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夫人擅绩效》司晨守夜

31、三十一、

　　三人在竹里馆中边吃边喝边聊，至戌时方才散了。

　　临走时，子蕴又想起一事，提醒魏晏：“清平，你这渊澄馆哪里都好，只这膳食，菜色未免单调了些，味道也中规中矩，京中这些贵人，于饮食一道上都刁钻得很，若是不能隔三差五翻出点儿新鲜花样，恐怕难以留住常客！”

　　魏晏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

　　他皱眉：“好厨子也不好找，吕家菜、顺意斋，还有京中几家有名的酒楼，我也遣人私下与那些大厨们接触过，但都还未谈拢！三殿下若有属意的名厨，也请帮忙推荐！”

　　子蕴凝眉思索，一旁的子峻突然一拍巴掌，想了起来：“有啊，现就有个名厨，还窝在一家半死不拉活的小酒馆里，你若肯出高价，这个墙角当是很好挖，只不过……”

　　魏晏问：“只不过什么？”

　　子峻浅琉璃般的眸中划过一道狡黠的笑意，意味深长道：“这酒馆因位置有些偏，生意便不那么好做，而这个厨子，脾气也有些不好说，高兴时做出的东西便连宫里的御膳总管也比不上！”

　　魏晏好奇，追问道：“若不高兴时呢？”

　　子峻噗哧一笑，“不高兴？不高兴时人家根本不上灶，就由着手底下打杂的小子掌勺，任外面的客人如何恳求辱骂，说不出手就不出手！牛气得很！”

　　魏晏忍不住皱眉，他经营偌大个家业，见过用过的人不计其数，像这种仗着有点儿小聪明小能耐、便恃才傲物、矫揉造作之人，通常为他最不喜用之类型。

　　不过，他知道渊澄馆的大掌柜这阵子为了寻个好厨子，都快愁秃了脑壳，他做为幕后东家，哪怕打听到一丁点儿好厨子的消息，先且不论那人能耐是否夸大其词，也得让手下人先去接触接触、勘探勘探。

　　于是便道：“这倒无妨。高才之辈多半有些傲骨，你先把那酒馆、那人名姓告诉我，我遣人去问问！”

　　听魏晏真要打听此人，子峻神情一滞，倒变得犹疑起来。

　　他道：“清平，我告诉你这酒馆的名字和位置，倒也无妨。但要不要把这人请过来，你可要想清楚，届时若你家后院起火，你可不要埋怨到我头上！”

　　这话魏晏就听得云里雾里了，不免诧异：“此言怎讲？”

　　子峻一脸同情地望着他：“因这酒馆，东家姓莫，原是你老丈干家的产业。后来，你老丈人大概嫌这小酒馆客少地偏，没什么赚头，便把它给了一个女儿做陪嫁！而这个女儿，就是你夫人——莫汶！”

　　魏晏：“……”
　　……

　　魏府里这阵子夏意融融、生机盎然，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自打那日花厅里议过‘考绩’制度的优劣后，众仆妇都不再对新制度提出异议。

　　一是有刘嬷嬷的例子在前，虽然被荣升为‘顾问’，但目前尚不见她到底顾了哪些问，只见她每日背书识字背到吐血；

　　二是有吴瑞家的、吴婶子这类先锋领头，她们善于接受新事物，敢于进行新尝试，依着‘考绩’制度的模子，对手底下人也行了一套类似的奖惩，效果还颇佳，每月底连月银带奖励的，不比从前入手的少。

　　要知道，这奖励的银钱可是过了明路的，拿着这样的银钱，不但面上有光，背脊挺直，连走路都可以生出风来。

　　由此，各大管事们都把时间精力放在新制度的研究和执行中，努力提升各自部门的服务质量、管控运营成本，争取月底的好评……，魏府从前那种国营企业吃大锅饭的气象被一扫而空！

　　下人们干劲儿十足，高层管理者们方能偷得浮生半日闲。

　　葛姨娘终于不用事事亲力亲为、整日奔波劳碌了，连带着嘴里连绵起伏的口疮也终于消停下来，换上一身轻纱夏装，显得人清气爽，精神奕奕。

　　陪着莫汶吃过午饭，又相偕到后花园散步。

　　午后阳光正炽，两个人在柳荫下绕湖一圈后，便躲进湖心亭中避暑纳凉。

　　赶巧马、柳两位姨娘也正约着出来散步，从□□中溜达出来，一眼瞧见湖心中央的莫汶和葛姨娘，马明月连忙拽着柳可芸的手，朝湖心亭奔来。

　　葛姨娘正与莫汶享受这难得的独处时光呢，大老远看见这两人，觉得满心的静谧安逸就如同湖水一般，被两条肥硕的大锦鲤摇头摆尾一搅合，瞬间被扰乱打碎。

　　她一蹙黛眉，满心的不情愿：“怎的这等阴魂不散，做什么都要跟在左右！”

　　莫汶也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里颇感无奈。

　　如今家里的这几个‘姐妹’，真可谓‘如胶似漆、情同金兰’，不但葛姨娘在工作上、生活中十分依赖自己，就连那柳姨娘、马姨娘，也打着各种由头，隔三差五便去自己那里请安点卯，闲话家长。

　　莫汶喜睡懒觉，早就同几个姨娘言明，免了她们的晨昏定省，奈何群众拜会领导的积极性太高，不让早上去，就上午去，上午话说不够，还要留下来蹭午饭，蹭完饭还要磨磨唧唧等着喝下午茶，直到莫汶实在不胜其烦，端茶送客送上五六次，她们才恋恋不舍离开明萃堂。

　　这其中，莫汶最喜葛姨娘的利落爽快，葛姨娘也爱莫汶的奇思妙想、温柔可亲，两人相处一动一静，甚是得宜，最是要好。

　　而柳姨娘言辞进退有度、处处小心恭维，虽不十分交心，但也不惹人烦。

　　最讨厌便是马姨娘，咋咋呼呼，胸大无脑，说出来的话常常让旁人接不下去，笑也不得气也不是，三人中最没眼力见儿。

　　莫汶大概齐知道她们为什么总黏着自己。

　　她在‘考绩’制度中，将马、柳两位姨娘评分的比重调成和自己、葛姨娘的一致，这样一来，她们对家中事务虽无决策权，但她们的评价却影响着管事们每月最终的绩效。

　　那些原本不太把她俩放在眼里的嬷嬷、媳妇们，便再不敢存怠慢之心，开始尊重奉承起二人来。

　　莫汶想，她们对自己多少还是感激的，当然，更主要是想要抱紧了领导的大腿，以便跟着老大有肉吃！

　　不过天天被这么多人抱大腿，是真的很烦闷啊很烦闷。

　　莫汶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

　　“姐姐，你因何叹气？”葛姨娘敏锐地发现了莫汶的郁闷，忙问。

　　莫汶不好直说“我好烦，我好烦是因为你们好烦”，便拿话岔开：“没什么，不过有些无聊，整日里闷在府里，每日除了明萃堂那一亩三分地儿，也就是这一片园子一片天，看都看烦了！”

　　葛姨娘默然。她不像莫汶这么闲，毕竟是董事长钦定的执行CEO，她每日里还是有很多事要做，有很多人要打交道，无聊二字，于她而言有些奢侈。

　　不过柳姨娘和马姨娘却立即产生共鸣。

　　她俩比莫汶还要无聊，莫汶还得帮着葛姨娘出谋划策，每天还得动动脑筋，玩玩心眼儿，而她俩又用不着管家，又用不着谋划，才真的是闲到浑身长毛！

　　马姨娘立即点头如捣蒜：“姐姐说的正是呢，咱府里再大，也就这些人，这些景，哪有看不厌的道理！多早晚，咱姐妹几个一同到街上逛逛才好呢！”

　　柳姨娘也被勾起了对往事的回忆。

　　她想起了未进魏府之前，流落在教坊司中的那些日子，那些个灯红酒绿、那些个歌舞升平，珍馐美味如流水，葡萄美酒夜光杯!

　　关键顿顿有肉，哪似魏府……

　　她斜倚栏杆，对着碎玉一样波动的湖水，怅然回忆：“是啊，街市繁华、美食如云！那长街东马老五家的酱牛肉，用的是百年老汤熬炖，又在油中滑上一点特制的卤酱，真的是肉嫩筋香！

　　锁子胡同第二家的冯家爆肚儿，选的是口外进来的羊百叶，每日寅时不到，便到京郊的榷场采选，鲜嫩劲道，搓不掉皮，尤其他家的蘸料，不知怎样勾兑，搁上一点香菜就鲜香无比；

　　再有吕家酒楼的荷叶蒸滑鸡、花茭焖蹄膀，顺意斋的四宝滑豆腐、蒜蓉粉丝开边虾……”

　　柳姨娘声音越说越轻，陷入到深沉的思念中无可自拔。

　　旁的三人听得快要流出哈喇子！

　　莫汶本来只想借口转移一下话题，这下子却被柳姨娘勾起了满腹的馋虫，突然觉得自己好容易穿越一场，竟没有想到去品尝一下大靖朝的美味，之前的这些日子简直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她突地起身，腮边一抹兴奋的红，对葛姨娘道：“春叶，既然柳姨娘如此想念街市美食，不如我们择日出府，到长街去逛一番吧！”

　　“啊？”葛姨娘呆住。

　　“啊？”柳姨娘惊叫，“我，我没有……”

　　莫汶不待她说完，便兴致勃勃打断她：“老爷日理万机，我等这些个内宅小事，实在没有必要去烦劳他，我看，我们也不必回他。春叶，你命周嬷嬷悄默声准备两辆车，我们两人一辆，静悄悄出府，至申时便回，老爷不会知晓的！”

　　这操作可还行？！葛姨娘仍未反应过来，呆呆地不应声。

　　马姨娘和柳姨娘却心里雀跃，连声附和：“正是正是，不必回老爷，我们悄悄的去，悄悄的回，老爷不会……知晓的！”

　　一直静立莫汶身旁的春花也十分激动，她自从随小姐陪嫁入魏府，除去春秋两季去妙峰山的尘清观打醮，还从未去街市上逛过，如今听到有机会出府去逛长街，兴奋得不行，道：

　　“小姐，这个主意好，您还可以顺道去查视一下您自己个儿的陪嫁铺子，尤其长街边的影儿胡同里，有一家小酒馆，便是您名下的产业，那灶上的大厨名唤李平的，手艺十分了得，还总能捣鼓个新鲜菜色，可不比刚才柳姨娘说过的那几家厨子差呢！”

　　莫汶一听，这下子更有理由去逛街，当下也不与葛姨娘商量了，直接下了决定，“好极，那就这样吧，春叶负责准备车马，明日巳时一刻我们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