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觅相知》我有了

4、四

　　了事化小，小事扩大，大事一发不可收拾……果然从小学到高中一点也没变过啊。

　　但意外也总是存在的。
　　这边涂觅揪着方晚知的领子，拳头离此人那干净的小白脸就只差0.01公分，那边，却听到了班主任老顾的一声爆喝：“你俩干什么？！”

　　老顾年纪不大，身高腿长，看起来蛮有些中年知识分子的风度翩翩，来教室巡视，所幸……被他撞见了这一幕。
　　涂觅那拳头自然是打不下去了，方晚知用力扯了下领子，挣脱了钳制，狠狠地刮了涂觅一眼，而后收敛一身杀气，回过身去，对刚进门的老顾低了低头：“顾老师。我在维持课堂纪律。”
　　说完也没有多做解释，自己走回了座位。

　　涂觅突兀地站立着，老顾看着他，似乎在等他解释。涂觅满脑子浆糊，心道这把算是栽了，班长巡视班级是合理的，而他总不能告状说自己抄的作业被方晚知撕了吧？
　　这哑巴亏是无论如何也得吃了。
　　老顾见他不吭气，也没有为难，又等了一会儿，突然道：“朱岩，你出来一下。”
　　朱岩冷不丁被点了名，心里大骇，连忙跑了出去。老顾环视了一眼教室里满脸无辜的同学们，带上门，和朱岩站在走廊里，不知道谈些什么。

　　涂觅坐下，恼火得要命，把地上七零八落的试卷碎片捡起来，放到桌上，想往一起拼。可两份试卷除了字迹，几乎一模一样，就算拼出来，交给老师看也肯定不行。越想越憋屈，气得摔书。
　　同桌李瑶轻声安抚了他一句：“别气了，再重新要一张写吧……我的也可以给你抄。”
　　涂觅无语道：“这种人我也是醉了，管的真他妈宽，以为自己多大能耐么？他脑子有毛病吧？”
　　李瑶笑了笑：“你自己抄作业还好意思呢？可怜学委太太，无辜躺枪。”
　　涂觅挠了挠头：“你说的也是……可现在算啥情况？我和方晚知搞事，老顾找他干嘛啊？”
　　“了解情况呗。”青春期的女孩子情商一向比男孩子高，瞥了眼窗外，对涂觅解释道，“问你和班长，肯定是各执一词，老顾懒得听你俩当面掰扯，所以先找平时就信得过的人问问。不过，你放心好了，学委的试卷刚被撕，他就算不趁机公报私仇，肯定也不会替方晚知说话。”
　　涂觅赞许道：“行啊瑶姐，真想不到，你是如此这般才貌双全的奇女子。”
　　李瑶毕竟是个小姑娘，最吃他这套油嘴滑舌，又好笑又有些害羞地地打了他一下：“死一边去，谁要你夸。”
　　“没夸没夸，实话实话。”

　　俩人正贫着，后排的方晚知又站了起来：“老师就在外面，还要讲话？自制力就差到这种地步？”
　　涂觅这边刚灭的火噌一下又冒起三丈高：“你还没完了是吗？”
　　方晚知也终于忍无可忍，抬手指了指教室外：“不学习，就出去！”

　　涂觅看了一眼外面的老顾，心里“呵呵”一笑：方晚知，小学六年同学，你就靠那点破成绩和势利眼师长活着，现在还觉得自己挺厉害吗？且不说同在实验班，就算排名有差别，大家也都叫“学霸”一个名字，单讲咱们班主任老顾的正派，恐怕你这傻逼还没领教过。

　　这么想着，涂觅扯着嘴角一笑，一个字也没再多说，站起来就往教室外面走。
　　方晚知大约是没料到他居然有这胆子，怔怔地看着涂觅，表情显示着他似乎有些懵比——只见涂觅拉开老顾刚关上的教室门，还不忘回过头来，冲大伙儿抛了个媚眼。
　　随后，潇洒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班里所有熟知涂觅的人对这货的脱线和叛逆早已见怪不怪，方晚知却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下不了台了。他又傻站了几秒，随即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局促地推了推眼镜，赶紧坐下，把头埋进了书架后面。

　　老顾和朱岩正谈着，身后门响，回头一看，也有些诧异：“上课时间，你跑出来干嘛？”
　　涂觅憋着一肚子火气，低头对老顾道：“顾老师，我是来跟您认错的，刚才，我不该跟班长大人动手。”
　　老顾眯起眼看他片刻，才训道：“这才开学几天，你俩就闹成这样？涂觅，咱们认识一学期了，在我心里，你不是个小气的人。说说吧，怎么上着自习还能打起来呢？”
　　涂觅道：“老师，是我自己小心眼。我不服气——大家是一个班的同学，他一点不尊重我们。自己课上想讲话就讲话，想离座就离座，我这边跟学委就说了一句作业的事，也没大声，他都不允许。而且上来就训我，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我多难受啊……一时冲动，我俩吵几句，就动手了。”

　　这几句话，说得孩子气十足，听在老顾耳朵里，也没啥大错，和朱岩的话两相对照，事情基本上就理清了。他抬手拍了拍涂觅的肩膀，缓和了口气劝道：“不管怎么说，动手都是不对的。你们也都不是小孩子了，怎么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呢？方晚知他这学期刚到我们班来，他是班长，你们应该多配合人家工作。当然了，探讨问题是可以理解的，回头我找他谈谈。但就为了动手这个事，涂觅你应该主动跟人家道歉。”
　　涂觅心道我给他道歉个球！面上依然乖顺：“好的顾老师，我知道了。”

　　但班主任到底是班主任，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多，又眯了眯眼，笑道：“当日事当日毕。走吧，回教室去，给班长道歉，也给其他同学做个表率。”
　　涂觅：……
　　他十分尴尬，脑子噼里啪啦盘过一堆念头，有些措手不及，慌张开口：“这……私下不行吗？我也要脸啊，顾老师。”
　　“这会又讲脸了？动手的时候没想想呢？”老顾非常民主，也十分讲道理，理性道，“就只为动手这件事，其他不用，是非分明。”
　　涂觅一个头变两个大。

　　他被老顾推回教室，站到讲台前，头顶上白花花的白炽灯照着。班里同学齐刷刷仰起脸看他，瞬间如有十座太行山压到他肩头。老顾在一边鼓励地拍拍他肩膀。
　　涂觅生无可恋，翻眼看天花板，避重就轻道：“不好意思了各位，我太冲动，不该在教室里动手。抱歉。”
　　同学们静默瞪他，没人答话。涂觅把眼光往后排飘去，却见方晚知埋头在课本后，一言不发，甚至眼都不抬。

　　老顾恳切道：“你们都长大了，有些人的体力，连我也及不上，有什么事我可能连拉架都拉不开。所以，我希望，大家能成熟一些，文明一些，遵守秩序和规矩。不管同学之间有什么矛盾，别诉诸暴力。”
　　全班同学傻乎乎地点头，纷纷表达了“牢记于心”的肢体语言。
　　“好了，就这样，自习吧。”老顾总结，把人都赶回座位去了。

　　一场小风波大抵算平息。
　　他在教室里又巡视一圈，最后立在方晚知的座位旁，手指轻轻点了点方晚知的课桌，并以眼神示意。
　　方晚知从先前开始就始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闷头学习。这时被点，浑身都僵了一下，似乎有些发抖。
　　涂觅偷摸着扭头去看，见对方脸色白得像纸，连嘴唇都褪去血色，绷直地起身，跟随老顾去了走廊，抖落了一地冰碴。

　　教室的门一关闭，门里门外就仿佛是两个世界。也说不清是把喧嚣阻断在外面，还是把热闹锁死在了里面。
　　窗外是明亮走廊，走廊外是漆墨夜色。方晚知个头蹿得快，映在玻璃上的身形已经比老顾高出半个头了。他站在外面也是浑身绷紧的，垂着头，老顾面色温和，不知道说了什么，还拍了拍他胳膊，却引得方晚知浑身打了个激灵。
　　老顾及时收回手，又退开一点距离，笑脸显得有点尴尬，又低声说了几句。
　　方晚知始终垂着头，一语不发。

　　涂觅先前还担心方晚知“告状翻供”，一直在关注外面，此刻心里只有吃惊：这什么情况？一个班长钉子户，还能怕跟班主任谈话？
　　涂觅收回目光，一转头，却见朱岩在对自己磨牙。
　　学习委员“千里传音”对他说：物理课代表那里还有几张多的试卷，一人一张重写一遍！
　　涂觅：……果然无法原谅方晚知这狗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