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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四十三、 ...

  •   莫汶没能拦住葛姨娘,加之葛姨娘自小长在市井之中,据说也是因为吵架吵得精彩绝伦,才得了魏晏的青眼,纳回府中。

      因此,她倒也不担心,倚着轿厢,由着葛姨娘冲到雨中折腾。

      却不知前方究竟发生了何事,葛姨娘冲过去半天,似乎也没有任何解决的迹象,只听到哗哗的雨声中传来葛姨娘怒气冲冲的女高音,和一个蛮横无理、略显稚嫩的青年男音。

      忽而,雨急风骤,大雨顷刻间升级成暴雨,如刀劈斧剁般砸在车盖上,令人惊惧。

      莫汶心中愈加焦急,又担心葛姨娘,便捞过角落里另一把油纸伞,推门下了车。

      但见前方风雨中,葛姨娘站在紫菱伞下,与对面一个书童打扮的年青男子正争执不下。

      风太大,伞根本遮不住雨,葛姨娘半边身子几乎湿透,如鸦云鬓也被打湿,鬓角处滴滴嗒嗒淌着雨水。

      她横眉立目,冲着对面男子怒道:“明明是你们的马足下打滑,撞在我们的车头上,况且如今咎头卡在了一处,我们纵使想退,也退不得!便该你们先解下咎头,好歹先把两匹马分开,把路让开!都堵在这里,让别人如何行路?!”

      那眉目清秀的书童左右看了看,嗤了一声:“这鬼天气,哪里有人行路?!诈唬谁呢!你这娘子莫要与我争竞,快快解了你家咎头,好放我们的马离开这里!”

      这小童态度倨傲,说话也很不客气,明明是自家马撞了别人家的车,却无丝毫歉疚之意,说话间眼睛向上、鼻孔朝天。

      莫汶又见他虽做仆从打扮,但身上衣料却很华贵,可见得这是一个贵胄之家的下人,狗仗人势的成了习惯。

      只不过,他今日出行所乘的马车却普通,车帘又拉得严实,他在车外与人争执半天,也不见里面的人吭一声,不知内中究竟坐了何人。

      大约今天这个吉日是反着选出来的,出门时天热的要死,快要到目的地了,又下起了暴雨,下雨也就算了,还发生了交通事故,发生事故也不是不行,偏偏还遇到个“我爸是李刚”的混账!

      莫汶再好脾气,此时也烦躁得想要爆发了!

      她压着火气,走到葛姨娘身边,拉住气得浑身发抖、眼瞅着就要冲过去与对方搏斗的葛姨娘,尽量和颜悦色道:“这位小哥儿,敢问可是你家马儿先撞到的我家车头?”

      那书童用鼻孔打量了莫汶一眼,见是个更加年轻貌美、珠钗云鬓的女子,根本没往心里去,哼了一声,道:“是又如何,这位小娘子,我跟你说……”

      莫汶一笑,根本不听他说,插言道:“既是如此,我妹妹说的没错,便该着由你们退让一步,解了你家马儿的咎头,让路给我们!”

      那小童大概这辈子还没学过“退”字怎么写,闻言急得小脸都红了:“凭什么!便就是我们的马车先撞到你们了,那也得是你们让开,你可知……”

      莫汶摇了摇手,她不想知,她心里烦躁的很,没心情也没工夫听这个人模人样的小狗腿子在这狂吠。

      她道:“若要我们先让,那也不是不行。但我们家的规矩,遇到这种情况,通常只让一种人!”

      小童不解,疑惑问:“哪种人?”

      莫汶被暴雨扫得发型都乱了,她用手捋了捋自己的鬓角,在雨帘子中冷冷一笑:“哪种人?!赶去赴死的人!通常阎王爷要请走的人,谁人敢留他到五更,我们更不敢挡了人家投胎的路!”

      “你!放肆!你在说些什么?!”那小童登时急红了眼,额头青筋都爆了出来。

      莫汶今日心情是真的不好,也丝毫不惧、寸步不让,又向前迈上一步,昂首道:“赶去赴死的人!你若没听清,我便再说一次,赶去赴死的人!”

      那小童想不到这个娇媚的女子竟这等豪泼,越说还越来劲,声音也越来越大,他急的躁红的小脸又变得煞白,忙回头看了眼身后马车,见里面人仍未出声,方才略心安。

      他回过头来,死死瞪着莫汶,咬牙切齿道:“你有种,再说一次!”

      莫汶心里轻笑:呐,这可是你要求的!

      她嫣然一笑,应小童的要求,高声再道:“我们,只给赶去赴死的人让路!怎么样,还想再听吗?”

      小童快被她气得背过气去,也顾不上打伞了,跳着脚地叫嚷:“你你你!你这个,我,我……”

      “吉昌,不得放肆!”一个温雅醇厚的声音,从轿帘里穿了出来。

      一只保养得宜、修长白皙的手,缓缓掀起油布毡帘,好像戏台子上被人拉到两边的大幕,徐徐露出里面一张清朗的面容。

      莫汶和葛姨娘等人皆看向坐在车里的人,禁不住同时一怔。

      对面的男子看去也就二十来岁,眉目英俊、鼻直口阔,身上一件石青色起花八团缂丝直裰长袍,腰系一条黑蓝色结长穗垂流苏宫绦,足蹬小朝靴,头戴四方巾,衣饰简洁朴素,周身并无贵重饰品,但不知为何,他身上却自带一股贵气,让人不敢小觑。

      这个人虽然年轻,但举手投足间不怒自威,一望而知不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公子。

      莫汶心中一紧,暗悔自己今天过于冒失了,难怪这个小书童如此嚣张,看来他主人的身份只怕比“李刚”还要高贵。

      与此同时,这男子从车帘中探出半张脸来,朝对面的莫汶和葛姨娘看了一眼。

      眼光扫过葛姨娘时似乎一愣,顿了顿,又看了看莫汶身后的马车,男子微不可查地苦笑了下。

      他对自己的车夫道:“老吴,把咱们的咎头卸下来,让他们先过吧!”

      被唤作老吴的马车夫老大不乐意,但又不敢违拗主子的意思,只得嘟嘟囔囔冒雨去卸那咎头。

      小书童吉昌立时急了,叫道:“殿……,公子,她们,我,她,”这小书童大概一起急,嘴皮子便不利索,结结巴巴吭哧了半天,回身一指莫汶,嚷着:“她,她,骂您!”

      那男子顺着吉昌的手看过来,浅色琉璃般的眼眸正与莫汶对了个正着,静静的眼神竟看得莫汶心里一哆嗦。

      但莫汶不愿让人看出自己被对方的威势压倒,强迫自己愈加抬高头颅,辩解道:“分明是你们的马车先撞过来的,理应你们退让一下,谁知你们家小童还这般无礼,我才出言不逊的!”

      那男子并不理会莫汶的辩解,只是仔仔细细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莫汶,莫汶被他看得直冒冷汗,但这男子眼神清亮,并无猥琐之意,却也不觉得被冒犯。

      俄顷,男子才缓缓道:“妇道人家,在家需好好相夫教子,出外也要谨言守拙!纵使一时一事占了理,也要言辞有度,退让为先!倘或只为逞一时之快,纵使唇舌上占了上风,终究失了大家闺秀的风度!若再不慎惹到不该惹之人,为夫君招来祸患,可如何是好?!”

      他的声音平静如波,如同陈述一件不相关之事,语气也不见严厉,但却听得周围人全部噤声,连葛姨娘都屏住呼吸,不敢喘口大气儿。、

      莫汶知道,自己今天恐怕是真的惹到不该惹之人了!

      不过好在,这个人看态度并没有被自己惹怒,对自己说的这番话也只是出于善意的提醒,不像是会立时要把自己咬死的态度。

      她判断清形势,意识到好汉不能吃眼前亏,立即软下身段挽回局面,恭恭敬敬施了一礼,满面惭色愧道:“公子教训的是,我等刚才却是口不择言、言辞失度了,实在是冒犯了,公子大人大量,还望海涵一二!”

      对面的男子一愣,似乎没想到莫汶低头低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彻底,他又惊讶,又觉得好笑,忍不住又仔细看了莫汶一眼。

      这边厢,那马车夫已经把自家咎头解了,并把马头牵开,回首望着自家主子。

      那男子收回落在莫汶身上的眼神,对车夫点了点头,又冷着脸呵斥吉昌:“上车!”

      小书童吉昌一缩脖子,不敢再争辩,连忙跳到车夫旁边坐下。那男子又看了莫汶一眼,犹豫道:“你……”

      他大概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莫汶那一脸诚恳的“我错了,我再也不这样了”的表情,心里突然没了脾气,忍不住笑了一下,也懒得再与莫汶掰扯,放下车帘,由车夫架着马车让到一旁。
      ……

      等莫汶和葛姨娘的马车拐进了旁边的小巷,书童吉昌才回首低低地问:“殿下,路已经清了,我们可要继续去四殿下府上?”

      子蕴两根手指夹着车帘,掀开一角朝外望了望,见车外依然暴雨如注,他叹了口气,对吉昌道:“罢了,这雨也太大了,你且在附近看看,哪里有茶社酒肆,我们停下避避雨,喝杯茶再走!”

      吉昌忙应了一声,跳下车去寻找。

      又过了盏茶功夫,他才冒着一身的风雨折返回来,敲了敲车窗,对子蕴道:“殿下,这长街东实在是太寥落了,找来找去,只在前方影儿胡同里找到一家新开张的食肆,看上去倒还干净,只是位置不太好找,名字又难听,叫什么‘寻寻觅觅’的,古古怪怪的!”

      子蕴被莫汶等耽搁了这半晌,实在有些口渴了,听到这话,忍不住乐了:“寻寻觅觅,配上这凄风苦雨的天气倒挺应景儿,得了,这鬼天气,你还能寻寻觅觅找见这家食肆,也算是有缘,咱们就去这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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