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夫人擅绩效》司晨守夜

7、七、

　　春花低垂的头立刻抬起，惊诧地望着自家主子，不明白一向袒护她和秋月的小姐，今日为何转了性，枪头掉转过来对着自家婢女开炮。

　　莫汶凤眼微微一挑，微不可查扫了她一记眼刀，强行按下了她的疑惑。

　　她接着说：“石榴误会春花辱骂小少爷，明明一句话便可解释清楚的误会，偏让这丫头拉拉杂杂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不但未解释清楚原因，反而扩大了事态，还说了主子的一些是非，实属不当！”

　　她脸色沉了下来，严厉地看了春花一眼。

　　春花是打小跟在莫汶原主身边长大的丫头，从未被小姐在人前这般数落过，此刻，既被小姐的变化震得有些发懵，心里也备感委屈，嘟着嘴，眼角流下两行热泪。

　　莫汶且不去管她，继续沉痛地反省：“而春花之所以态度倨傲嚣张，确是与我平日里对她的疏于管教有关。”

　　她抚了抚胸口，满面惭色：“我自己平日里言行便有不当之处，连带着自己的丫鬟也不把府里规矩放在眼里。葛妹妹说的是，若要整肃门风，便得一视同仁！就算我是夫人，我身边的丫鬟若有不得体之处，也是说得罚得，方才能一碗水端平，以服众心！”

　　她语气殷殷，表情又十分诚挚，拧着眉头微微咬唇的样子又有愧色，看着又有一丝柔弱，葛姨娘吃惊地望着这个样子的莫汶，一时间竟不知该怎样接下去才好。

　　顿了半晌，才低声道：“姐姐……也不必这么自责，毕竟丫鬟的嘴都长在她们自己身上，张嘴闭嘴都由不得夫人！他们说的话，又不是夫人教的！”

　　反过头来，倒替莫汶找借口开脱！

　　莫汶苦笑着摇头：“总是我的不是多些，若我平日里就能以身作则，规行矩步，我的丫鬟又怎会如此狂妄无礼？！”

　　葛姨娘心里暗道：的确是这样，你平日的确张牙舞爪的欢，却偏偏凡事也没个章程！

　　可现下，莫汶以夫人之尊，却在几位姨娘并这么些下人面前主动承认自己有错！本以为还要与她唇枪舌剑一番呢，谁知夫人不但不与之争，还表示完全理解、赞同、支持她的想法，竟然还主动地自我检讨！

　　当着众人，给了她一个天大的面子！这在以往数次与莫汶的交锋中，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场景！

　　她一肚子准备较劲的力气当下就被莫汶的柔软卸了个干净，忍不住声音又软下来几分：

　　“姐姐，您真的不必太过自责。龙生九子，还子子不同呢，更何况身边的奴才，就算再怎么一般调教，也总能分出个三六九等来！”

　　“何况，”她指了指一旁垂眉顺眼的秋月：“您若说管教不严，如何秋月姑娘就能恭顺谨慎呢？我看秋月姑娘倒好，在府里这些大丫头里，算是数一数二得用的，便是我身边的紫菱、湘绣，也比她差上许多！”

　　一番话，说的莫汶终于好似开了怀，笑了起来，欣慰地看向秋月：“是啊，秋月的确稳重得多！”

　　又看向表情更加郁闷的春花，皱眉道：“只是这春花，我说过她多次，却总是这么冒失，这次惹出事来，说不得，便请葛姨娘依照家规，该打就打，该罚就罚！”

　　春花惊叫出声：“小姐！！”

　　却被莫汶用严厉的眼神止住。

　　葛姨娘等了半晌，并不见莫汶为春花求情，似乎是铁了心，真的想让自己罚一罚秋月，心下倒不觉有些犹豫。

　　“咳，春花其实是个忠婢，平时伺候姐姐也甚是尽心，只是性格鲁莽些，想她昨日里说那些话，倒未必存着什么坏心。只是，总这样口无遮拦，不但易给自己招惹口舌是非，也会给姐姐招来祸端！”

　　她想了想，斟酌着道：“这样吧，春花毕竟是夫人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又是陪嫁丫鬟，这次就先请夫人私下里教导一番。待我立下规矩，若有下次再犯，就算夫人为之求情，我也不会网开一面！”

　　她说着话，又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对马姨娘、柳姨娘等人睥睨了一眼，肃容冷声道：

　　“既然夫人都对此事没有异议，从今儿起，我便要关起门来认真立规矩了！明日开始点算各房的人头，丫鬟里凡有到了年龄的，除了陪嫁丫鬟由各房自行分派，其余人等，皆有我统一调配！若有不服者，”

　　她的目光由左至右缓缓逡视了一圈，一时间却想不出文绉绉、又掷地有声的词来，便冷笑一声，“哼哼，不服也得服！”

　　“……”马姨娘、柳姨娘。

　　这话说得太过生硬，纵使在她的积威之下，二人一向不太敢公然唱反调，但此刻也觉得面子里子都有些受不了。

　　马姨娘当即站起身，表示不服：

　　“春叶姐姐，你这话说的也太托大了些，什么叫不服也得服？就算老爷把管家之权暂交给你，但咱们姐妹同样的服侍老爷，谁又比谁更高一等！更何况就在这屋里，姐姐的位分就要高过你去，你又怎好在她面前说这等浑话，这又是哪里的规矩？！”

　　她一边气愤地抱怨，一边朝莫汶斜了好几眼，妄图像以往那样，挑起莫汶的怒火，让莫汶去对付这个猖狂的葛姨娘。

　　哪知莫汶却不动声色，只是将身子柔柔地靠到身后油光水滑的灰鼠皮靠上，显得一副弱不禁风的娇弱样子。

　　“我倒是觉得春叶妹妹说得对，无规矩不成方圆，若执法不能严，今日你求我我应了你，明日她不服我也随了她，这个规矩很快便成了虚设，立也是白立！”

　　她伸出纤纤玉手，点着碧玉盏的碗盖，温声说：“春叶妹妹你不必顾及，只管放心大胆去调配，我总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马姨娘呆愣在当地，看着莫汶，站也不是坐下也不是，活脱脱一副被鹅蛋噎着了的样子。

　　连柳姨娘都顾不上浮萍杨柳地凹造型了，抬头惊异地看着莫汶，眼里划过一道惊疑的光芒。

　　葛姨娘心中也十分诧然，又有六分感动，觉得今日的夫人怎么如此明理？！瞬间觉得夫人看上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顺眼，连鬓边那朵海棠绢花都似闪着金边儿般的神圣！

　　她心下又是一软，不由道：“姐姐，我刚才的话也确有不妥之处。老爷虽把管家之权交给我暂理，可毕竟姐姐才是这府里的夫人，理应出来主持中馈，不如……”

　　她话未说完，莫汶忙冲着她摆了摆手，摇着头：“不，妹妹，你知道我的。这几年，我很多事情都未曾想明白，许多事上，说的做的，想来都糊涂得紧。况且，我身子还未曾痊愈，还需要将养。你素来行事妥当，处事公正，便是老爷也是极看重你的，还是由你统管吧！”

　　她见葛姨娘皱着眉头又要发话，连忙补充道：“自然，我作为夫人，也不好完全当个甩手掌柜！若你调配人手过程中，有什么烦难，你可于我诉说，我愿与你一起担当，共同进退！”

　　葛姨娘这下是真的感动了，内心十分感慨：想不到夫人一场大病下来，不但病也好了，人也长大了，不再是之前那个糊里糊涂、总被人当枪使的傻丫头了。懂事了，也有担当了！

　　她复又站起身，对着莫汶认真一福：“谢谢姐姐！我定不负老爷和姐姐的信任，定要将府中整顿的气象翻新，若真有事，也不会一个人拿主意，还是要找姐姐来商量的，还请姐姐到时赏我喝杯好茶！”

　　莫汶点点头，但笑不语，捧起茶盏，让上面袅袅的热气将自己眼角慢慢熏出一点儿水润来，一副热泪快要盈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