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夫人擅绩效》司晨守夜

84、八十四、

　　吕掌柜直勾勾瞅着莫汶在自己眼前晃动的两根手指，半晌竟无言以对。

　　他这阵子已渐渐知晓这个莫汶是块硬骨头，难啃得很，也知今日一聚，情形于己方会很艰难，却怎么也未想到自己竟脆薄如一片秋叶，这么轻易就被人家挥挥衣袖，给掸到了一边！

　　大势已去，去得还非常气势如虹，不带半分犹豫！他有些发懵，还搞不太懂究竟为何就会这样兵败如山倒，可眼前的夫人还正目光灼灼等着自己回话，身旁还杵着一堆昔日里对自己卑躬屈膝的掌柜们，正或明或暗等着看自己笑话。

　　吕掌柜知道自己不能在众人面前失态，只得咬了咬牙根，用鼻孔哼了一声：“既然卢掌柜对此事并无异议，那吕某也无甚好说的了！就这样吧，依着夫人和东家就是了！”

　　莫汶才不理会他脸上的不满和不服呢，接着他的话，对众人愉快地下了结论：“那真是妙极，既然大家都已经同意我将北边的经济们调到京里来教习了，那这几日便请大柳掌柜做出个详细的条陈，如何安顿分派这些经济，各位掌柜们又该如何分阶段教习，还请大柳掌柜多费心了！”

　　大柳这些日子除了与李掌柜交接店里存货并账务外，主要就是花时间琢磨这些个事呢，心里早就有了个草案，听莫汶这样分派，连忙往前探了探身子，胸有成竹道：“夫人请放心，我这就列出个详文来，回头请您过目！”

　　莫汶点头，心下盘算了下，应当暂时也无他事了，便缓下神经，与众人有说有笑说了会儿闲话，这才让大家伙都散了。

　　从品茗居出来，不过正午，长街西正车水马龙、行人如织。

　　莫汶以手遮阳，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湛蓝如镜，心情明媚的就如同这舒爽的秋色一般。

　　世间万事，难就难在抬起脚来的第一步，如今，连魏晏都未曾迈出来的第一步，竟就被自己这样温水煮青蛙般一寸一寸地挪腾了出来。

　　她对着远处的蓝天突然一歪嘴角，俏皮地笑出个小梨涡：若魏晏知道自己这么容易就已经帮他摆平了吕谅直，不知心里是欢喜欣慰多些呢，还是多少有些不服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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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又没人给你演个折子戏，看到什么了，竟当街笑成这样？”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醇厚的男声，轻轻地问。

　　莫汶吓了一跳，连忙回身看去，却见一位身形颀长、气派儒雅的男子站在身后琉璃居的檐下，正眯缝着眼睛看着自己。

　　他所在之处有些背阴，莫汶本看不大清他的五官，但却从他的声音和通身贵气中立即判断出来，此人乃是‘寻寻觅觅’开业那天，唯一光顾自己食肆的那位身份贵重的公子。那天自己的马车与人家的马车相撞，葛姨娘冲下来与人家的小厮吵了起来，自己也气不过出言不逊，却被这位贵公子正色教训了几句，说到自己哑口无言。

　　后来，这位公子大概为了避雨，躲到了刚刚开张的‘寻寻觅觅’里，与自己再见，并在‘留言板’上题了两行‘名言’。这段留言效果奇佳，很快就在京中贵人圈子里引起不小的轰动，然后，自己的‘寻寻觅觅’就突然火爆了京城，每日里客来如云。

　　说起来，若不是他那两句醒世名言，自己的‘寻寻觅觅’大概还不至于迅速成为京城一家著名的‘网红店’！并且，莫汶一直揣测，这位公子还很有可能在他混迹的那个圈子里很费了一番力气帮她的‘寻寻觅觅’宣传，这才让她的小食肆如她所愿招徕了一批富贵闲人的食客，合该好好感谢感谢人家的！

　　想到这里，莫汶便敛起脸上惊讶的神色，换上一副食肆老板娘视客人如亲人的热情笑容，顶着阳光迎了上去。
　　…….

　　子蕴本站在廊下观察了莫汶良久。见她款步走至街边，见她仰首凝视远天，见她俏然歪头，见她乍然一笑，如同艳阳下陡然开放的一支海棠，灿若云霞，那嘴角一抹小小的梨涡便似花蕊一点，映得整条喧街闹巷都突然凝滞了一般，静悄悄的。

　　然，认出自己后，她俏脸上却又换上了这样一副公式化笑容，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子蕴微不可察摇了摇头，也从廊下迈出半步，冲迎头走来的莫汶笑了笑。

　　莫汶朝他规规矩矩施了一礼，道：“公子，那日一别，已这许久不见！总说要找个机会谢您，却又不知何处寻您，想不到今儿却巧，竟在这里遇上您！”

　　子蕴听说个“巧”字，心里一动，想起那日先与对方的马车相撞，后又在店里相遇，果然是有些缘分的，忍不住莞尔一笑，温声道：“的确巧得恨，我每常嫌闹得慌，大约一年都不会来这长街西一次半次的，今儿也是有事与人相约，否则断不会来这的！可巧就又遇见了你！”

　　莫汶心里算了下，上次与这位公子的马车相撞，似乎就是在长街西与长街东相接的位置，对方的马车应当正从长街西赶过来，大概也不过四、五个月前的事而已，若再加上这次，对方至少一年内已来过长街西两次了！

　　啧啧，看对方一派青青如玉的磊落之姿，还以为定是个端方君子呢，想不到扯起谎来也与普通男子无二，气定神闲毫无心理压力的……

　　大概莫汶今天与吕掌柜之争大获全胜，心情放松，脸上表情控制的便有些不到位，眼里那丝不屑流露出来，被子蕴看了个正着。

　　子蕴稍微一怔，不知莫汶因何不屑，但转瞬间便反应过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今年倒是比往年来这长街西勤着些，一共来了两次，两次还都可巧与夫人相遇！”

　　莫汶见被子蕴说破，也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对方确实不似说谎，不免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也只好讪笑了两声：“公子说的是，的确巧得很！”

　　说完这话，却又不知该接着说些什么，对方也不接话，笑笑地看着自己，似乎再等下文。

　　场面有些尴尬，孤男寡女，总不能一直这样站在街边“巧来巧去”的，莫汶只好忙不迭改换话题：“上次承蒙公子不吝，在我家那面留言板上写了些字儿，还真个引得不少食客特来欣赏！有了公子这副墨宝，我家生意倒是越来越红火，莫汶真是一直想找个机会答谢公子的，若公子此时无事，不若由莫汶做东，长街西任一家酒楼随公子点！”

　　子蕴见莫汶小小玲珑一个女子，说出的话却恁有一股关外大汉的豪爽劲，不由又要失笑。本来他最近工部事情多的很，想着下午要早些回部里去处置公事的，并且依礼，街头偶遇不相熟的人，不过是相互客气两句就散了的，但却鬼使神差的，竟然点了点头，道：“相请不如偶遇，夫人既这般有诚意，那…我也就不再推辞了，也不要去别家酒馆了，就夫人的那家‘寻寻觅觅’吧！”

　　说罢，举手潇洒地做了个“请”的动作，摆了衣袖，走在前头，上了自家那辆青帏翠幄的马车。

　　莫汶望着他已经钻进车厢里的背影，彻底傻了眼：这不就是一句客气话吗？！！正常对方不也就是跟自己来往两句就各自告别各奔东西的吗？！！她一直认为，在人情世故上，大靖朝和自己生活的年代并无太大差别的！可今儿这人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脸上表情过于热情了……

　　可对方的马车都已经开始启动了，无法，只好赶紧拾掇起震惊的心情，连忙也上了自家的马车，反而主随客便跟着去了长街东。

　　今儿非沐休日，又过了正午的饭口，长街东依然寥落如昔，只有影儿胡同前停了两三辆马车，几位车夫倚在车板上聊着天儿。

　　莫汶跟在子蕴身后进了店里。

　　她最近忙着北人南调的事，加之‘寻寻觅觅’生意益发上了正轨，每日传回来的流水账面都十分漂亮，因此，她也很多时未踏足自己的这间小食肆了。

　　今日再来，看着自己当初一砖一瓦、一字一画、一盆一景置办起来的食肆依然与自己当初归置的分毫不差，两三桌客人小声嘈嘈，八九个盘盏脆响叮当，几缕暖阳穿透明澈的窗玻璃铺洒进店内，照得店中每一个人都透着一股闲适惬意。

　　就好似看到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如今有了丁点成绩，莫汶既满心自豪，又心生感慨，对着满室的暖阳长长吁了口气。

　　子蕴回头笑看着她，眼中含着些微激赏，口中却轻嘲：“怎么，太久没来过自家地盘，都不认识了，反而要细细地欣赏一番？”

　　莫汶忙道：“倒没有，只是想起修缮这家店的那些日子，未免有些感慨罢了！”

　　子蕴点点头，并不与她继续抬杠，转身朝靠左墙第一张桌子走去。

　　莫汶认出那张桌子却是他第一次来‘寻寻觅觅’时就座的位子，又想起他刚才说，自己太久没来自家地盘了，心中突然有些疑惑：咦？自从开张那日之后，自己放心不下生意，初时常常来食肆里照管帮衬，却并没有与这位公子再遇；后来，自己又忙于别事，的确少来这边了。可是，这位公子，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太久没来自家地盘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