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夫人擅绩效》司晨守夜

79、七十九、

　　次日清晨，卢掌柜早早起来，简单喝了碗绿豆百合粥，用了几样清淡小菜，就出发奔向南城的茶缘坊。

　　南城乃是平民百姓所居之地，有钱人家甚少将家宅置在这一带，清贫人家都需早起奔波生活，因此，卢掌柜虽然早早就到了茶缘坊，但茶缘坊也已开门营业，有小伙计正端着脸盆在门口街道上掸尘。

　　见到卢掌柜从马车上下来，小伙计十分诧异，迎上来招呼着：“呦，这不是卢掌柜嘛？您老今儿怎么得空，来我们小店一逛？”

　　卢掌柜的家离南城十分遥远，车夫赶车赶得又快，颠得他这把细瘦的骨头都快散了架了，一边揉着自己酸痛的腰，一边皱眉训斥：“少跟你家掌柜学着油嘴滑舌，快快进去给我弄些茶水来！”

　　他仗着自己大店掌柜身份，比小邱掌柜年纪长、功劳又大，除却吕掌柜的品茗居外，到哪家店都一副斜着眼看人的姿态，更不会把一个不入流的小伙计放在眼里，迈着四方步，大摇大摆就进了店中。

　　一进店中，却见一向被小邱掌柜打理得干净整洁的店内一片凌乱，似是要搬家整理东西一般，不由愣住，揪住正准备进里间提壶烧水的小伙计问道：“这里怎么回事？莫不是你们家主子近日偷懒，不来店里看着你们这些个小子们，你们就在店里大闹了天宫不成？”

　　小伙计很瞧不惯卢掌柜那一副牛皮哄哄的样子，心里鄙夷，见他问，赶紧抓住机会回怼一句：“哪能啊，卢掌柜您有所不知了，我们小邱掌柜如今已被夫人升任了什么、什么‘总分析师’的，这几日正干劲十足给夫人鼓捣那个什么‘模板’的，本就无需来咱们店里天天守着。只不过，小邱掌柜放心不下咱们，还是每日都回来一会子，昨儿个正带着我们一起盘货，因折腾得晚了，还未来得及整理呢，所以您看着才觉得乱的！”

　　说完，也不再理卢掌柜，一转身翻了个白眼，就直接掀帘子进了后身小院里的小厨房，去给卢掌柜烧热水了。

　　且不说这小伙计进了小厨房如何往水吊子里啐了两口痰，又如何未等水烧开，便用半生不熟的水给卢掌柜沏了茶，单说这卢掌柜，在小伙计转身走进里间后，便脸色阴沉，讷讷坐到了柜台旁的一把椅子上，发起呆来。

　　虽然从秋水阁的闻掌柜嘴里已然听说了小邱掌柜调任‘总分析师’的差事，但如今听他手下的伙计又如此学舌了一遍，还用了‘升任’一词，又说小邱掌柜正在捣鼓什么‘模板’的，虽自己也不甚搞得清楚这分析师究竟要分析什么师，这模板又是刻印什么东西的板，但他与底下小伙计可不同，他毕竟在生意场上浸淫了这么多年，心中隐隐约约觉出，此‘总分析师’一职，未来恐怕是要掌着全国所有铺子的流水账册，而小邱这位子，只怕是要凌驾在所有单个店铺的掌柜上头了！

　　想不到这个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毛头小子这么轻易就能入了夫人的眼，得了重用高升，而自己曾经连正眼看小邱、大柳一眼都嫌弃浪费精神，却从今往后不得不高仰着脸巴着此二人了，真是，想想都心有不忿，难以意平！

　　都怪自己起先太托大拿架，以为夫人和吕老狐狸两头都要拉拢自己，便自抬了身价，躺家里装病，与吕谅直的人斗法，把先机都给错失过了。谁想到夫人颇有主意，根本不照着常理思路出牌，不但打乱了吕谅直那边的部署，也叫自己险些落在了人后，变主动为被动！

　　不过，好在自己反应够快，立时调转了策略，想来还是犹未晚也，自己的心远居毕竟不是秋水阁、茶缘坊这等小店可相比的体量，想必只要自己主动些向夫人投诚，夫人必会诚心纳悦，定更会重用自己！而自己今儿见了夫人，也切要放下身段，十足表达出自己的诚意，方能反败为胜，后来居上！

　　他打定了主意，内心坚如磐石，便不再急急慌慌，如老僧入定般，稳稳坐在椅子上，呷着那盏加了唾沫星子的未烧开的茶水，翘着二郎腿指点茶缘坊的伙计们把店里未盘完的货继续盘完，又收拾干净屋子，又等到店里零星开始上客，又出面帮着伙计打发了两起难缠的客人。

　　由于茶缘坊店小，每个班值上只有一人当差，总有周转不开的时候，卢掌柜还要帮着伙计看看店，迎迎客，不插门儿职业病发，再指导指导那着三不着两的伙计工作，直忙到下午晌儿，累的个半死，都还未等来夫人。

　　不但没等来夫人，就连那据说每日都会回店里看一眼的小邱掌柜也不曾露脸儿！

　　卢掌柜这下才真的焦急了，昨儿城东城西地颠颠儿跑了一天，今儿又城南城北的折腾了一溜够，至这会儿，自己这把老骨头都有些要散架的态势，已然有些要盯不住了，却还是连夫人的半根儿头发丝都未见着，这样下去，自己心中纵有满腔的热情、好几颗的红心，都捧出来给何人看？！

　　他咬了咬牙，一拍桌子，从椅子上腾楞一下站起，把身旁正翻着白眼垒茶饼的伙计吓了一跳。

　　“您，您这是……”

　　卢掌柜并无心搭茬一个小伙计，阴森着脸抬脚就要往外走，刚跨过门槛时，忽又想起，又回头对伙计说：“你跟你们家掌柜说，就说我今儿在此侯他侯了一天，有事与他详谈，他若有空，还请到我府上找我叙叙，或者找个馆子，老哥哥我请他喝一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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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掌柜嘱咐完小伙计，就急急忙忙离开了店里，上了自家马车，对车夫道：“走，去城西魏府！”

　　车夫心里嘀咕着，咋个，昨儿不是刚去了魏府，等到了半夜才把您老接出来，怎么今儿还要去，您这忠心表得也太勤勤了吧！可他知道自家主子脾气，只敢在心里抱怨两声，并不敢出声相问，按着他的吩咐，颠颠儿又赶着马车去了魏府。

　　到了魏府，又是老沿儿快要下山的时辰，魏府门口的两尊石狮子影子也被拉得瘦长瘦长，两个穿着魏府下人服饰的小子正倚在石狮子旁蹲坐着唠嗑。

　　卢掌柜拖着快要断掉的老腰从车上跳下来，一步一踉跄走近魏府大门口，正在插科打诨的两个小门僮不约而同静了下来，其中一人表情像是囫囵吞了整个咸鸭蛋般，张大着嘴震惊地看着卢掌柜，半晌方反应过来，忙从地上站起，拍着屁股迎上来。

　　“卢掌柜，您，您今儿怎们……”小厮磕磕巴巴问。

　　卢掌柜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向其解释方好，可所谓小鬼难缠，对着魏府的门童可不能像对茶缘坊的伙计那么无礼，只好扯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是，昨个儿听闻夫人扭伤了脚，又未能见上夫人一面，回去后我也不老放心的，总想着再过来探望探望！”

　　小厮更惊讶了，看了看卢掌柜的两臂，卢掌柜一路上屎顶着屁股门儿一般赶路，哪有功夫停下来去买些糕点补品，自然是两手空空，两袖清风，看到小厮的眼神，方想起自己竟然空着手来人家，还号称放心不下夫人，要来探望，真是……

　　他羞惭得恨不能一头钻进石狮子的嘴里，说不得，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回找补：“也是有急事要跟夫人相商，是以走得匆忙，未及准备！”

　　魏家的门童也是见多识广，训练有素，忙收回诧异的眼神，把卢掌柜往里相让，“是，是，您先请进吧，在外厅里先歇歇脚，我这就去禀告刘管家！”

　　小厮把卢掌柜让进了门里，带至外院正堂，便跑去找刘管家了。

　　又有小厮给上了一壶新泡得的碧螺春，斟了满满一杯递给了卢掌柜。

　　卢掌柜看着同样的青花瓷盘、同样的白瓷茶盏，同样升腾着袅袅热气的清茶，想起昨日那满肚子晃荡的茶水，下腹一阵阵发紧，感觉又想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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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靖朝许多大户人家都习惯在正堂会客，但魏晏并不喜在家中宴客，魏府也很少有宾朋满座的时候，若有事，他都会在外边另约了酒席，就即便子峻常来魏府走动，也都爱泡在外书房中，从不在外院堂屋中逗留，是以，这间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堂屋反而是魏府最冷落处。

　　看去宽敞的大院子里，拢共却没几个丫头下人，上茶的下人退下去后，屋子里便静悄悄的，剩了卢掌柜一人独坐等待。

　　也不知这门房小厮找刘管家都找去了哪里，直过了小半个时辰都还未归，这中间也未有人进来搭理搭理卢掌柜，卢掌柜只好又是一杯接一杯的喝茶，直喝到肚子又要爆炸，不得不憋着出去找茅房。

　　解完手后往回走，却听到影壁后头有两个守院小厮在说自己，一人道：“这卢掌柜究竟有何事找咱们夫人？这一趟一趟的，比回自己家还要勤快？”

　　另一人道：“这我上哪知道去，说是来探望夫人，却连点手礼都未带，双手空空就来了咱们府上，真没点大掌柜的气派！”

　　先头那人也嗤笑道：“可不是说呢，还老赶在饭口上来别人府上拜访，莫不是走路走得饿了，来咱们这儿化顿斋饭吧！”

　　“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边说边慢慢从影壁后头绕出来，卢掌柜心里又愧又恨，又不愿得罪魏府下人，连忙闪开一步躲在墙后，让过了两人，这才回到堂屋里独自个儿生闷气去了。

　　又过了不片时，才见刘管家气喘吁吁从外头小跑着进来，一进屋就拱手抱拳：“老卢，卢掌柜，直是抱歉了，让你久等了！我适才满府绕着去找夫人去了，结果夫人听说你昨儿来找过她，她不放心，只说你必是有要事要说，下午晌歇过午觉，就奔着又去了你的心远居去找你了，你瞧，这可不是走岔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