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夫人擅绩效》司晨守夜

144、一百四十四、

　　魏晏、莫汶等人出发去上京的时候，已是夏末秋初，一家四口人带着不多一些行李并几个贴身侍候的仆妇，简简单单登上了京里头派来接他们回京的船。

　　水路虽快，一路的景致也美，可奈何莫汶从上了船身子就不耐烦，一头钻进船舱里不肯出来，连累得魏晏也没了赏景的兴致，整日在船舱里陪着她也不大出来。

　　柳姨娘起先还新鲜得很，上次由上京下江南一直走的官道，并未坐船，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乘船走这么远的路，由南至北，两岸的旖旎风光让她看的不够。

　　但没新鲜两天就开始晕船，再加上她前一阵子一直吃不香睡不饱的，身体弱得很，更加禁不住这水上颠簸，偏她体质特殊，又不呕不吐，只是一副惨白脸色，看上去甚是骇人。魏家人也还好，那宫里头的人见她这般弱不禁风，都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她碰折了，因而都尽量想法躲开她。

　　唯独那小江儿兴奋得很，他已满七周岁了，正是狗都嫌弃的年纪，魏晏在船舱里陪着不舒服的莫汶，柳姨娘又整天胸闷气短地自顾不暇，谁都没空搭理他，可算是松了他的缰绳，便整日里在甲板上颠来跑去，一忽儿上窜，一忽儿下跳，一忽儿要去翻舢板，一忽儿要去爬桅杆。也就是他人小，翻腾不起太大波浪，不然整条船都早被他给折腾翻了。

　　宫里派来接他的几个太监都烦坏了，起先还耐着性子陪他玩耍，后来众人实在是被他玩儿坏了，也就不如前两日那么尽心了，又见魏晏和莫汶都不理论，便也干脆缩在自己船舱里躲清静，任由小江儿一人瞎折腾。

　　因船上几个女人身子骨都不好，所以船行的也慢，晃晃悠悠走了四天方到了扬州一带。

　　船一入了扬州河段，两岸的繁华喧闹便扑面而来。

　　岸边停靠的各色画舫古色古香、岸上的亭台楼阁鳞次栉比，街上行人衣饰鲜亮、描红挂翠，柳依依、桃艳艳、风轻轻、水皱皱，一派盛世繁华歌舞升平。

　　莫汶大约难受了几日，也习惯了水上颠簸，到了扬州这里，倒有了些精神，终于肯从船舱里出来透透气了。

　　天色已近傍晚，夕阳斜斜铺在水面上，江面上闪烁着金灿灿的涟漪。莫汶看得感慨，靠在魏晏肩上弱弱地说：“老爷，听闻扬州晚间最是热闹，上次经过这里急着赶路，都不曾停留一晚，想来也是遗憾。不若我们今晚便在这里停一宿，待开了夜市，我们带着江儿、柳姨娘一处下船走走看看，也让江儿见见世面，您说呢？”

　　魏晏巴不得这一路没个尽头才好，哪有不应允的，于是便同京里来的几个公公商量。京里的公公们平时连出宫的机会都少，何况离开上京到这花红柳绿吴侬软语的江南，更是过了这村难有下村的，心里早就蠢蠢欲动了，一听这建议便连连点头称是。

　　魏晏又会做人，给了几个公公和船上艄公们各一些银钱，于是大家皆大欢喜，将船找了个渡口停靠下来，连晚饭都不用，便下船各自去逛了。

　　船上只剩了几个可靠家仆和魏晏一家人。魏晏便对墨桐使了个眼色，墨桐会意，拉着小江儿的手，亲亲热热笑着哄：“江儿啊，咱们跟老爷和夫人上岸去玩儿，你可千万听话啊。这扬州的人可多，好人多，坏人也多，你若不拉好了小的的手，小心被人贩子给拐了去啊！”

　　小江儿小大人般点了点头，一挺小胸脯：“墨桐哥哥，我晓得的，你也要小心，千万拉紧了我的手，我也会保护你不被人贩子拐了去的！”

　　他这童言童语把大家都给逗笑了，魏晏眼含笑意，低头紧紧地搂了搂小江儿，在他耳边低声嘱咐：“江儿，上岸后，跟着你墨桐哥哥乖乖的先去玩儿，爹爹和你母亲会晚一些时候与你会合。你切记，不论发生什么事，只要你墨桐哥哥还在身边，你便不必着急害怕，安心等候便是！”

　　小江儿听得似懂非懂，不过他虽顽皮，但却被魏晏教的很是机敏聪慧，见魏晏用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与他耳语，便也小声地答应道：“是了爹爹，小江儿会听墨桐哥哥的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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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桐带了小江儿先行上岸玩耍去了。这边厢，莫汶回身对柳姨娘笑着说：“我知你也一直不耐烦在船上待着，我们姐俩回屋收拾收拾，也陪着老爷上岸逛逛吧！”

　　柳姨娘早就艳羡岸上的繁华风光了，闻言也未多想，便回了自己屋子去梳洗打扮，打算穿戴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地到岸上，可不能被扬州的女子们小看了去。

　　正收拾着，莫汶忽然推开了房门，也未待她说话，便自顾自走了进来。

　　她对一旁还在诧异的石榴道：“石榴，你先出去，在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石榴莫名其妙，但不敢违拗莫汶的吩咐，低着头出了屋子。

　　柳姨娘见这阵仗，心里早就揣上了一头小鹿，扑腾扑腾跳个不停，她向后倒退了两步，一脚绊在床沿，一屁股坐进床里，惊慌失措地叫道：“姐姐，你——”

　　莫汶怕她误会，连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快速道：“柳妹妹，你莫怕，我不会害你！”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她只能简单地解释此事缘由：“柳妹妹，路上人多口杂，又有宫里人在，我无法与你明说。我们此次入京，实则凶险异常。老爷本打算带上你一同回京的，但出发前一夜里我们商量了一宿，觉得此行还是过于凶险。老爷不忍心牵连到你，便打算趁今日这个机会，让你上岸去，岸上有我们扬州铺子的伙计，由他安排你走陆路，独个儿去京里投奔你未婚夫婿！此事已为你联系妥当，此刻这船上也没有宫里的人盯着，你快些收拾好行李上岸吧！迟了，怕公公们回来，你便不好走脱了！”

　　柳姨娘瞪着一双柳叶眼看着莫汶，完全消化不了莫汶话里的意思。

　　魏晏之前虽说给了她遣散银子，并说家里不日可能遭逢大难。但这几日在船上，她仔细观察了下，发现宫里的几位公公们对魏晏、莫汶和小江儿都极其恭谨客气，尤其是对小江儿，那更是殷勤谄媚、有求必应。

　　她心思细腻，这几日人不舒服，动也动不了，便在自己屋里反复琢磨这事，越想越觉得不对：若说皇上此次叫魏晏回京是要打算对他不利，那宫里的太监是最会见风使舵的，不会予魏晏和她们几个家人如此尊重，不往她们脖子上套层枷锁就不错了！

　　何况，就算魏晏曾是当今天子的朋友，圣意不明，公公们一时不敢慢待，但对他们几个大人客气点儿也就罢了，如何对着一个小孩子也跟孙子见了爷爷似的，谄笑出满脸的皱纹，这就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了。

　　柳姨娘自幼生在官宦世家，对官场上人的嘴脸是有深刻认识的，她很敏感地察觉到这几个公公对小江儿不同寻常的热情，于是乎，心里渐渐地，有了自己的推测。

　　她觉得，皇上此次，重点要见的，恐怕不是她的老爷，而是那个在她身边、由她照顾了好几年的小江儿！

　　可皇上为何独独要见这个小江儿呢？这个小江儿与皇上又有什么牵扯呢？

　　涉及到皇家庙堂，兹事体大，她本不敢妄下论断的，可奈何，一个隐隐的猜测在她心头如春草一般疯长，停都停不下来。

　　她想：那小江儿来魏家时，就没有过过明路儿，半大不小的被抱了回来，虽然一直管魏晏叫爹爹，但魏晏却从未对任何人明白说过，这是他魏晏的儿子。

　　况那孩子，年纪越长，容貌轮廓越发清晰，看着就越不像魏晏，一双浅琉璃色的眼睛，与魏晏那双偏狭深邃的凤眼南辕北辙。

　　以前自己还总觉得这孩子大约长相随了其母，但如今自己冷眼旁观，发现这事倒恐怕有另外一种解释，即：这孩子的亲生父亲未必是魏晏，他的亲生父亲有可能是——

　　皇上！！！

　　倘若是这样——，柳姨娘慢慢地想：小江儿八成是皇上的私生子！估计小江儿生母身份也不比自己高到哪里去，皇上还是三皇子时，怕被人诟病德行有亏，因此不敢认这孩子，才只能交给魏晏在宫外养着。

　　可如今，皇上继承大统，于万民之上，再不需要怕什么了，听闻皇上目今也子息不盛，想必为了巩固皇权，便念起自己这个流落民间的儿子了，便要接回宫去封个皇子，好父慈子孝，享天伦之乐了！

　　若是这样，那小江儿进了京就是皇子了，可不就从此飞黄腾达了？！

　　若是这样，那自己这个一直照顾江儿饮食起居、教他识字背书的丫鬟、婆子兼母亲、老师的，若能一直跟在小江儿身边，岂不马上也要跟着鸡犬升天了？！

　　若是这样，那老爷和夫人，也算是帮着养育皇子有功了，那他们还遭逢大难个屁啊，又何必散了家里几个姨娘、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沉重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