙还不让人帮吗？阿米要出了什么事，俺就再也不理你们了，放手。”

　　方彦冷冷道：“你去干什么？送死吗？”

　　“是又怎么样，方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漠无情了？阿米要是死了，我给她陪葬去！俺老孙死后一定催坟头的草快快长高，让你们三天两头去俺老孙的墓地拔草去，烦死你们！”
　　方彦：“……”

　　“这事轮不到你插手。”方彦扯着孙大星下了天台，孙大星一路乱喊乱叫：“方彦你不是人，你放开我，俺老孙今天算是看透你了，你就是个负心汉！”

　　“你别多管闲事。”

　　孙大星：“我怎么就多管闲事了，这能叫闲事吗？”
　　方彦一如既往地冷漠道：“那天替赵阿米治疗时，我看到了，温墨画上那个赵欣，是以她为原型。”

　　“什么？！”孙大星一时语塞。
　　方彦道：“我虽然不太了解温墨怎么通过她画出赵欣，但只要像就行了。易邪比我敏感，比我更了解赵欣，他应该更能发现赵阿米的特别。就算你不出手，光凭这点他也一定不会置之不理，你着什么急。”
　　“可阿米又不是她。”
　　“是不是有那么重要吗？我只是觉得，这么久了，他是该走出来了，不管是借助什么方式，移情也好，忘情也罢。如果必要，我们甚至可以推他一把。”

　　孙大星仍留有疑问，“俺怎么觉得不太靠谱呢……”
　　方彦冷冷道：“你不是说我是蒲城最好的心理医生吗，这次，该听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