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夫人擅绩效》司晨守夜

75、七十五、

　　王掌柜连忙顺杆子往上爬：“再者说，您家小都跟着您在这郊野住，这么多年，也都适应惯了这样的生活，天高地阔的，孩子们跑也跑得，追也追得，倘一旦进了城里，就算夫人慈厚，赏您一套宅子住着，或是在魏府里给您僻出一个院子来，究竟不是您自个儿家，住着多有别扭不便的！”

　　闻掌柜又叹了一声：“谁说不是呢！我正是愁这个，按说夫人老爷如今有为难处，我老闻是魏家老太爷在世时用过的老人了，本应当义不容辞前去帮忙。可，一想到回城里这许多麻烦事，我又无拘无束惯了，心里就着实为难得紧！”

　　老王心里偷偷乐开了花，面上却一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义气模样，一拍胸脯道：“这有什么为难？夫人无非就是想要个掌柜帮忙接手大靖茶舍和茶缘坊两家茶铺，之所以找上您老，我琢磨着，多半是因为您老为人秉直，和吕掌柜他们不是一路；既这样，您本心又不大乐意进城，不若就将我推荐给夫人，我替您担这个差事，了您忠了老太爷的心愿，如何？”

　　闻掌柜先是一怔，不语琢磨了片刻，犹豫道：“这，这个，不太好吧，夫人是来找的我，我却给推辞了，还把你举荐上去，这个……，况你也说了，夫人就是为着我不和老吕他们穷搅合，才找上的我，而你，每常不是和吕掌柜他们打得火热吗？夫人能看得上你？”

　　这老闻头性子也有些左，平日里不大看得上老王哈巴狗子又抠里抠搜的尿性，逮着个机会赶紧损损他。

　　老王急着借由他去给夫人传话，好让自己上位，也顾不得与他抬杠，又往前挪了挪屁股，急着辩解：“我呸，我和吕掌柜他们搅合？！那您又见我和他们搅合出什么好处来！这天杀的吕掌柜，吃着人饭儿不办人事，这些年白饶了我多少好东西，连丁点好处都不想着我，连他们家门房看我都老鼠掉进面缸里——只拿白眼看人，我恨他们恨得牙根儿都痒痒的！”

　　他这一番倒都是心里话，说的时候难免咬牙切齿表情狰狞，显得意切情真。

　　闻掌柜心领神会笑了笑：“这倒是真的，要说老吕这人，确实挺不是东西的，这些年，你也的确受了不少委屈！那这么着，我试着在夫人面前推荐推荐你，但能不能成我可不能保证！另外，夫人说了，甘蔗扁担两头挑不得，接下城里的店来，这郊野的店可就顾不得了，回头就要派别的掌柜来打理了，到时候你可别心疼啊！”

　　王掌柜心里迅速盘算一通：自家的泊烟渚虽说地处郊野，但因为对面神鹿庙里的香客多，买卖倒也不赖，实则营收上倒比大靖茶舍和茶缘坊还要好些，可是……，自己的目的是为着调回城里去，无论如何，先回去才有机会再往上爬，思及此，一咬牙，笃声道：“这个没问题，为着夫人分忧，又有什么好心疼的！”

　　二人计议定，老王中午又果然请了闻掌柜一顿丰盛的农家大餐，闻掌柜这才便屁颠屁颠又赶到了位于东郊观音庙边上的‘一叶斋’，找上了那个小王掌柜。又依样画葫芦把刚才对着老王的话一字不漏又说给了小王听。

　　这小王可不是那老王，他原本就是品茗居一个小伙计，在吕掌柜手底下干了几年，人又聪明机灵，腿脚勤快嘴里又来得，颇得吕谅直欢心，因他家本来就住在东郊，离这观音庙不远，因此，吕谅直便借着一叶斋的老掌柜荣退之机，把自己的心腹手下小王安插倒了这家店里当掌柜。

　　与老王削尖了脑袋想往城里钻不同，这小王好不容易才回了乡下，可一百二十个不愿再被调回城里去，因此听了闻掌柜一席话，心里并无他念，也不想怂恿闻掌柜将自己推荐给夫人，也不劝闻掌柜踏踏实实呆在乡下别去趟城里的浑水，甚至连顿晚饭都没请人吃，只嗯嗯哼哼与闻掌柜一顿打哈哈，说了没两句，便笑呵呵目送着老闻头垂头丧气出了一叶斋的院门。

　　待送客的伙计关好院门，走回堂屋后，小王掌柜才收了脸上笑容，坐进椅子里闭目沉思。良久，忽然睁开双眼，直视眼前的门闩，一拍大腿，叫道：“不行！我得进趟城里去，必得把这事跟说给吕掌柜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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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王掌柜吩咐伙计牵了马车，颠儿颠儿地进了城。这边厢城里头几家大店的掌柜们正闹腾得欢。

　　这头吕掌柜的几个狗腿子以李掌柜为牵头人物，纷纷跑去卢掌柜家门前砸门叫魂儿，哭着嚷着非要进去探望‘身染沉疴’的卢掌柜，一派灵堂上哭闹的架势。

　　那头卢掌柜推出自己的大老婆二老婆三老婆纷纷堵到大门口，死活不许外头哭丧的人闯进门来，自己则捂着大被子缩在被窝里，哼哼唧唧捂出了一身的痱子！

　　正闹到人仰马翻之际，突然街边传来一阵喧闹声，看热闹的人群里钻出一个伙计打扮的男孩子，飞奔到卢宅外，挤到站在最前头的李掌柜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李掌柜面上激愤的神情突然一变，脸色凝重起来，通红的脸庞也渐渐降了温，回了色儿，低头沉思了片刻，一招手，对着身后人马道：“走，回品茗居！”

　　一队人浩浩荡荡又掉头去了品茗居，上了二楼。

　　二楼雅间明显被清了场，偌大个房间里只有两人，其中一人正是吕掌柜，跟摊肥肉似的堆在雅座里，手里狠狠捻着一串金刚菩提子，正憋着生闷气呢！

　　另一人乃是京郊一叶斋的年轻掌柜小王，毕恭毕敬、垂首敛目站在一边，看上去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众人赶紧上去见过礼，才围着吕掌柜身边坐定了一圈。

　　吕掌柜道：“怎样，小王的话都传给了你们吧，你们怎么想？”

　　众人面面相觑。

　　莫汶这一招行得实在出其不意。南边开铺子，受限于资金和货运方便等原因，必是要在漕运线沿岸的热闹市镇里开铺子为首选。因此，无论是吕掌柜一派还是卢掌柜，都认定了莫汶若要将人调回京城，必是要搁到城里几家店中受训方是正理，而且最好是搁在品茗居、心远居、旧故里、春秋苑等规模大、成气候的店中，学到的东西、见过的世面才够日后使用。

　　所以吕掌柜一派才急着拉拢卢掌柜，而卢掌柜也是认定了莫汶必会先找上自己，方敢这般拿架，躲在家中装病秧子。

　　谁道，莫汶竟完全未按常理出牌，人家压根儿没理会城里这帮人，带着个高掌柜不声不响绕道去了郊区，竟还把一向闲云野鹤般的老闻头给说得动了心、起了意，竟真琢磨着回城里接手南城两家店铺。

　　“那这么说，那这大柳和小邱两人，如今已不是大靖茶舍和茶缘坊的掌柜了？这么轻易就料理了两人，这手腕子够狠的呀！”春秋苑的孙掌柜啧啧叹道。

　　小王在这些人中辈分低些，闻言，仍微微低着头轻声道：“并非是被夫人一撸到底，说是给这二人调换了另外的差事：柳大哥给了个总教习的名位，小邱说是当了什么‘总分析师’的！”

　　众人皆大眼瞪小眼，大柳的‘总教习’名号顾名思义，好歹还能明白点儿，大概是要给北边调来的人当先生，教习他们如何经营店铺；那小邱的‘总分析师’，……是个什么鬼？简直闻所未闻！

　　“知道这总分析师是做什么的吗？”吕掌柜问小王。

　　小王摇头：“我细细问过闻老，闻老不知是藏着掖着不肯细说给我听，还是他自己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乌鲁巴索说了几句，也未讲明究竟做些什么，只知这二人应是很痛快地应了下来，如今似乎正在店里盘货清点，准备交接给接手人呢！”

　　“嗯——！”吕掌柜摸了摸肉瘤般的肥脸，阴森了脸色。

　　众人皆跟着沉默了片刻。大家能当上掌柜，都是聪明人，这当中未免就有人开始琢磨：这大柳和小邱可不是傻子，尤其这小邱，真真的是个人型算盘金豆子，却这么痛快便应了夫人，可见夫人许给这两人的好处必是不少。

　　咝——，这小娘子年纪轻轻，还真不是个善茬，行动快、心眼活、名目又多又很懂得舍予……，是个干大事的料啊！

　　可惜啊，我已经被划归了吕掌柜一派……，可所谓法不责众，他吕谅直与你作对，我们不过搭个腔、帮个音儿而已，到底也未做什么阻挠你行动的具体动作，若有一日夫人摆布了吕掌柜，当是不会迁怒于我吧！

　　当下，便有人暗自打起了小算盘，从此后就即便不得不听命于吕掌柜，也只肯事事做到五分，剩下五分得想着给自己留个退身步了！

　　只有吕掌柜的狗腿子李掌柜，还一根筋未打通任督二脉，抻长了脖子问：“那，吕老大，您说这……，这叫什么事儿啊？！”

　　吕谅直也猜不透这总分析师是个什么官职。而自己与莫汶这么个小丫头交手以来，竟一次上风都未占着，处处被人牵着鼻子走，而且越来越摸不清对方脉络，不由心中也焦躁惴惴。

　　可当着这么多下属面前又不好露怯，只得轻蔑地一哼，表示不屑一顾：
　　“故弄玄虚而已，且不要理论，你们也不用再去堵卢宅的门了，就各回各店守着，坐观其变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