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夫人擅绩效》司晨守夜

92、九十二、

　　此次聚会终于在一种吊诡的气氛中结束，子蕴晚傍晌还要回部里处理一些公文，简单与两人道别后便上了马车，剩下魏晏和子峻二人站在渊澄馆的门口目送他而去。

　　待他的马车转过街角，子峻才偏头觑着魏晏，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

　　魏晏本就为适才自己在子蕴面前的心浮气躁懊恼着，如今又被子峻这般饱含深意地看着，心下不免有些恼火，推了子峻一把，冷声道：“看什么看，没什么事还不赶紧上车，秋意渐凉，这郊野的地方过不片刻就要寒浸起来！”

　　子峻酸不溜丢地回了一句：“你怕什么？！反正家中有你那个出能上马打天下、入能洗手煲羹汤的红颜娇妻候着，身上再凉回去也有人给捂着暖着，哪里像我，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孤苦伶仃茕茕孑立，回家了，身边连个陪说话道辛苦的美娇娘都没有！”

　　魏晏哼了一声，不作答。

　　子峻的容貌冠绝京城，倾慕他的女子比西山兵营里的守军将士人数还多，这句话说得不详不实，魏晏都懒得回应他。

　　他不再理子峻，踩着车蹬子上了马车，却听子峻在他身后突然换了腔调，声音低沉而认真：“清平，宫里的供奉停了，到底还是会影响你魏家在京里的招牌吧？”

　　魏晏一顿，片刻后方缓缓转身，直视着子峻，一字一顿回说：“是会影响，所以我才要我夫人加快生意南迁的步调。不过，你也不必太多顾虑，三殿下说得对，凡事有舍方能有得，我自那一年与你们相识相遇，便已下定决心，拼却魏家满族的荣华，也要辅助你们登上那个位置，不为别个，只求你们来日，能为我父母讨回个公道！”

　　说罢，不待子峻说话，便毅然转回身去。

　　子峻望着他的背影，郑重点头，愈加压低了声音承诺：“若终得苍天有眼，倘有一朝，三哥终能号令天下百官，我子峻定督着他掘了他邱家的老坟！”

　　魏晏的背影微微抽动了一瞬，肩膀在萧瑟的夕阳中缓缓松弛下来，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身，只对着车门轻轻点了点头，便躬身钻进了车中。

　　一直在远处候着不敢上前的车夫这才走过来给他关车门，却在车门阖上的瞬间，又飘进来子峻微弱歉疚的声音：“清平，这些年你为我们两兄弟所做所弃的太多，若有一日，三哥他……，不过你放心，我会竭尽全力护住你！”

　　车门终于阖上，严严实实遮挡住了外头的人和尘世，魏晏疲惫地靠着窗格，闭上了眼睛。
　　……

　　回到魏府，天边日头已然落尽，自家宅院里星星盏盏、灯火通明。魏晏进了垂花门，绕过两道穿堂，不知不觉便走去了莫汶的明萃堂。

　　进了院门，绕过影壁，便听见堂屋里一阵欢声笑语，几个高高低低或娇柔或清脆的女声正嘁嘁喳喳谈笑着，间或还夹杂着小江儿背诵“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清亮脆嫩的童音。

　　屋子里有小丫头推开房门走出来，迎头瞧见魏晏，一怔之后便是十分欢喜，叫道：“老爷回来啦！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夫人和几位姨娘正在屋里等着您呢！夫人还吩咐奴婢去小厨房给您催着点呢，那边老早就给您熬了紫米粥，夫人还特特吩咐吴婶子把春天收起来的剩下的柳芽儿团取出一个，给您扮个爽口的小菜儿呢，奴婢正要去看看是否都妥当了，您既回来了，我这便去催他们上菜吧！您快进屋歇会子吧！”

　　这丫头劈里啪啦嘴里说个不休，但胜在口齿清晰伶俐，又是一副团团脸的笑模样，里里外外透着一股喜兴劲儿！

　　魏晏被她的欢欣感染，再加上这院子里暖暖的灯火，屋内娇妻幼子盛世太平的阵阵笑语，他心头也不由一阵的暖意融融，对小丫头笑着点了点头，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进了屋内。

　　屋子里，莫汶正在正座上搂着软糯糯的小江儿轻轻摇晃，她下首位分别坐着葛、柳、马几位姨娘，大家围着一圈，你一言我一语逗着小江儿背诗诵句，春花秋月紫菱等各屋的大丫鬟也站在一边跟着凑趣。

　　突然看见魏晏从门口进来，屋内几个人脸上盈盈的笑意都不及收，皆慌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敛身下拜。

　　只有莫汶不急，将怀里的小江儿轻轻拽到身侧，才起身福了福，眼里带着略带娇羞的笑意，款步迎过去，轻轻地叫了一声：“老爷！您回来的倒早！”

　　黄色的光晕斜斜打在莫汶挺翘的鼻梁上，拉出一小片阴影，阴影中有她长如羽的睫毛微微颤动，她眼中的羞涩和喜悦，被这一小片忽闪的睫毛半遮半掩，透着诱惑，也透着难言的温暖。

　　魏晏那颗没着没落的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身边几个姨娘并丫鬟还在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他却顾不得一家之主的威严体面，快走几步上前握住了莫汶的手，凝视着莫汶，柔声道：“如何，我说晚间会早些回来陪你，就一定会早些回来陪你！”

　　莫汶大囧，瞬间面红过耳，迅速抽出自己的手，又羞又恼又好笑，恨恨地在魏晏耳边低声提醒：“老爷，葛姨娘他们都在呢，大家也有日子没怎么见过老爷了，您好歹也跟人家招呼一下！”

　　魏晏这才想起身旁还有人围观，心中泛囧，连忙捂着嘴干咳一声，转回身跟几个姨娘简单闲聊了两句，吩咐几个人坐下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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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晏与众人慢悠悠地闲话家常。

　　几个姨娘也的确正如莫汶所言，自从魏晏的心移到了莫汶身上后，就连人带心都空旷起来，都有日子未见自家老爷了，再加上莫汶近日忙着府外的事，每天脚不停蹄，东奔西走，几个人在府里都要闲出一身痱子来。

　　就连跟莫汶最要好的葛姨娘，也好些日子不得与莫汶聚上一聚了。莫汶每晚不是回来得太晚，便是回来后一身的疲惫满眼的倦怠，便葛姨娘想多耽搁在明萃堂陪莫汶聊一聊，见她这个样子，也只好嘱咐几句，叹着气离开。

　　马姨娘起先还因为莫汶在府里搞的‘考绩’这套东西，她和柳姨娘享了不少实惠，本有心向组织靠拢，一心讨好着莫汶。但眼见着莫汶又重新获得老爷宠爱，竟然还得专宠如斯，心里便日益的失衡吃味，有心再像从前那般，逮着机会上门找莫汶的茬，奈何葛姨娘一双杏眼虎视眈眈，护莫汶如同护自家的羊羔子似的，让她不敢随意放肆。何况莫汶如今和她的段位差距太大，莫汶每日要去府外忙着生意场上的大事，她白日里在府中都难得见莫汶一面。晚间莫汶回来后，也总听说老爷跟着就过来了，然后就吩咐小丫头关了院门了，然后她与同样想来串门子的葛姨娘就被明萃堂拒之门外了！

　　她既不甘心，也无可奈何。待今日再亲眼看见魏晏夫妻二人之间的你侬我侬，心中更觉不是滋味，带着能将屋里人都熏倒的酸气幽幽道：“依我说还是咱们姐姐有福气，进咱们魏家这许多年，便是莫老爷不曾怎么关照老爷，姐姐也未为咱们魏家开枝散叶，但依然能得到老爷这般关心，做妹妹的我真是在一旁看的欣羡。待改日姐姐得了空，且千万多跟我们姐妹常走动，也要好好教导我们究竟该怎样相夫教子才是！”

　　她这话说得太粗鄙，脸上厚厚的白粉都遮不住她满眼的羡妒，本来一家人温馨祥和的团圆夜就这样被她不得体的发言打断，魏晏的脸瞬间凉了下来。

　　莫汶深知马姨娘的尿性，知她心有不满是真，但嘴快无心也是真，你就不能跟她认真，否则迟早要被她的无脑气到爆血而亡，便忙扯了扯魏晏的袖子，待要劝他两句。

　　这当口葛姨娘却冷冷开了口：“相夫教子？你学相夫教子作甚？不是我说你，明月妹妹，相夫教子那一套都是人家正头夫人该行的章程，你一个小妾，不说好好学学怎么侍奉老爷、孝敬夫人，嘴上抹点蜜讨人欢心，却成日里跟挨了狗屁呲似的满嘴里喷粪！不知自己讨人嫌得紧么？！明明也长得花一样的容颜，倒是学学人家柳姨娘淡妆素裙、细言细语的，好歹也能假作个清高，终是能讨得男人一二欢心！你可倒好，整日里打扮得跟那棺材铺子里扎的彩人似的，夜里出门不妨头能把鬼都吓一跟头！竟还腆脸说要跟姐姐学些相夫教子的本事，可真真笑死人了！”

　　葛姨娘近日里积攒的一肚子无名怨气在今日亲眼见到魏晏和莫汶的亲昵后达到巅峰，她不敢直呛魏晏，亦不能吐槽莫汶，便把怒火直喷向了马姨娘，兼带着无差别扫射了下柳姨娘。

　　无辜躺枪的柳姨娘适才还在一旁偷乐着看戏，却突然被葛姨娘夹枪带棒抢白一通，又觉恼火又尴尬，习惯性带上一脸的委屈娇弱，眼角慢慢湿润，抿唇垂首绞巾帕，好似受了天大委屈一般，却又一言不发，只作泫然欲泣状，不时偷眼瞅着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