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夫人擅绩效》司晨守夜

94、九十四、

　　张嫲嫲大吃一惊，上京的百姓自诩生长在皇城根儿下，虽本着对皇家的敬畏，不敢在公开场合里随意议论宫里人事，但私底下未免都很关注那里头的各路消息，因此，对宫廷里的大事小情，无论正史还是八卦，都熟稔得很。

　　大家皆知，当今圣上虽然年事已高，但早两年间一直闻说皇上身体康健，能吃能喝能睡，一顿吃上四个大包子不带打饱嗝的，因此虽然东宫储位一直虚悬，全京城的百姓连上朝廷里的文武百官也并不十分担忧，也没什么人成天催促着皇上尽快立储！

　　所以骤然听见李织娘这一小道消息，张嫲嫲先是一惊，继而有些不信：“真的假的，李大妹妹，没影儿的事你可千万不要乱传，不一向说咱们皇上万岁千秋，身子骨儿好得不能再好吗？怎么说不中用就不中用了？”

　　李织娘也不敢把话说死了，虽然自己只是个平头小老百姓，也相信与张嫲嫲这么多年交情不至于被她给卖了，但到底议论圣上的身体乃大忌，自己心下也甚是忐忑，连忙半遮半掩改口道：“咳，说的是，八成那公公话没说清楚，又或者我们阁主把话听茬了也未准！”

　　想想又说：“不过圣上年纪到底大了，那东宫的位置这两年间也该有个准信儿了！”

　　这一点张嫲嫲倒是十分认同，跟着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咱们皇上是个圣主明君，咱这几位皇子也个个人中龙凤的，这若非要从中摘出个拔尖儿的，那还真是不好摘选！”

　　说罢，与李织娘两人互视了一眼。这个话题太过敏感，这些年间，坊间传闻里也有过不少流传，李织娘和张嫲嫲心里都清楚，若一旦涉及到立储之事，那这些年间的太平就算要告一段落了！几个成年皇子个个都非善茬，人人都有资本有能力问鼎东宫，靖元帝一旦现了疲态，那大靖朝即刻便有萧蔷之忧。

　　可这事也不是如张嫲嫲等老百姓们可以评说的，二人心照不宣地对了对眼神，皆都跳过这个话题，李织娘悠哉道：“总是今年冬寒来得早，魏老爷带着夫人和姨娘们南下避避寒也是应该的，待来年春暖花开时，再回上京来避暑，倒是正经！”

　　张嫲嫲也笑：“谁说不是呢！反正我们老爷只是个商人，又不用绑在朝廷里，这山南海北的，还不是想走哪去就走哪去！总是无官一身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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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李织娘交了差，结清了工钱，便向张嫲嫲告辞而去，张嫲嫲则进了后宅的花厅，去找葛姨娘回话去了。

　　葛姨娘正在花厅里与几个管家婆子商议南下的事，讨论着此次去江南，各个差事上的人带谁不带谁的问题。

　　南下去老宅呆上几个月，这对于宅门儿里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主子们和她们的丫鬟婆子来说简直是千年求不来一次的大福利，从这消息传出来那一刻起，底下的众管家婆子们连上府内所有的大小丫头们都兴奋的快找不到北，各个都想争了这个好差事，跟着家下的主子们去南边游山玩水见见世面。

　　因此，这几日，几乎所有有些能耐的丫鬟皆在背后送东西走门路，求着各路管家婆子帮着说话，府里原本前些日子被整饬得利利索索一片清明的景象荡然一空，再加上大家还都忙着收拾行李打包装箱的，府里上下一片沸沸扬扬沸反盈天的，闹得忒也有些不像话了！

　　葛姨娘被如今这场面气得够呛，正坐在花厅上首位对着底下几个管家婆子们高声训斥：“这府里刚清净了这几日，你们就又闹腾起来，一个个上蹿下跳扮那跳梁小丑！可都忘了前些日子咱们因何撵出去那些丫头们，若你们也不得消停，那咱也别停，接着往出撵人！”

　　有婆子小声道委屈：“姨娘，这回可真怨不着咱们，老爷夫人们要下江南，府里多少人眼巴巴想要跟着去呢，便是我们想消停，也耐不住下面人左一个来找，右一个来求的，都也是平日里干活得力的丫头们，您说我们应了谁拒了谁？！”

　　葛姨娘一拍桌子，大怒：“合着还得我来教你们怎么做是么？统共就这几个名额，你既那么为难，不愿做这得罪人的调停，若无不然我去替你出头拒了她们如何？！”

　　那婆子素日是个办差得力的，很得葛姨娘器重，也知道葛姨娘无非是虚张声势，并不会真拿自己怎样，便嬉皮笑脸耍赖皮道：“瞧您这话说的，您成天日理万机的，哪还劳烦到您来调停这事啊，便是再难，老婆子我也得替您办利索了啊！”

　　这里几个人正吵吵八火地议论着，莫汶带着春花秋月主仆三人掀了花厅的细布软帘走了进来。

　　葛姨娘连忙起身，把上首位子让了出来，自己捡了莫汶身边的一把玫瑰椅坐下，又连忙吩咐丫鬟为莫汶捧上来一盏香气馥郁的大红袍。

　　莫汶也不与葛姨娘客气，接过双龙纹印花白釉瓷盘里那一盏白瓷盖碗，就着手喝了一口茶。

　　这一口茶下肚，大红袍香中泛苦的岩韵味道便在口中慢慢弥散，浸润了满口。莫汶蹙眉问：“这茶味道却好，只是天气转冷，我脾胃不合适，阖当喝些红茶才好，怎么今年家里倒不常备着些咱们滇南来的红茶，倒是储了不少我们莫家的青茶！”

　　葛姨娘见莫汶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虑疑惑，并未因为喝到自己娘家产的茶而有半分欢喜，心里便有些忐忑，小心答：“姐姐说的是呢，往年这季节，家里都要喝咱们家茶园捎过来的滇红茶的，再不济也会配些祁门的红茶、金骏眉什么的。只是今年姐姐娘家拿下了宫里的茶引，如今青茶在京里也很受人追捧，老爷便让刘管家买了一些上好的武夷红袍，说是让家里人也尝尝别人家的茶，别落了风潮！”

　　莫汶便将手中盖碗轻轻搁到身边的梅花机上，懒懒地靠在了身后六合迎春的引枕上，凝视着高几上那盖碗茶良久，方悠悠舒了口气。

　　葛姨娘不解莫汶为何看去心事重重，她并未跟着莫汶参与到北人南调的事情里，并不知晓门外岁月，但若莫家的青茶在京中盛行起来势必会影响魏家的云南茶在京中的地位，这点子道理她多少还是清楚的。

　　因此便也紧锁起了眉头，忧心忡忡问：“姐姐，是咱们魏家的茶叶在京里头卖不动了吗？我听刘管家说，北疆榷场那边已经关停了，咱家跟夷族的茶叶买卖也被中断了，这如今，京里头的人也不认咱们魏家的茶了，我们魏家岂非以后都要艰难起来？”

　　莫汶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抬眼看着葛姨娘圆脸盘子上的满盘忧虑，不由失笑道：“妹妹快不必这么担忧，如今我们魏家在京里的确势弱了些，却还不至于就此一蹶不振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咱们魏家的云南茶已经盛行了这么久，根深蒂固，很多人都已适应了咱们家茶的味道，也不是说能弃之就能弃了的！何况，老爷早料到今日情形，这才轰轰烈烈将北边的经济们召回京里教习，又派往南边去开分号，我们也才得了这个机会跟着一起回江南啊！”

　　葛姨娘崇拜莫汶的智慧，闻言一点都不怀疑，立即作恍然状点了点头：“难怪去江南走一趟，却要我们收拾出这老些行头来，知道的不过让我们娘们儿跟着一起南下散散心，不知道的还道老爷这是要弃了京城这块阵地，举家迁徙出京，往后都不回来了呢！”

　　底下的几个婆子适才也跟着云里雾里听了半晌，这中间也有人眼明心亮，家里男人在外当差，知道外面世道的，都竖长了耳朵留神听莫汶怎么说辞，到这会儿也都跟着葛姨娘一块凑趣，纷纷笑着说：“咱们老爷多精明能干的，哪里能眼巴巴看着自家买卖就这样被人家断了根基，不过是事赶事碰到一起了，何况莫家是咱们夫人娘家，是咱老爷的老丈干儿家，如今莫家要上来，咱们老爷就顺杆子让上一让，这又有什么的，咱们家在京里这么多年的威望，哪里是说被人挤兑就能挤兑的。”

　　也有人跟着附和：“就是就是，不过是去江南住一阵子的，让几位夫人并江儿小主子去散散心瞧瞧风景，待来年南燕北归，自是要回京里的！”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莫汶却不搭腔，只一口接一口喝着来自娘家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大红袍。

　　待众人的议论声渐渐消停下来，她才放下茶盏，漫不经心说了一句：“众位有一点可能想得差了，咱们这次去江南，恐怕未见得半年五月的就会返还，要视那边分号开的情况而定，若是开得慢了，大概呆个一年两载也是有的。若是那边铺子也开得如火如荼，便是将家再迁回南边，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莫汶声音不大，细声细语慢条斯理的，说出来的内容却不啻晴空里一声惊雷，震得众人目瞪口呆，连葛姨娘都听得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