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夫人擅绩效》司晨守夜

64、六十四、

　　莫汶从小伙计的话中找到了突破口，心中打定了主意，眼见着店里陆续又有几个伙计分别到岗，便不再套话，坐在二楼靠窗的一个雅座里，悠哉游哉看着窗外行人，品着袅袅清茶。

　　大概昨日她和魏晏的态度多少还是震慑到了吕掌柜，也不知他是怎样嘱咐底下人传话的，巳时未到，莫汶便从窗口处看到了几个衣饰光鲜的男子分别走进店中。

　　这当中也有前后脚分别进了店里的，也有约好了一同前来的，因二楼雅间今儿被清了场，没有乐师也没有客人，因而显得格外清净，莫汶在楼上都能听得到一楼几个掌柜间互相招呼寒暄的嘈杂声。

　　她留神默默数着人头，直到身边秋月轻声提醒，已到巳时正刻，心中一算，却发现进店者似乎只有十人，这当中未见吕掌柜的身影，而且，似乎也还差着两三个掌柜。

　　吕掌柜是众掌柜中的带头大哥，位份高、架子大，来得晚也属正常，而另外两三个未到的人……

　　莫汶暗自琢磨着：不知晚来者是近郊的那几家掌柜呢，还是那两家下等店的掌柜？

　　若是近郊铺子的掌柜，晚来倒也说得过去，毕竟路途遥远，这早晚要到城里来，怕是卯时时分就得从被窝里爬起来出发；若是城南那两家掌柜同时来得晚了，……呵呵，这当中保不齐还有别的故事发生呢！

　　莫汶心中一阵警惕，又忍不住有些好笑：幸亏今儿早来了半个时辰，跟这小伙计把几家分号大致情况都打听明白了，不然，吕掌柜要是暗地里给我下了套，我搞不好还真要着了他的道。

　　莫汶想明白这中间关节，一口喝干杯底的茶，抖擞起精神，冲着秋月一笑：“秋月，帮我看看，我的妆容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吧？”

　　秋月不知自家小姐怎么突然又关心起自己的妆容了，但她看出小姐眼里的光芒带着一片异样的晶亮，她跟了莫汶也很长时日了，明白小姐目前正处在一级战斗准备状态，不由也一阵跃跃欲试，说话声音都跟着高了八度：“没有不妥之处，小姐您今天的妆容再端庄雅致不过了！”

　　莫汶嫣然一笑，手在青席上一撑，从席子上站了起来，起身后又整了整衣裙。秋月也跟着莫名兴奋，昂首挺胸一脚踏出雅间，伸手过来便要搀扶莫汶。哪知莫汶起身就真的只是理了理衣裙，然后拍开了她的手，又施施然坐了回去。

　　秋月怔住：“小姐，你，不要下楼去会会那些掌柜吗？”

　　莫汶心情甚好，闻言只斜着昵了秋月一眼，轻笑道：“月儿呀，你跟了我这许久，多少也得学点你家主子的玲珑心思了。你看这二楼雅间今儿这么清净，几处屏风皆被撤走，前面的乐台琴架也被封起，连茶艺师傅都没有请，可见今儿这场鸿门宴啊，必是要在此处举办的了！所以我们又何必下去，踏踏实实坐在这里，等他们闹腾够了，自会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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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楼大堂里，十来个店掌柜三五成聚的，或站、或坐地聊着天，直到门口一个略嫌肥胖的身影缓缓跨过门槛，走进店中。正是姗姗来迟的吕掌柜。

　　众人忙起身相迎，拱手抱拳地蹭进前去逢迎寒暄。

　　吕掌柜也满面春风，笑的那对大肉脸上本来就不显大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他满意地扫视了一圈众人，心中飞速盘算着。

　　这早来的老几位都和自己走得较近，尤其是‘草木轩’、‘静心阁’、‘旧故里’、‘春秋苑’这几家的掌柜，都可算是自己的嫡系人马！。

　　待会儿见了莫汶，不论莫汶如何出招，非有自己首肯，这几人都不大会反水！

　　而近郊那几位掌柜，虽与自己差了点儿意思，比着城里那几家店铺的掌柜们稍微远了些，每年给自己上的孝敬也不如那几位厚重。但到底也都对自己有一丝畏惧，有想要调回到京城里谋差的，有在郊野呆惯了不想换地儿的，总之各自都怀着些小心思，轻易不敢得罪自己，因此，也不是莫汶上来就能摆布得动的！

　　吕掌柜一边打量这些人，一边又想到还未到场的另外三家掌柜，不由阴沉了脸色。

　　那三家掌柜，有一位就是仅次于品茗居的‘心远居’的卢大掌柜，另两位则是城南那两家下等店铺的掌柜。

　　这三人和自己一向面和心不和。

　　心远居的掌柜因为店铺生意不亚于品茗居，店里常来常往的又都是些高官显赫家族的管家、买办，人脉关系也算通达，但这些年却又总被自己压了一头，心中始终不大服气！

　　城南两位掌柜就更不用说，就连底下伙计们议论起来，都不愿去那个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破店，何况是做那里的掌柜，还一呆呆好几年不能挪窝！

　　说起来这二人也算年富力壮，正值当用之年，做事也确实干练，可……，谁叫您二位资历又浅，脾气又个色，又从不巴结奉承于我呢！

　　吕掌柜看去敦厚的胖脸上，飘过去一丝阴森的笑。

　　他昨日命几个伙计分别去这几家店里传信，命其他几位掌柜今日巳时前务必集齐品茗居，但却藏了个心眼儿，让另外两个伙计给‘心远居’、‘大靖茶馆’和‘茶缘坊’三家掌柜说清了事项，却没说清时间，只说巳时左右到，却不说明究竟是左还是右。

　　而据以往惯例，这种似是而非的通知，以这些掌柜们的尿性，通常只会右来，往往不会左到。

　　吕掌柜在心底冷笑：他特特命早来的人在一楼大堂等待，若莫汶准时而来，见到的便是这些已在等候的掌柜们的勤奋守时；若莫汶早来，又被伙计引着上了二楼便更好，她坐等久了，底下的人却迟迟不上去，等急了便会主动下来询问，一打听，原来是还有三位掌柜未到，心中自会对晚来的那三位留下极差的印象！

　　吕掌柜打的一肚子响亮算盘，胸有成竹往圈椅上一坐，喝着小伙计新泡的普洱熟茶，悠哉游哉等着莫汶下来。

　　一盏茶悠悠喝净，莫汶也没下来。

　　吕掌柜抿了抿唇，沉思了片刻，问身边‘旧故里’的李掌柜：“现在什么时辰了？”

　　李掌柜忙道：“巳时已经过了一刻了，吕哥，您看，那老三位……”

　　吕掌柜抬眼看了看门外，对面的几家珍宝阁、糕点铺子什么的才刚刚打开大门做生意，自己家的铺子已经有零星客人进来光顾了。而‘心远居’、‘大靖茶馆’、‘茶缘坊’三位掌柜也还未到。

　　他又抬眼看了看通往二楼茶室的楼梯，见楼上安静得很，无丝毫动静，不由‘咝’地吸了口气，心道：想不到这个小娘们儿竟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沉得住气。

　　他撇了撇嘴，咬牙道：“再等等！”

　　众掌柜中也有糊里糊涂毫不知情的，也有心思通透猜到了吕掌柜用意、等着看热闹的，闻言便都默声等了起来。

　　又过了约一盏茶的功夫，大门口一阵马车喧哗，有车夫勒马喊停的声音。须臾，门口进来了一位瘦高瘦高的中年男子，一张容长脸，蓝绸长衫，五官平淡，但肤色较白，收拾得也干净整洁。

　　他一踏进品茗居的大门，抬眼看见店中十来个掌柜齐刷刷看向自己，不由一愣，随即心里便明白了什么，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却瞬即抹去，上前一步，对吕掌柜拱手抱拳道：“哎呀，吕哥，对不住了，看样子是我迟来了，可让大伙久等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瘦高男子笑容热情、又语带歉意，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面上总是做的滴水不漏的，便是吕掌柜也不好直接下了他的面子。

　　只好不阴不阳笑了两声，声音拔高了两度，刚刚好能让楼上的人听个模糊大概：“不敢当不敢当，谁不知道咱家卢兄弟的心远居生意好，百忙之中还得抽空来这见咱们夫人，迟些也可以理解，能来就已经很好了！”

　　那卢掌柜混迹生意场多年，也是要成精的人了，一听这话，心中便知要坏：必是夫人已经到了，八成便在二楼雅间坐着等咱家呢！结果偏我一人迟了，吕谅直这个猪头还生怕她不知迟来的是谁，叫着嚷着把我给卖了！

　　这个王八羔子鳖犊子，待有机会我非撕烂你的口条不可！

　　他心里懊恼，脑子里飞速转着，琢磨着该如何还嘴方能将此事转圜回一二，这当儿却又听到门口一阵响动，有马儿轻微嘶鸣的声音。

　　须臾，门口便又进来两人，其中一人身材魁梧，浓眉大眼，长手长脚；另一人看去却像个白净书生般，文质彬彬的，颇有些隽秀风采。

　　这两人前后脚进屋，看见满屋子表情各异的人，便同那卢大掌柜一般，也都不禁愣住了。

　　不过，这二人也同样不是傻子，尤其走在后头那位白净书生，更是生得一副玲珑心窍，瞬间就明白当下的情形了，他推开挡在自己身前还在发愣的魁梧男子，慢悠悠走到一排掌柜的最末位处，不言不语、表情漠然地站定。

　　那魁梧男子反应稍迟，如今心里也还有些犯嘀咕，搞不明白状况，只不过他与那白净书生一向交好，见那书生走过去站定，当下也有样学样，也不和众人打招呼，也不同吕掌柜道一声抱歉，便也跟着站到了那书生身旁。

　　那吕掌柜刚才想要数落卢掌柜就没找到机会，见‘大靖茶馆’、‘茶缘坊’的两位掌柜相继进店，正抖擞精神等着二人上前道一声抱歉呢，寻思着可得逮住这个机会好好数落数落二人，也让楼上的莫汶听听，对他二人留个不守时的印象。

　　哪想这二位更绝，连话都不说，招呼都不打，没事人一样，悄没声就站到了一旁，好像自己来的多么准时一样！

　　可把吕掌柜气坏了！

　　他将手中茶盏往茶几上狠狠一搁，冷声道：“大柳，小邱，您二位好大的谱儿啊！我们这十来位掌柜连上楼上正候着的夫人都赶不上您二位架子大，等了你们这么老半晌，迟来也就算了，怎么连声抱歉的话都不得说？！”

　　那魁梧男子人比较实诚，闻言臊得满脸通红，刚想说话，却被身边的白净书生在底下拽住了袖口。

　　白净书生往后拉了拉他，自己却往前站出一步，不慌不忙道：“回吕哥的话，我二位的确比诸位哥哥们来的晚了，让大家等着属实不好意思！不过，您若说我们迟来了，这话就言重了，这我们可不能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