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夫人擅绩效》司晨守夜

42、四十二、

　　莫汶的日子近来充实紧凑得很。

　　自从上次魏宴深夜造访了明萃堂，她与魏宴之间长达五年的冰寒关系如同小松鼠的松子在冰山上一磕，突然之间出现一道裂痕，并迅即延展，冰雪开始消融。

　　魏宴在明萃堂中歇了一宿，这消息第二天便传遍了阖府上下。

　　本来莫汶就是躲在葛姨娘身后的神秘军师，她虽凡事不出头露面，待人也友善亲切，却越是因此而越发显得高深莫测。众人原本就存了敬畏之心，如今见夫人又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似乎又要拢回老爷的心，阖府的仆妇们眼睛都是雪亮，立即调转了风向，频频向组织靠拢。

　　连明萃堂中院子里洒扫的低等丫鬟，出了明萃堂走路都昂首挺胸、虎虎生风！

　　魏宴虽然从那夜后，并没有再次留宿明萃堂，但对明萃堂的关注却是肉眼可见的明显。

　　时不时会照着明萃堂的食谱点上一份一模一样的晚膳，偶尔还会让墨烟墨雨吩咐小厨房给莫汶熬上一碗银耳山楂粥。

　　有时候会在管家们汇报工作时，驴唇不对马嘴地开口询问夫人近日的动向；去芙蓉阁时，也会有意无意引着柳姨娘多多聊起夫人。

　　就连辅导小江儿功课时，都会被小江儿质疑，“爹爹今日怎么有些无精打采？爹爹今日怎么有些魂不守舍？爹爹，这首诗我昨日背过了，怎的今日还要重新背诵？”
　　......

　　柳姨娘敏感颖慧，立即发现了魏宴的神思不属，人在芙蓉阁，却心在明萃堂，即便对着满桌子的酒菜，也食不知味、恍恍惚惚。她不由心中狂喜，不插门儿就在膳食里加上一两道荤菜，魏宴果然也没心思数落她！

　　葛姨娘后知后觉，发现魏宴来自己的宁远阁次数增加，来了后却不关心自己是甘是甜，是累是苦，只绕着弯子的打听莫汶如何。葛姨娘虽然神经不细，却终于还是发现了魏宴的转变，心里渐渐辗转反侧、滋味难言！

　　马姨娘日子过得昏昏噩噩，要叫碧倩拐弯抹角地提醒，才发现了府里风向的变化，不由得天天对着镜子哀叹：都曾是不受宠的冷宫弃妇，都曾一样的气躁心浮，都一样的明媚容颜窈窕婀娜，我到底差哪儿了？！怎么就轮不上我？！
　　......

　　阖府里，只有一个人对此全然不知，就是莫汶自己。

　　魏宴的这些变化，又没有表现在她面前，而其余人众，即使心里明白，却又不会当着她的面讨论。

　　春花秋月虽为心腹，也听到了底下小丫头们的种种议论，但她们对莫汶盲目崇拜，看着莫汶如此淡定，还以为自家主子早就知道了此事，却漠然置之，果然是出身在大族大户的小姐，就是见过世面！因此，也从不当着莫汶的面提起。

　　而莫汶自己，本应对这些变化看在眼里想在心里的，奈何她近日心里事情多，‘寻寻觅觅’的修缮工作已近尾声，眼瞅着开张在即，她没事就要往新馆子里跑，指点工人们做最后的完善调整，甚至还要亲自上阵，随刘起、小四儿去珍宝阁、琉璃斋、墨香院，寻些精巧别致的摆设，找些另类简洁的字画。

　　“墙角的花架最好不要松木的，若有铜铁制的最好，一来风格别致，满京城里都找不出第二家；二来经久耐用，且不易破损！”她对小四儿、刘起提议。

　　这种地中海风格的花架子在大靖朝哪里找得到，说给铁匠铺的人现做都来不及，刘起、小四儿皆摊手表示为难。

　　莫汶叹息，到底是古代，无法事事如了自己的愿，只得折衷，用民间普通百姓家里用的铁质脸盆架，搁在墙角权做花架。

　　又道：“墙上的画不要山水写意的，也不要工笔人物的，......能否找到线条再粗简些的，如同小儿涂鸦般的，不知其意，却能得出其趣的？”

　　刘起、小四儿再度面面相觑，不知作何回答。墨香院的老板哭笑不得，若非莫汶衣饰华贵温婉有礼，他都觉得对方就是来砸场子的，直想将仨人轰出去了事。

　　“这位夫人，小店所藏的，都是当朝名家的笔墨丹青，实在都是上上乘的佳作，但确实找不出什么小儿涂鸦般的风格，若不然，您回去让您家中子侄画几幅得了！”

　　莫汶一琢磨，有理！立即折回府里，杀向芙蓉阁，从柳姨娘处翻出了一摞小江儿的随笔涂鸦。

　　有百鸟朝凤图，看上去像是一群小鸡在啄米；有鸳鸯戏水图，看上去像是池塘上浮游着两只青色癞蛤蟆，也有歪歪扭扭的《论语》字帖，也有东倒西歪的《诗经》描红......

　　莫汶便从中挑选了几幅看得过眼的，又颇富童趣的，交给小四儿，也不让工工整整地挂着，只歪歪斜斜、参差错落地随便贴在了墙上！
　　......

　　莫汶自己穿越之前属于北漂一族，没有房子，因此从没有过装修经验，这次趁着重整这个小饭馆，可算过足了装修瘾，好一顿折腾，把刘起和小四儿二人都快扒掉了一层皮，才算勉强点头过关！

　　全部折腾完毕后，莫汶让春花查了黄历，择定了庚寅年戊戌月辰巳日，一个宜破土、宜开市的大吉之日，准备开张。
　　......

　　这一日，莫汶特意穿上了从益庆庄定做的一身簇新藕荷色云霞翟纹交领儒衣，下着一条淡粉色百绉洋裙，头簪一支金灿灿累丝珠钗，流苏上坠着三颗璀璨红宝，走起路来叮咚作响；耳边坠着缠银丝红珊瑚耳坠，腕子上各套了一只水头十足的翡翠镯。

　　莫汶对着穿衣镜中的自己欣赏了半天，终于满意，扶着秋月的手，款步走出明萃堂。

　　可惜，老黄历上的吉日实在做不得准，大吉之日的天气真是不怎么吉利！

　　空中乌云密布，天气湿热粘腻。

　　莫汶和葛姨娘二人坐在青帷四轮车中，不一会儿功夫身上便出了一层细汗，已经到了街市，车外喧哗阵阵，二人不好掀开车帘，只得拼命摇着手中团扇，以驱散难熬的热意。

　　至长街东，似乎周围的人烟渐渐稀少，空气流通得畅快了，还起了风，葛姨娘干脆揭开了帘子，一阵夹着凉意的风吹进来，她和莫汶都松了口气。

　　葛姨娘有些忧心忡忡：“看这天色，保不齐是要下雨的，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咱们小店的开市？”

　　她自从发现魏宴的心思后，这几日越发粘着莫汶，恨不能起坐都在一处，俨然已把莫汶当成了自己身边最近之人，莫汶的事就是自己的事，莫汶的店就是自己的店，言谈间都是‘咱们的小店’。

　　莫汶也被她说得愁容满布，她以前听朋友说，饭馆生意，开业当天的彩头十分重要，必得盛大热闹、宾客如云，才能预示有个好的未来。

　　可是自家小店的位置已经很偏了，虽然前几日小四儿带着伙计已经到四邻八方散过莫汶设计的简易版传单，也准备了鞭炮等物，但究竟今日能有多少人前来捧场，莫汶心里确实没底。

　　若是天气好，门口还总会有些街坊四邻围过来看热闹，但若天公不作美，待会儿下起了雨，那就连看热闹的人都没有了！

　　可怎生是好？！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正怕着待会儿下雨呢，雷公雷婆就在天上开工了！

　　唰唰唰几道闪电，轰隆隆数声雷鸣，顷刻间，瓢泼大雨而至，天上如长江被撕裂了口子，大雨点子劈里啪啦砸在马车华盖上。

　　葛姨娘忙放下车帘，留下一道缝，对车夫急道：“快，快，快拐进巷子里，到我们店里避避雨！

　　莫汶也满心失落，又急得口中发干，拿起面前小方桌上一盏温茶，喝了一口。

　　谁知前方又不知发生何事，马车夫突然一个急刹马，马车陡然急停，莫汶嘴里的茶一口喷了出来，全洒在对面葛姨娘的身上。

　　“呀！！”葛姨娘不妨，一声尖叫，忙拿起绢帕，拼命擦拭胸前一片濡湿。

　　莫汶也急，也拿着手帕帮葛姨娘擦着脖子上的茶叶沫子。两人这一通手忙脚乱地收拾，又听得车外，在如擂鼓鸣金般的雨声中，传来吵闹的声音，好像是自己的车夫在与什么人理论。

　　葛姨娘性急，一把摁住了正帮她擦脸的莫汶的手，道：“我没事，先不急整理，我先去看看外头发生何事！\"

　　说罢，抓起车厢内竖立在角落里的一把青花油纸伞，推开车门，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