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夫人擅绩效》司晨守夜

52、五十二、

　　魏晏已是第二次手触莫汶的鼻尖儿了，他手上的温度和触感留在皮肤上，他清凛的呼吸一阵阵扑在面颊上，一股暖暖的、痒痒的、又暗裹着异样冲动的细流迅速窜向莫汶的心房。

　　莫汶的身子有些发软，撑着自己左颊的手腕一松，头栽歪进枕头里。

　　她就势将脸埋在枕头里，安抚了小鹿般乱蹦乱跳的小心脏片刻后，方偏头呢喃般低语：“哦，老爷原是为这个来的，今夜才要留宿在我这儿的么？”

　　魏晏愣了愣。

　　方才夫妻二人一直一本正经地讨论着经济买卖上的事儿，这话题何等严肃沉重，而莫汶又何等聪颖，完全跟得上自己的思路，所言所问全在节骨眼儿上，正把魏晏的聊兴勾起，准备跟她敞开心怀、大谈特谈一个晚上呢！

　　哪料到莫汶的思路如此飘忽，倏忽间话题又跳到了风马牛不相及之处。

　　他的脑筋竟一时间未转圜过弯儿来，怔怔道：“正是为此事而来，怎……”

　　话到此处，他突然顿住不语，这才反应过来莫汶这声呢喃到底暗含了怎样的情绪！

　　可惜话已出口，已然无法收回。身旁的莫汶，已经讪讪翻过了身，正襟危躺在自己身边，收了适才俯趴在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显露出来的山峦起伏妖妖姣姣的身段。

　　她语气有些赧然，有些羞惭、又有些失落，声音低低地道：“哦，您是想问要如何做，才能迅速找到一批能在漕运线沿岸市镇开出店铺、还能执掌一店的掌柜，对吗？”

　　“嗯，是。”魏晏简短回答。黑暗中，他的大小肠子都悔到开始发蓝，忍不住想左右开弓，给自己来俩巴掌！

　　莫汶丝毫未觉他的无精打采，她正为自己适才的轻浮僭越懊恼呢！

　　眼瞅着魏晏对她渐生好感，那张平日里不动声色的脸面对自己时已经不由自主地展露真颜，眼睛里的笑意也越发真诚，一切都朝着自己梦寐以求的方向有序进展。

　　但自己毕竟是正房大妇，又出身大户之家，在这个依然看重礼教的朝代，本应恪守妇德，理论上来说，刚才说话的那种语气和撅臀扭腰的姿态是真真要不得的！

　　况且，以她对魏晏的了解，虽然他于经商一道有着商人特有的狡黠和灵活，已比许多酸儒醋生要逾矩的多，但在日常生活中，却又基本还是会在礼数的框框中行事，不会主动去挑战封建礼教的基本规则，本性又理智温和，大概也不会希望自己的正妻行止过于孟浪。

　　莫汶怕自己在魏晏那里刚刚重塑的高大上形象沾了污点，急于将自己刚才那副嘴脸遮掩过去，脑子飞速转动，忙道：“其实，要在短时间内开出这许多店来，此事看上去似乎难办，但若能定下个大概其的标准，又能为开店之人定下明确的奖赏，且这份奖赏又能足够吸引到对方，看上去虽难，却也未必完全做不到。”

　　魏晏今夜而来，本就是想向莫汶讨教如何制订激励方案、才能找到一批为自己开疆拓土的能臣的，闻听莫汶这个开篇语，适才散乱的心情终于收了收，强打起精神，道：

　　“开店的标准我心里多少有些章程，在哪些城镇上开，又该在什么样的街市上开，多大面积，或买或赁，该是怎样的价位……,这些年走南闯北，咱家漕运线沿岸这些市镇都还熟悉，我心里一概有数。且京中有现成的买卖铺子，都是做了多年成了规模气候的，连店内如何布置，架子茶叶怎么归置，那些个点缀的摆件都怎样摆放，一概都是现成的。

　　只是你刚才说开铺子的奖赏，我尚未想清楚，要予他们几成红利，才能让他们又能迅速开出铺子来，又能把握好地点、价格，不会为了眼前的几分利益而乱开铺子，日后还能为我仔细经营，才好使开出的铺子不至于亏本赚吆喝！”

　　这个问题恰恰好问到莫汶的强项上了，莫汶脸上浮着一层自信的光彩，笃声道：“老爷，您在外头办老了事的，哪里真的会想不明白？！您只是还未有时间细琢磨，若细细想，必定比妾身想得周到。不过，您今儿既特特来问妾身，那说不得，我就只好班门弄斧一番，说些妇道人家的浅见，您别笑话就成！”

　　魏晏见她话虽说的滴水不漏，客气得很，但声音却多少扬上去一些，带着一股子自信和得意，心中又觉好笑，又喜欢得紧，笑着鼓励：“自然不会笑话，你说就是。”

　　莫汶清了清嗓子，不再推让，干脆道：“首先，老爷您要明白，开店和经营好一家店铺，其实是两种不同的能耐，各有其道。有些人可以一而兼之，而有些人则强于开店谈判，却并没有耐心被绑在一个地方，细细地经营一家铺子；还有些人，或因拖家带口、或喜欢号令于众，也愿意管些琐碎事，能够安居一方，成为个好掌柜，却并不愿意东奔西跑、整日里疲于奔命。

　　因此，能开疆辟土之人未见得能经营好一个店铺的买卖，而能够经营好一个店铺的人，却未必能为您开疆辟土，您道是不是这个道理！”

　　魏晏非常认同莫汶的这个观点，连连点头道：“正是这话，所以我才说，此事难办，能一而兼之的人才实在难得！”

　　莫汶笑道：“既然这种人才求而不得，那就干脆退而求其次，只求其一即可，何必非得为了两全其美而耽误了开店的进程？！”

　　魏晏心里一动，抬了抬眼皮，瞅着莫汶：“你是说…,先找能开店的人，再慢慢物色能管店的人？”

　　莫汶点头：“正是。老爷在边关榷场中经营着偌大的茶叶生意，手下必得有许多人帮着跑通路，会经济，这些人上要与戍边的将军老爷们打交道，下又要与夷族的各路买家建交际联络，必都是些八面玲珑、舌灿莲花之人。若榷场的买卖一停，这些人岂非都没了营生？！若遣散了他们，老爷还需得筹出一大笔银钱安置他们，与其这样，不如就遣他们去江南帮着开店。

　　他们虽未必擅长经营茶叶铺子，但若老爷明确了开店的城镇地段，让他们去找铺子、谈价格，这些个他们总是能做到的。每月给些固定的月俸，保证他们日常的嚼用，开出店来，奖以重金。若位置、地段开的好，价格又谈的低，便多奖些，若位置地段开的一般，价格又不低，便少奖些。若位置地段价格皆不合老爷心意，便干脆就不开！

　　如此一来，他们月入比以前少了，心里自然着紧；但若开的出店，又得的比以前多了，也不会过于怨怼老爷，反而越发被激起干劲儿，两下里齐全，岂不好？”

　　魏晏一只手撑着下颌，另一只手却在被褥上轻轻敲着，把莫汶的话在心里来回过了两遍，赞叹道：“好好，却是妙哉！如你所言，我原是觉得榷场那边的人，从未有过管店的经验，本想给些银子将他们都散了的。

　　但如今若只为开店，不求他们管店，那这些人凭着在边关历练出的本事就尽够用了。这当中，有些人已在边关安了家，不乐意再南迁回来的，我便多给些遣散银子，也全了这些年的主仆之谊；若还乐意继续跟着我们魏家，我也给他们些安置银子，再以你教的法子，重新定了月银和抽佣，平日里不将他们喂的过饱，待把他们撒出去后，才能拼命去为我叨些大鱼回来！”

　　莫汶喜道：“老爷说的是，这些人正是老爷养的鱼鹰，平日里越是要饿着些，干活时才越能鼓足了腮帮子呢！老爷您可真是聪明，这么快便想到这一层！”

　　魏晏不由失笑，想不到自己竟有一天会沦落到被莫汶夸赞聪明：“你……”，他觑着眼去瞅莫汶，却见莫汶也正含笑望着自己。

　　莫汶笑晏晏的小瓜子儿脸就在他面前，雨过后微醺的月光里显得朦朦胧胧，可杏眼中不停转动的光华却似琉璃般流光溢彩，嘴角边小小的梨涡也盛满了俏皮。

　　魏晏看得心里一片柔软，忍不住拉过她的另一只手，捏了捏，谦逊道：“好吧，谢夫人谬赞，为夫定不负你望，再接再厉，继续聪明！”

　　说完自己禁不住，到底“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莫汶也跟着笑，小姆指尖儿在魏晏的掌心中挠了挠，娇滴滴嗔怪道：“是妾身说错了话，都说了请老爷别笑了！”

　　魏晏被她挠得一阵心猿意马，半边身子都酥掉了，大脑浑浑噩噩，半晌，才低哑着声音道：“哦，我没笑你。我只是,只是……”

　　他哑着声音“只是”了两声，还未等只是出个子午卯酉，便听莫汶又柔柔婉婉道：“老爷只是还未想透，那管店的人又该从何处而来，是么？”

　　魏晏的神思已在一片绮丽景象中遨游，本已无心再聊这些正事，可莫汶这样说，却又不得不承认，他的确还未曾想透这个问题，只好略一颔首，含糊“嗯”了一声。

　　莫汶笑着说：“老爷别急，再听我说啊！您漕运线沿岸要开的铺子虽多，但总有开够的一天，到那时节，这些跟着您从边疆过来的人，又该如何安置呢？况且，您开了这许多店，总要找些信得过的人帮您看管着，一时间又去哪里找这些人呢？”

　　“所以啊，依妾身之见，莫若从榷场跟过来的这些人中，选出几个稳妥又好学的人，教给京中这几个大掌柜带着，跟着学些照看铺子的本事，学着记账簿管伙计。等来日江南的铺子开了，便让他们过去做掌柜，让他们手下各管些伙计。再于每岁岁末，从他们各人分管的店铺中，抽出一定的红利分给他们。

　　他们从榷场的小经济，摇身一变成了大掌柜，手下又有兵将，年终又得分红，人前又有体面，其他那些榷场过来的经济必然艳羡。必然边开店，边琢磨着如何自己也得个掌柜当当，由此便会留心学着。

　　这当中，定有些悟性高的人，既有当掌柜的意愿，又有心跟着学习，老爷不妨就将他们开的店，交给他们做做看！初始只说试炼，别把话说瓷实喽，待观察一段时间，觉得他们确实可担当起掌柜的差事，便交由他们管店，又有何不可？！”

　　“哦，那若还有人没这个意愿，也没这个悟性的呢，待店开完了，又该如何安置呢？”魏晏眼神飘忽，揪着莫汶一绺垂到胸前的长发，慢慢缕索着，懒洋洋问。

　　莫汶一谈到如何摆布人，便职业病发，益发兴奋地停不下来，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夫君眼神已经幽暗，小嘴儿仍在巴巴个不停：

　　“这些人就更简单了。老爷的茶叶铺子开遍了漕运线沿岸，但远离这条线的市镇呢，总有些豪绅富户也好喝个云南茶的，还有好多茶铺也想做云南茶买卖的。老爷可让这些经济们去跑内陆的市镇，跟这些市镇的茶叶铺子建立个长期供应的关系，直接买卖给他们可不好？！届时生意做的益发大，只怕老爷的茶园还未必供应得来呢！”

　　她这厢犹自兴奋地说个不停，那边厢，魏晏却已经完全没在听她说什么了。

　　他俯下身来，挨到莫汶的身前，缕着她的秀发闻了闻，声音里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蛊惑：“莫汶，你究竟用什么洗的头发，闻着…竟这般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