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夫人擅绩效》司晨守夜

4、四、

　　莫汶随着两个婢女回了自己的明萃堂，如前些日子一般，独自一人用了晚膳。至掌灯时分，两个婢女上前服侍莫汶取下钗环手镯等物，盥洗完毕，莫汶躺回到自己七星级的黄花梨木架子床上。

　　秋月轻轻地为她放下软罗帐，将要离去，被莫汶唤住。

　　莫汶轻声道：“秋月，今夜你陪着我，我们聊会儿！”

　　秋月明显呼吸一滞，看着莫汶的眼神瑟缩了一瞬，但她不敢违拗主子的吩咐，只得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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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收拾停当，熄灭了书桌上一盏掐丝珐琅八仙过海灯，又磨磨蹭蹭半天，才拘谨地躺到莫汶身边。

　　莫汶在黑暗里笑了笑，问：“秋月，你这么小心谨慎，是因为，觉得我不再像是我了，所以怕么？”

　　秋月的身子一僵，连忙侧身，半躬着身子，干笑道：“小姐说的什么话？小姐怎么会不像小姐了？只是这次大病了一场，小姐脾胃还未恢复，身子又弱，心情难免不佳，提不起精神……”

　　她blablabla还在拼命替莫汶找借口，突然被莫汶挥手打断。

　　莫汶幽幽叹了口气：“秋月，你和春花是我的贴身侍女，是我身边最近之人，你又比春花心细谨慎，有些话，我也不再瞒你！”

　　她转过身，丹凤眼盈盈，紧盯着秋月，悠悠道：“不知为何，我自打得了这次的病，记忆就似乎有些受损，以前的许多事、许多人都变得模糊不清，时而想起时而忘却的。”

　　秋月眼里流露出一丝疑惑。

　　关于这点，她的确已经感觉到了。

　　她不是春花，心没那么大，这些日子以来，自家小姐总在旁敲侧击、拐弯抹角地问东问西，一次两次她还没太当回事，可这都两个多礼拜了，小姐依然一副状况外的姿态，她不可能察觉不出一点变化。

　　更何况，先前在娘家时，她虽不是这位庶出三小姐的贴身婢女，但跟着小姐嫁过来这几年，她已经对这位三小姐的脾气秉性摸了个底儿掉。

　　莫老爷家大业大，妾室也多，孩子也多。而三小姐的母亲只是个地位低贱的家生奴才，只是长得颇有些姿色，才被抬了姨娘。

　　三小姐从小被养在自己姨娘身边，一个家生奴才能有多少见识，自然是调教不出琴棋书画茶、诗书礼易道的大家闺秀来。

　　所以三小姐之前的脾气秉性，真可谓是……一言难尽！

　　秋月觉得奇怪，只是吃多了糯米糍被噎着了，胃肠不适怎会影响到记忆，连带着脾气性格都变？！

　　却听到莫汶在旁边叹气：“常听人说，五脏相连，气血贯通，心肝脾肺肾相佐相乘，我吃多了东西伤到脾，脾胃不服又将郁积之毒灌注进血液，毒素又顺着血液流进心肺，影响到我的记忆也未可知！”

　　“……”秋月听得发懵，她虽多少认得几个字，但对医理一道就完全不通了，只是觉得小姐此番解释，真是有理中透着无理，懵然中又让人恍然。

　　“所以，小姐你……”她小心翼翼地问，“下午在花园中能说出那样一番话来，其实是因为你尚在病中未痊愈之故！”

　　莫汶想了想：“也不能这么说。这种积食种下的病根，本就难以根除，也可能就此留下这个病患，以后也难以转圜了！”

　　秋月慌道：“那可如何是好？小姐，莫如明天再将姑爷请来，让他请京中最好的大夫再为您看看！”

　　莫汶忙拉住她宽慰：“莫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事只能慢慢来，不急于一时。”

　　她又拉住秋月，嘴角漾出一丝笑意，慢慢地问：“秋月，这病虽伤了我的脑子，可除了记不住从前的事外，你不觉得，现在的我，比之以前……其实更好些吗？”

　　秋月垂首干笑一声，心道：这倒是真的。

　　可她也不敢直接说出口，好像是承认了以前的莫汶有多么糟糕似的，只得顾左右言他：“总是要将病治好的，否则，小姐年纪轻轻，以后日子长着呢，这么拖着可怎生是好？！”

　　莫汶见她神情松动，语气也不那么真诚，知她心中其实已被自己说动几分，便笑道：

　　“病是一定要治的，但彻底治好之前，这一段时日，我的健忘症保不齐时时发作，且脾气也跟从前大不一样了。秋月，好姐姐，你定要帮衬着我才好！”

　　莫汶弯着一双凤目，言笑晏晏，拉着秋月的胳膊娇嗔了几句。

　　她这具身躯的容貌身材乃至声音，都和她前一世的本尊一模一样。前一世的莫汶，早被公司里难缠的人事官司磨平了棱角，不管面对何人，面对何事，都一派温柔可亲、语笑嫣然。

　　此刻，她放下身段，拉着秋月姐姐长、姐姐短，半撒娇、半央求，没多一会儿功夫就把秋月拿下，哄得秋月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定要对这个估计难以痊愈的小姐肝脑涂地、两肋插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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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仆二人头贴着头，脚抵着脚，掏心挖干推心置腹了大半宿。秋月将魏、莫两家情况都为莫汶细细道来。

　　莫汶这才知道，原来下午池塘边碰到的那个小男孩儿，并不是这府里哪个姨娘生下的，而是魏晏去年夏初直接抱回府中的。因为柳姨娘平日里喜读诗书，因此，魏晏便将这个孩子交给柳姨娘照管，捎带着教孩子认认字、开个蒙。

　　莫汶点头：“难怪那个石榴说这孩子毕竟也是个主子，原来如此！”

　　秋月语气里颇有不屑：“是啊。姑爷从未提起过这孩子的生母，可见这孩子即使是姑爷的骨血，生母的身份八成也挺见不得人的，搞不好是红袖招的哪位姑娘也未可知！”

　　莫汶不接她话茬，又问：“我看那柳姨娘性情倒温顺，只是矫情了些。不过也难怪，似她这般有才学的女子，怎的会来商户家给老爷做妾？”

　　提起柳姨娘，秋月面上神情更加不屑了。

　　她低声：“具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小姐嫁来这个家时，这个柳姨娘便已在府里了。据府里的下人说，这个柳姨娘，原也是官宦之家的小姐，因家里犯了事，被发配到教坊司。大概是老太爷在世时与柳姨娘的爹是旧识，所以咱们姑爷就把柳姨娘赎了出来，抬做姨娘。”

　　说到这里，秋月轻轻笑了一声：“咱们这位柳姨娘，因着她在教坊司里待过一段日子的缘故，在这府里总也抬不起头，每日里见谁都哀哀戚戚、怯怯懦懦的。不过话说回来，咱们老爷就喜欢她这个腔调，平日里倒有一半的日子呆在她的房里。”

　　莫汶想了想：教坊司的女子都是官妓，这柳姨娘又本来就有些文墨，晓诗词、通音律。可谓是又有内涵，又擅风月。

　　你们这些个小丫鬟哪里懂得，男人可不就喜欢这种出了卧房是淑女，进了卧房是金莲的女人！

　　可见，这个魏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跟普天下所有男人一样，有着最普通的爱好，也会犯最普通的错误。不过是比成龙大哥好一点，虽不认孩子的妈妈，但却能将孩子抱回来养。

　　然而，就这样一个男人，后世今生还都对自己爱搭不理 ……

　　莫汶忍不住冷笑一声，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她顿了片刻，才悠悠道：“秋月，你嘱咐春花，以后在这个柳姨娘面前，切记不可拿大，该尽的礼数一定要有，也不可私下里议论她。”

　　秋月有些费解，问：“小姐，我们做奴才的，见了主子自是要恭谨的。但只是这柳姨娘，她性情倒温顺，人又柔弱，平日里对下人最是宽和，从不理论。”

　　莫汶没说话，心道：柔弱？一个在教坊司当过官妓但又没抹脖子上吊的女子，再柔弱也有限！下午看走了眼，还以为她真的有颗玻璃心呢，岂不知人家这颗玻璃是钢化的，防火防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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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低声聊着，渐渐又把话题转到马姨娘身上。

　　秋月说，这个马姨娘也是个商户家的女子，娘家在云南一带有几片茶园，还经营着几间茶庄。

　　但似乎马姨娘的父亲只擅长种茶，却不擅长卖茶，所以茶园产出虽好，但茶庄生意欠佳，最后被魏晏统统兼并了去，又包下了她家的茶园。出产的头起儿的茶尖儿，专供宫里的供奉。

　　马姨娘的父亲，如今算是魏家茶园的总管事，帮魏晏管理着上千亩的茶园和一众茶农。

　　马姨娘出身在这样一个家庭里，学问自然高不到哪去，肚子里没二两墨水，但又总是不甘寂寞，每每喜欢挑拨是非。

　　可惜，她跟没换芯子之前的莫汶一样，头脑都不是很清爽，属于喜欢搬石头，但又老砸到自己脚的那类妇女。

　　性格不讨喜，又老是浓妆艳服，在三个姨娘里最不受魏晏待见，轮到她的十天里，魏晏倒有五六天折去了柳姨娘房里。

　　因此，秋月的结论是，马姨娘就一无足轻重的浑人，无需放在眼里。

　　不过，莫汶却不敢完全苟同她的想法。

　　毕竟，魏家如今的产业里，茶叶生意做的最大最红火。尤其如今的宫中，倒有一半的贵人青睐云南的普洱，都喜欢喝魏家供奉的沱茶。

　　而马姨娘的父亲则是魏家云南茶叶基地的总负责人，掌理着魏家的大片茶园。就冲这点，魏晏都不敢苛待他的女儿！

　　莫汶在心里暗下结论：

　　柳姨娘是故交之后，没准还是魏家的恩人之后，且自身是个高素质人才，手腕容貌皆有，于魏晏有情；马姨娘是供应商兼职业经理人之后，虽自身没什么才干，但却于魏晏有利！

　　两者皆属于单位里撵不走、罚不得的关系户！

　　但柳姨娘有黑历史，马姨娘不受老板重视，从这个角度想问题，自己倒也并非完全掌控不了这两人。

　　尤其下午这一番交锋，至少从思路和口舌上看，这两人跟自己完全不是一个等量级的。想到此，莫汶散落掉一地的信心又一点点重拾起来。

　　她欢欣鼓舞地给自己加了半天油，侧头又问：“秋月，那这个葛姨娘呢？她又是怎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