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夫人擅绩效》司晨守夜

71、七十一、

　　李掌柜行动力极佳，从吕宅出来后就直奔了卢掌柜家里，大半夜里砸了半天门，门房才磨磨蹭蹭出来开门，一脸丧气堵着门口，死活不放他进去，也不肯去通传。只说自家老爷前两日与孙大人家里的大管家喝酒，回来后痛风病犯，已在床上躺了两日下不来地了，不方便见客！

　　李掌柜气了个倒仰，这姓卢的忒也狡猾了些，早不病晚不病，偏偏他老李要上门拜访时就病！估计是猜到夫人巡店之前，必会有人来游说他，他既不想得罪了夫人，又不愿与众人树敌，干脆来了个病遁，躺床上装死谁都不见！

　　老李心里生气，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卢掌柜比自己年资高功劳大，平日里自己嫌他趾高气昂，也不愿与他亲近，两人关系凉薄的很，人家若硬是不肯见，自己还真没什么理由硬闯进去，站门口骂骂咧咧与门房争竞了一会儿，朝着红漆大门吐了两口口水，悻悻然走掉了！

　　他走后，门房进去与守在老爷房门口的小厮禀明，小厮又传话给了老爷。

　　卢掌柜这才掀开蒙在脑袋上的棉被，痛痛快快喘了口气，坐起身来。

　　他的夫人坐在床边，担忧地问：“老爷，这老李平日虽与我们不大走动，但到底与我们没有什么正经过节，又与您共事多年，又是吕谅直身边头一号得用的兄弟，他这样大半夜来砸门，保不齐真有什么急事想您帮忙的，您就这样直白将他拒之门外，可不是彻底将他得罪了？！”

　　卢掌柜年纪虽不太大，但平日里疏于保养，整日里与那些贵客们交际应酬，实则身子已经虚空。大半夜里自己把自己闷了半天，直觉得胸闷气短，倚在床头齁喽齁喽直喘，闻听他妻子的话，费力地摇了摇头：“你不懂，老李这时候来找我，定不是为他自己的事求我，定是吕谅直的主意，为的是要我和他们联手，抵制夫人北人南调的事！”

　　他接过妻子递来的茶，喝了一口，缓了口气儿，又道：“我如今见他，才是麻烦。若不应他，才算是把他和他身后的吕谅直等人彻底得罪瓷实了，反而不好转圜。况我也还未想好是否向夫人投诚，回头夫人这边再与我谈不拢，老吕那头又被我把路堵死了，我才是两头上了夹板，左右做不了人！”

　　卢夫人没他夫君这么多的转轴，一时间想不明白这中间关窍，皱眉问：“老爷，您今日不见老李，岂非已经向吕谅直他们表明了立场，实则已经得罪了他们。回头夫人来找咱们，只怕咱们应也是得应，不应也得应了！”

　　卢掌柜莫测高深一笑，闭眼缓缓摇头，道：“夫人啊，这你就不懂了。我此时不见老李，正是给自己留足了后路。我虽拒见了他，却也没给他机会当面拒绝他们、把话说死！正是这样态度暧昧不明，反而让他们和夫人都觉得我这人还有可争取的空间，反而两头都不会得罪我，必会全力争取奉承于我，无形之中就抬高了我的身价！至于接下来该倒向哪头，那就看哪头应承我的利厚，哪头开的价码更高了！”

　　卢夫人听着似懂非懂，想了片刻，犹豫问：“那老爷的意思是，老吕他们还会再来找老爷，夫人也会来找老爷的？”

　　卢掌柜满意地笑了笑，拍了拍自己媳妇的肩膀，赞道：“老婆大人聪慧，一点就透，正是这样，你看着吧，此事且没完呢！老吕他们还会来找我，夫人自也会来找我！夫人说是到各家店里走走，约着这些掌柜们单独谈谈，可我猜，她头一个想要见的，就是你夫君我！老吕嘛，算是一上来就把她得罪透了，地位再高，夫人也不见得会去争取，而我与老吕实力算是伯仲之间，她头一个便会想要来说服了我，方好摆布其他人！

　　她是夫人嘛，再怎么年轻没资历，也还占着个位份呢！若她应承我的比老吕那边儿还厚些，我自会投向她，帮着她。所以，我无论如何得先和夫人谈了。这之前，若老吕他们的人来找我，你得想办法在前边帮我挡喽，说话要客气些，不好把他们得罪的很了，可也不能真让他们闯进来见我！”

　　这下子，他老婆算是彻底听明白了，连连点头：“放心吧，老爷，这点儿小事，妾身还是做得好的！您就，安安心心在床上‘养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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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李掌柜在卢掌柜这儿吃了个闭门羹，一心以为卢掌柜这是铁了心站在夫人这边，已事无转圜了，加之天色实在晚了，自己又气又累，便顾不得回吕掌柜家里禀报此事，气呼呼回家睡觉了。

　　第二天起的又迟了，快傍中午才赶到吕宅，结果吕宅的下人告诉他，吕掌柜一大早就去了茶铺，李掌柜赶忙又赶去了品茗居。

　　在品茗居见到了吕掌柜，把昨晚的事连添油带加醋好一通形容，哪知吕掌柜摸着脸上的横肉，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突然乐了：“好你个老卢，打的一手好算盘！盘里的，碗里的，你还哪口都不肯漏！这世上的便宜都被你一人占了，难道让我们哥几个喝西北风去？！”

　　他挪了挪屁股，对老李招了招手，凑近些，小声道：“这事儿还没完，你还得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吩咐了一通。

　　李掌柜莫名其妙，问：“这老卢昨儿个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分明是不想沾咱们这边的水，我看他已然下了决心，就等夫人找她，好抱紧了夫人大腿，我们还接二连三派咱们这些掌柜前去游说，岂非又花了时间还掉了身份？！”

　　吕掌柜啧啧了两声，拍了拍李掌柜肩膀，意味深长道：“老李啊，要不怎么说你还是道行浅些，究竟还是比不得他老卢奸猾，难怪总是个二等掌柜呢！这事我也没工夫跟你细细解释了，你只记住，照我说的去做，但速度要快，要赶在夫人找到老卢之前，死活得把这只老狐狸给我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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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厢卢吕两人耍机诈、斗心眼儿，一方频频派人前去卢宅骚扰门房，又是人参、又是虫草的流水价往卢宅里送，口口声声唱和对卢掌柜身体的担忧，非要进去探望一番，好似今日不见这一面，怕明日再见，卢掌柜坟头草已长出三尺来长！

　　另一方严防死守，左推右挡，死活不与来人相见，好似来者是阎罗殿前的鬼差，见上一面便真要下了地府再不得回阳间！

　　两边人斗得这个不亦乐乎，这两日里，也不管店里营生了，也顾不得家里长短了，全副心思都花在了如何攻破对方后防线以及如何守住对方进攻波上，都快忘了那个放话要和各家掌柜单聊的莫汶才是重点。

　　由是，莫汶便在这种被人彻底忽略的轻松氛围中，悠哉游哉计议好一切行动，找了个秋高风淡的日子，收拾打扮停当，由高掌柜引着，先去了魏家茶铺中收益最差的一家店，城南‘茶缘坊’，去寻那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小邱掌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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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邱掌柜这家店坐落在城南一片老旧宅邸中颇为繁华的一条小巷里，只是城南的繁华不同于城东城北，拥塞的喧嚣里带着一种夕阳西下般颓旧懒散的气息，街上来往之人形色匆匆，穿着打扮也灰扑扑的，没什么精气神儿！

　　莫汶在货郎有气无力的一阵叫卖声中下了马车，跟在高掌柜身后，进了小邱掌柜这家窄旧的二层楼茶铺。

　　小邱掌柜自上次在品茗居中未能争得莫汶青眼、事后又彻底得罪了吕、李等众位掌柜后，回来便有些一蹶不振，虽也照着莫汶吩咐认认真真修改了条陈，可这条陈自被高掌柜派来的人收走后便如石沉大海，小半个月杳无音讯，不由得心灰意冷，也歇了争胜之心，整日里无精打采窝在自家小店里，只顾埋头和伙计们打理生意。

　　他本是账房出身，平日里做事其实颇为细致，只是年轻气血方刚，经不得人激，上次在品茗居时才一时显得气燥心浮。一旦心冷下来，倒能踏踏实实做些事情，这几日里，把这小小一间茶缘坊归置得干净得体，虽面积偏狭，但茶格盏架、插花摆件，一样一样错落有序，东西虽多却也不觉逼仄。

　　莫汶进来时，他正伏在案台上拨弄算盘，仔仔细细不知在盘的什么账。听到门外声音，习惯性抬头招呼了声：“呦，您来啦，您请……”

　　抬头一看，来者却是高掌柜和笑意盈盈的莫汶，不由愣住，“您，您，请……进！”

　　他请人进来了半天，才陡然反应过来，忙一激灵从案台后绕了出来，连忙迎上高掌柜和莫汶，慌慌张张道：“高掌柜，夫人，怎么竟来了我这里了？我这里又小又乱的，没的玷了您的脚。快请进快请进！”

　　一边语无伦次地往里让两人，一面又吩咐小伙计去拉椅子斟茶。

　　高掌柜看他这副忙乱样子，又是好笑又在心里叹气，笑呵呵道：“怎么我们就不能来你这了，不是让小子们来传过话了吗，夫人这几日便要各家店走走的，这不，第一家便到你这里来坐坐嘛！”

　　小邱掌柜最近几日躲在自家店里收心敛性，并不知晓山外岁月，还不晓得那边吕掌柜和卢掌柜之间的明争暗涌，闻言倒不也不觉得有多受宠若惊，只是有些诧异：“哦？承蒙夫人高抬，小邱再也想不到，您竟第一个来了我这里，我这里店小，东西又多，原该好好把店里收拾收拾的！”

　　莫汶微微一笑，在伙计拉过来的春凳上坐下，悠然道：“不妨事，原只是找你说事的，你且不必忙活，叫伙计们先挂了暂停营业的招牌，我们安安静静聊会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