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夫人擅绩效》司晨守夜

93、九十三、

　　魏晏的脸黑如锅底，本来回家见到莫汶和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画面，扑头扑面满心的温暖，如今却被这三个姨娘的话噎得脾胃都有些不适，直想反酸。

　　可又不好厉声呵斥这几个姨娘，毕竟自己这些日子里专宠莫汶是事实，已经很久没有去关心过自己的几位妾室了，说起来心底还是有些惭愧的。

　　只好又干咳了两声，淡声吩咐：“也不早了，想你们在这里也待了一阵子了，叨扰了夫人这么久，各自也都疲乏了，这也就散了吧！”

　　说罢，挥了挥衣袖，对侍立一旁的春花道：“去厨房催促一下，我今日午饭吃得也不多，这会子还真是有些饿了，叫她们快些上来！”

　　春花忙答应着出去了。

　　马姨娘一听，自己牢骚还没发完，自家的男人也还没看够几眼呢，这就被下了逐客令，真是又气恼又不舍，不懂眼色的还待再开口说几句，却被身旁的柳姨娘使劲拽了拽裙摆。

　　柳姨娘抢在她前头柔声应承着：“老爷说的是，小江儿也该回去温功课了，且我们也还未用晚膳呢，想必这会子吴婶子也给芙蓉阁送了过去，我们这也就告退吧？”

　　她走过来拉着小江儿，朝魏晏莫汶二人盈盈一拜，便毫不拖泥带水地拉着小江儿离去。

　　马姨娘更是着急，刚想着嚷嚷一声，干脆把各房今日的份例都送到明萃堂算了，大家聚一起用餐岂不更好，谁知葛姨娘又插在她前头站了起来，憋着满脸掩饰不住的怒意，牙齿缝中勒出几个字来：“老爷说的是，我们的确叨扰姐姐时间久了，是该散了，只不过姐姐今日处置了不少府里的事，这会儿也疲乏了，望老爷也不要过分叨扰姐姐才是！”

　　魏晏心道：我叨扰不叨扰莫汶，岂用得着你来管教！当下冷笑一声，阴沉着脸色，连话都不多说，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葛姨娘也不含糊，神色高傲，扭头便也走掉了。

　　马姨娘心里叫苦不迭，这葛姨娘实在太也不知礼数没有教养了，要走就走好了，偏偏恁多废话，说得魏晏脸色更加难看了，这下自己真是想留都不好意思留了。只好站起身，委委屈屈福了一福，一脸怨妇样也离开了明萃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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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姨娘走后，明萃堂方静了下来。莫汶知道魏晏向来不喜在堂屋桌子上用晚膳，便亲自进了里间，看着小丫头在炕上支好了小炕桌，摆好碗筷。

　　魏晏跟着进来，从她背后慢慢环抱住了她。

　　莫汶感觉到他的双臂在渐渐收紧，伏在她背上的身子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魏晏身上温热的体温，却透着一种说不清楚的疲惫和紧张。

　　莫汶沉默地由着他搂了自己半晌，方挣开他的手臂，回身看住魏晏，轻柔地问：“怎么了？可是今儿在渊澄馆里与三殿下谈得不痛快！”

　　莫汶如月牙般的眼睛里水一般荡漾着忧心，紧紧凝视着自己。她身上兰草般清甜的气息扑在魏晏面颊上，魏晏看了片刻，“唔”了一声，忽然又重新将莫汶揽进怀里。

　　他的头轻轻伏在莫汶肩上，在她耳畔轻声说：“莫汶，我们去南边吧，江南魏家老宅的边上有个水镇，虽说不上多么山明水秀，却也小桥流水、晨曦暮烟。那里没有几户人家，清净得很，民风也甚是淳朴，不像外边的人这么奸诈机巧；我奶娘便是来自那个小镇，我小时常随着她去那个小镇游玩，我奶兄带着我下禾田里捉泥鳅，夜里还要到河边捡沙蟹，我奶爹甚有本事，会绑了纱网去给我逮知了，还时常让我骑在她们家的牛背上，牵着我在田埂里遛弯！

　　那时我小，总觉得那牛魁梧得很，动也不敢动，总担心他一尥蹶子就能将我掀下背来。可是又不想被我奶兄嘲笑，只好咬牙挺着，还要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内心好不叫苦！”

　　莫汶闷在魏晏怀中，吃吃笑着：“我就说老见你人前一副泰山崩于前都气定神闲的君子做派，不知是天生成还是后练就的，原来竟是小时骑牛骑出来的！”

　　魏晏也闷声笑了两下，贴着莫汶的胸膛跟着“嗡嗡”的震动，却震得莫汶心中益发宁静。

　　魏晏并不跟她抬杠，贴着她的耳朵接着蛊惑：“跟我去江南吧，我们便在那个小村子里落脚，也不要盖什么高门大院，就盖几间瓦房，弄一处鸡舍鸭棚，再养两头猪猡。再找人帮我们开凿一处池塘，养些锦鲤，栽下几株莲花。夏日傍晚，我们就在葡萄架下，就着池塘里的凉风夏荷，品着自家种的葡萄西瓜，整饬点儿好酒好茶，也学那太白的风格，月下小酌，看有哪个云游的僧侣，能在月下敲我们家的院门儿！”

　　魏晏搂着莫汶，浅唱低吟般在她耳边絮絮着自己的梦想。莫汶听得一阵神驰意动。

　　魏晏所描述的这一切，不就是她前一世在职场里摸爬滚打了一身烂泥后，回到家，在夜深人静的房间里，内心所渴望的逃离北上广后能过上的田园生活吗？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那样的生活，有一处自己的地中海式的小房子，它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却原来，古人也未能逃脱今人的小资情怀，就连魏晏这样能在大靖朝的上京里呼风唤雨的巨富豪商，内心深处竟也有这样避世隐居的念头！

　　她疼惜地反手搂紧了魏晏，怀中的男人让她心软，从魏家落魄至重振雄风，这短短不过七八年时间，无人知道魏晏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磨砺，而如今，他也才不过二十又七，未过而立，却又不得不早立，也不知他这些年里，内心是怎样一场辛苦！

　　莫汶上下捋着魏晏的背，慢慢地说：“当然好，你说的那个水镇那么美，我当然想跟你一起去那里，抛却这尘世里的纷纷扰扰，采菊东篱下，把酒话桑麻！只有一样不妥，我们不能盖几间小小的房子，我们需要盖几间大大的房子，家里人多，葛妹妹、马妹妹、柳妹妹的，还有小江儿，小江儿长大后还要讨老婆，还要生孩子，若屋子少了，如何住得下？！”

　　魏晏将头埋在莫汶肩头，口中喃喃道：“小江儿，总是别人家的孩子，总有一日要还给他的……，至于春叶她们，我总是会好好安顿她们的，不至于亏待她们！”

　　魏晏声音不大，说得又乌鲁乌鲁不清不楚，莫汶没太听清，疑惑问：“什么，老爷您说什么？什么安顿她们？葛妹妹她们难道不跟我们一起去那里吗？”

　　魏晏这才从莫汶肩窝里抬起头，深静如潭的眼睛看住莫汶，却又像是透过莫汶看向悠远的远方，他静静地说：“不，我不想带上她们，我只想带着你，只想和你两个人隐居乡野。以后的漫漫岁月里，我身边有你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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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底，上京很少见的接连下了两场雨，一场秋雨便增了一场秋凉，刚出十月便已有些初冬的寒意了。

　　魏府里的女人多，皆都畏寒，葛姨娘便早早组织针线房的人为大家量了尺寸，裁了料子，交到长街西的织锦阁，赶着做出了秋冬第一套薄袄。

　　织锦阁的织娘们手脚利落，很快就将百十多套袄子完工，又派人套了马车，赶着将成衣送到魏府，顺便讨要剩下的工钱。

　　那被派来交差的织娘常来魏府走动，轻车熟路奔着针线房去了，却见平日里一向安静有序的针线房今儿个不知怎得，乌糟糟乱腾腾热闹成一团，大小丫鬟们都脚不沾地地忙前忙后，搬箱子挪柜子，卷布料收针线的，院子里头大箱子小包裹，东倒西歪地摆满了一地，那织锦阁来的两个织娘险些没了下脚地儿。

　　领头的织娘好容易从穿梭的人中找到了针线房的张嫲嫲，把她拽到了一边，问道：“呦，张姐姐，您这里是得了消息有土匪要来袭村儿啊，大家伙赶着收东西逃跑啊是怎着！”

　　张嫲嫲和这领头的织娘也孰得很，并不介意织娘的玩笑，便拉着这织娘又找了处花荫凉的地儿，拿帕子擦了擦汗，叹着气道：“李大妹妹，您可不知道呢，我们老爷如今要做江南那边的生意，说是过些日子便要亲自到南边督导；这不，前些日子把江南的老宅修葺了一番，说是要我们夫人带着几个姨娘先过去整饬，待他把上京这边的生意安顿一番，不日也就过去了。大概这一冬都要在南边过了，就算那边生意顺利，也要待来年开了春才回来呢！

　　这一去，这宅子就算得空下个半年，府里没个主子，各项差事上又要派些骨干跟着过去，余者便打发回家里歇息半年，这才赶着把这院里的东西盘点盘点，包裹出得用的跟着一起带去南边，剩下的收拾停当搁进库里存着！”

　　那领头的织娘听说魏府的主子们要举家离开上京前去江南，心中不由艳羡她们能有这机会南下出去逛逛走走，又想跟张嫲嫲套套热络，便故意问：“呦，那这么说，张姐姐您是一定要跟着夫人她们一处去江南吧，您府上几位主子的针线活向来都是您和底下几个姑娘们伺候着的，夫人这一去这么久，怕是离不得您！”

　　张嫲嫲正是要跟着莫汶一起去江南的，这几日心里正为此事兴奋地觉都睡不囫囵，闻言掩不住心里得意，笑道：“咳，也没办法，家里人都不乐意我离家那老远去，可咱一做奴才的，身不由己啊！主子要咱去，咱就不得不去啊！”

　　姓李的织娘就又贴着说了几句溜须拍马的话，跟张嫲嫲又打了会儿哈哈，这才叹了口气，道：“若我说，您家老爷这也是有先见之明，倒也并不一定全然为着生意的事！我头些日子听我们阁主说……”

　　李织娘突然顿住，往四下里看了看，见周围的丫头们正忙乱着，无人关注自己这个角落，这才放下心来，凑近张嫲嫲耳边，右手食指指了指天，压低声音道：“我们阁主说，上头那位如今身子骨不大健朗了，尤其前些日子那场霜降过后，咳嗽痰喘得便厉害了，宫里太医们用了好些方子，非但不见好，反而一日重似一日的。前些日子我们阁得了宫里一些搭边儿的活计，交付的时候，宫里来的人还跟我们说，今年的花色一律要鲜亮艳丽的，暗色的不打眼，也不喜兴，皇上看了不喜欢，说是……皇上如今眼神儿不大好了，白日里也还凑合，到了晚间，竟瞧什么都瞧不真亮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