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夫人擅绩效》司晨守夜

68、六十八

　　高掌柜是个老诚人，正规规矩矩缩在一边韬光养晦呢，不成想突然被莫汶点了名，倒惊了一大跳。

　　他本不欲得罪吕掌柜，也不像小邱那般急着跳出来当这只出头鸟，本想找个借口推辞，怎奈莫汶根本不是在征询他的意见，而是直接下了一纸调令，都由不得他说个不字，只好磕磕巴巴艰难道：“啊，这，这个，……好！”

　　说罢，额头上倒沁出了一脑门的汗，忙拢了拢袖口擦拭额头，顺带遮挡旁人或艳羡、或嫉妒的各式复杂眼光。

　　李掌柜欠着半天身子、撅了半天屁股，身子悬在半空半晌没探出去，闻听这个结果，险些没折了老腰。他见高掌柜已然应允，莫汶也一脸慈祥而满意地笑对高掌柜，连眼梢一点儿余光都没匀给自己丁点，心中沮丧，知事无转圜，只得悻悻然收回了腰身，又坐回到座位里。

　　吕掌柜眼里精光闪了闪，瞟了瞟莫汶，又看了看老实巴交的高掌柜，心中算盘飞速拨弄：也罢，总算莫汶心里还算清亮，没有点了小邱这个小白脸的牌子，否则自己非得想法子联合众人，把他搅和黄了不可，绝不能让小邱这个小羔崽子担当此要职，否则还不得被他爬到脖颈上拉屎拉尿！

　　这个高掌柜，平时不哼不哈，胸无大志，倒也算个实诚人，素日里我与他虽不算亲厚，但他胆小怕事，向来在我面前还算守规守矩，既选了他也罢，想也翻不出什么水花!

　　吕掌柜是个聪明人，一番权衡利弊后，便放弃了推自己狗腿子李掌柜上位的打算，转而对高掌柜和颜悦色道：“老高啊，难得咱们夫人这么看重你，你心里切切不要有推诿退缩之意，好好帮衬着咱们夫人，可别给咱们老哥几个丢脸！”

　　他难得这么笑模笑样地对高掌柜说话，这高掌柜一时间难以适应，又生性有些怯懦，也判断不出吕掌柜是否还有言外之意，只紧张地四脖子汗流，点头哈腰连连称是。

　　定下了这个帮手，莫汶又与众人商量了后几日去各家走动巡查的时间，又定下了大后日便要将各家写的条陈收上，等等安排一一落实到时间和人头上，确定各事项俱已明确，并无模棱两可之处，又与众人闲聊了盏茶功夫，这才扶着秋月的手，闲闲与众人道别，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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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汶走后，这些个各怀鬼胎的掌柜们自然不肯消停，众人纷纷对莫汶的霸道强势发表不满，又有人抱怨时间太紧，莫汶要的条陈内容又多又细又繁琐，况店里事务又忙，哪有那许多时间给莫汶写什么条陈。

　　又有中立派的掌柜感叹：不写怕是不行，这东家夫人看着可不是什么软柿子，性子怕不好拿捏，别说不写，便是写得略微简略糊弄些，怕是都不好交差。小邱掌柜不现就是一例，本来写了条陈想卖个好的，结果夫人也没看上眼，临走时连他的条陈都没要走！

　　这话一出，便引起一片嘲笑声来，尤其是吕掌柜一派的几个人，更是揪着这个话头，百般嘲弄讽刺于小邱。小邱心里愤愤，可他毕竟年轻资历浅，争辩了几句，又不好吵得太过，便愤愤然甩着袖子，连跟着一起来的大柳掌柜都没招呼，独自个儿先就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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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不说这些掌柜们如何抱怨为难，也不说莫汶回去后又如何紧锣密鼓筹划，先说说这个莫名其妙被提拔成了董事长夫人助理的高掌柜。

　　当日散了会后，高掌柜就愁眉不展坐着他的马车颠儿个颠儿个回了自己店里。

　　一路上，他愁肠百结、辗转反侧，暗衬今日真是出门踩了狗屎，天上飞来的横祸，怎么这等倒霉，明明已经尽力隐在人堆里了，这么低调都能被夫人给提罗出来，做她的什么左膀右臂！

　　有那么多人挣破了头颅想做夫人的帮手，什么小邱、什么老李，不知道夫人这双眼睛是怎么看人的，偏单单选中了自己！

　　要知道，众人之中，若说有谁真心不想当这个帮手，不想出这个风头的，则非他高掌柜莫属！

　　他家的店虽隶属于三等店之内，地处郊野，但却也算不得太偏僻，离魏晏开的那家渊澄馆很近。因地势之故，这边山清水秀风景颇佳，又颇多天然温泉，很多达官贵人的别院都建在这一带，因此，他的茶叶铺子生意其实一向还算不错。

　　重要的是，高掌柜本就是当地农户出身，因早些年家里闹饥荒，很小时就被父母卖进城里当学徒，在城里苦熬了这么些年，各色行当都做过，他人又勤恳谨慎，又很懂得眉眼高低，这才一步步进了茶叶行当，熬到了今日的掌柜之位。

　　又幸得魏家的茶叶铺子开在了自己老家，他离家多年，思家心切，特特跟吕掌柜求了这个人情，主动到这家所谓的三等店当掌柜的。

　　如今在当地也置办了宅子，有房有地，还经营着魏家的茶叶铺子，与当地的衙门差役，还有许多大户的别院管家都有交情，在当地也算是有些名号的人物，每日里活得有滋有味儿的。

　　可如今要做莫汶的助手，便意味着每日卯时便要早起，再颠儿个颠儿一个多时辰进城到魏府，再帮着夫人四处去得罪人，还不知晚傍晌何时能散，这对于这些年都活得安耽舒适的高掌柜来说，直是要了老命了！

　　他在车上愁苦了一路，回家后，又跟自己老婆商量了半宿，两口子都觉此事是个大坑，可不能就这样被莫汶坑了，宁肯得罪了夫人，明日也得赶着去把这差事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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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高掌柜肿着一对大眼泡儿，早早便按照莫汶的吩咐来到魏晏的外书房处等候。

　　墨桐为他泡上一盏清茶，又有小厮端来一个鎏金绘银的黑漆食盒，取出里边的早点。

　　高掌柜今日起得太早，只草草喝了碗粥，吃了半拉饼子，便出门了，折腾了这一路，到魏府时还真有些饿了。

　　但看桌上的早点，那百花绽放青花瓷盘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十个小巧肉包子，香喷喷的冒着热气，还有一碗热腾腾的紫米粥，两碟绿油油鲜蔬凉拌，再有一龙纹里釉红花瓷盘里盛着浇了辣油的夫妻肺片，另一盘同款式盘子里又装着搁了陈醋的白菜心拌蛰头。

　　都是家常小菜，但却莫名勾动了高掌柜的食欲。他本来的饮食习惯也是好吃辣吃酸，早点也喜欢肉包子酱豆腐这些老口味的吃食，又见小厮们上完早饭，也不多话，都陆续退出了书房，便矜持不住，举箸开吃起来。

　　吃到一半时，有人推门进来，高掌柜顶着一嘴的油腥抬头一看，竟是自己的东家魏晏进来，忙慌慌张张撂下碗筷，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儿，站起打招呼：“呃，呃，少爷！”

　　魏晏冲他笑笑，应了一声，便拉过桌边一把圈椅坐下，又招呼他也坐下：“老高，快坐！劳烦你这么早来我府上，想必也没来得及吃早点吧！就别客气，先把饭吃了，咱们再聊！”

　　老高平日与魏晏接触不多，如今日这样单独与老板独处一室还是首次，又在人家面前吃得满嘴是油，走时匆忙，连个巾帕也没带，擦都没得擦，自觉丢人丢到家了，哪里还能吃得下，只唯唯诺诺道：“呃，已经吃饱了，不吃了！少爷你也还没吃饭吧，要不……”

　　他看了看被自己吃得狼藉一片的盘盘碗碗，正琢磨着请魏晏吃也不是，不让人吃也不是，心里正懊恼：怎么刚才光顾着大吃大嚼了，竟没注意给主人家留点儿饭，可这也怨不得自己，这桌上明明只放了一份碗筷，看着也不像东家要在这里用早膳的样子啊……

　　却听魏晏在一边和煦笑道：“我适才已经用过早膳了，您继续吃您的就好。我夫人大概其还要处理下内宅的事情，不片刻也就过来了，且不着忙！”

　　又道：“这些饭菜是莫汶特地吩咐小厨房为你准备出来的，也不知对不对胃口，且将就着用些垫个饱吧！”

　　老高口中忙忙称谢，心里却想：原来这饭菜竟是夫人叫准备下的，那这夫人真是好生厉害，不过昨日一面，便能打听出我的喜好口味，这几道菜竟是可着我的口儿做出来似的，完全合了我的脾胃！

　　他本就是厚道人，又吃人家嘴短，得知是莫汶特意为自己准备出的早餐，心中又惊讶又感激，想到待会儿却要拒绝莫汶的提拔，心中不免踌躇起来。

　　魏晏说完这几句话，也不再与他多聊，任他一人继续吃他的早饭。

　　这期间有小书童进来给他倒茶，魏晏便叫住那书童，低低地问：“我看葛姨娘早起便带了两个婆子去了明萃堂，你可知是为着什么事？”

　　墨桐也压低声音回话：“奴才也不是特别清楚，只是路上见到紫菱姑娘，顺道问了一嘴，听说是大厨房的两个婆子，将大小厨房里的采买单子给记混了，把大厨房的食材给记到了静思斋的账上，被马姨娘的丫头查了出来，两个人对峙起来，葛姨娘便带着人去了明萃堂！”

　　魏晏一皱眉，“怎得这等小事还要劳烦夫人，葛姨娘一向处理这些事手熟得很，又何必这么一大早去叨扰夫人？你夫人昨日在品茗居劳累了一天，听说昨夜又想着北人南调的事一宿睡不安稳，却被葛姨娘一大早给吵醒，……如何休息得好？！”

　　高掌柜在一旁不做声地旁听着，不由诧异，他虽然少见魏晏，印象里，却也觉得魏晏喜怒不形于色，不像是个会为这等小事便抱怨不休的人。以前也听起别的掌柜议论，说是因为夫人出身莫家，魏晏与她并不大和睦。

　　看来，传言终究只是传言，真是做不得准，东家明明心疼着紧夫人得很，而自己今日却要当着东家的面请辞夫人的提携……

　　他不由再次在心里咚咚咚敲响了退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