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夫人擅绩效》司晨守夜

143、一百四十三、

　　凝翠阁中，马、柳两位姨娘默然相对。

　　良久，马姨娘方伤感地叹气道：“罢了，也不知家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外头的事，老爷从不与我们说，只会与夫人商量，我们原也不是他心尖尖儿上的那一个。

　　妹妹，你我在凝翠阁里同住了这么久，我跟你也不藏着掖着，我也不怕你笑话，这些年里，我这大半日子都在守活寡，在府里也没地位，也不管事，白吃白喝了这么久，也不知咱们老爷将我纳进府里究竟是为了什么？我都觉得自己真个儿是多余！”

　　马姨娘罗里吧嗦说了半天，却不见柳姨娘回应个一句半句的，不由抬头看了一眼，却见柳姨娘脸上毫无表情、一双剪水秋瞳正怔怔望着窗外大槐树那宽大茂盛的树冠，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她也并不在意。从去年冬开始，柳姨娘就一直这样一副德行，成天魂不守舍的，动不动就晃了神儿，起先马姨娘还追着打听她究竟所为何事，可问了几次，柳姨娘都支吾着不说实话，她也就懒得再问。

　　于是，她权当未看见柳姨娘那副神游天外的德行，继续自说自话：“老爷昨儿挨个找咱们聊天，我不知老爷与你是怎么说的，反正于我呢，老爷话说得虽温和，但说到底，不也就是不想让我在这个家里待了吗？！我也不知我这是怎么得罪咱们夫人了，按说我也很久没跟她闹腾了，我吃得又不如你多，我自己也有私房，也花费不了家里几两银钱，怎么就那么不招人待见了？呜呜~”

　　马姨娘本只是在柳姨娘面前抱怨抱怨，哪知说着说着真的开始难过，不由地哭了起来。

　　昨儿个午后，她被魏晏叫去内书房说话，起先她还挺高兴，以为魏晏在莫汶那里终于呆的腻味了，想起她们这几个小妾了。于是开开心心梳洗打扮了一通，去了内书房。谁知寒暄没两句，就被魏晏当头一棒砸得差点晕倒。

　　魏晏说：自己这些年并未兑现当初对马老爹的承诺，未对马姨娘尽到照顾关爱之责，实是有愧；且魏家不日将遭逢一场大的变故，他魏晏是死是生如今还很难预料，不忍心牵连到府里这几位姨娘。于是乎，打算给每位姨娘各一万银子，带上各自这些年攒下的珠宝首饰，挨个送出府去，由哪来再回到哪去！

　　他说完这些，也不跟如遭雷劈的马姨娘再做解释，便遣人将马姨娘搀扶回了凝翠阁。

　　马姨娘是夜哭到肝肠寸断，用她那并不灵光的脑袋辗转思衬了一个晚上。好在她意大心粗，大约到了清晨时分，脑子实在思考得有些累了，便停止了思考，准备认命了。

　　只是，今儿再提起此事，依然忍不住伤心：“罢、罢！老爷从来也不待见我，我也琢磨了，与其年纪轻轻便在咱们魏府守活寡，那也不如就听老爷的话，拿了银子回娘家去。反正有这么丰厚的嫁妆傍身，回头再找个肯疼惜我的人，踏踏实实做个乡下地主婆子，也没什么不好！妹妹，你是个明白人，你说我这话有没有道理？”

　　她一边抽抽噎噎说着话，一面拉扯着柳姨娘的衣袖摇了摇。

　　柳姨娘心里凉凉地哼了一声。

　　她昨个同样被叫去了内书房，魏晏也对她说了同样一番话。不同的是，人家马姨娘、葛姨娘都有娘家人在世，魏家呆不下去，拿着傍身银子回娘家，还能当个有钱的姑奶奶。

　　可她柳可芸在这个世上没根没蔓儿、飘零如一叶浮萍，拿着这巨万的银钱，可投奔谁去？若遇到个歹人骗子的，还不得连人带钱被啃得骨头渣都不剩一口！

　　不过，她的好“良人”倒都把这些麻烦事想在了头里，温和地劝慰她：“你也不用担心被人欺负了去，我已替你打听到了，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你未婚夫少谦家里也已被免了罪，他本人正在关外回上京的路上！整好，我和你夫人近日要回上京一趟，你也不要耽搁，尽速收拾好行李，跟着我们一块儿回上京吧。把你交托给少谦，我也就心安了！”

　　柳姨娘一向神经坚韧，况她心里早就预感到家中可能发生变故了，因此对于魏晏这一番安排并不惊讶。

　　只是，她拿着那一万银钱的安置费，独个儿一人虽然危险，但却也自由，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去哪里安家落户就能去哪里安家落户，想找个什么样的男人就能找个什么样的男人！凭什么兜兜转转、最后还得跟个落魄的詹事之子成亲？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你魏晏都已经打算将我逐出魏家了，凭什么还要摆布我的命运，非要我嫁给都未曾谋过面的人？！

　　比起马姨娘的不舍悲切，柳姨娘却只有满肚子的不甘心。反正魏家已如她所想，是真的要败落了，你魏晏泥菩萨过江，自身都不一定保得住呢，就甭来操心别人的事了！！

　　她想通此节，于是，暗暗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待路上有了机会，她定要想法子从魏晏两口子身边逃走，拿着那一万银子，自己去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去！
　　……

　　几个姨娘中，马、柳二人心中各有盘算，也都还算平和，哭哭啼啼一阵后，便丢开手，开始收拾各自的行李了。

　　三人中唯独葛姨娘，反应最是激烈。她听完魏晏的话后，狠狠地、冷冷地盯了魏晏良久，什么话也不说，扭头便出了书房，直奔莫汶所居的明翠堂去。

　　在明翠堂中，她梗着脖子，与莫汶掰扯了半天，无论莫汶如何劝说，如何解释，又把皇上的命令以及自己与魏晏二人的危险处境说给她听，葛姨娘都咬死了不肯松口：总之，天塌下来我也要赖在魏家，谁走你们也不能赶我走！

　　莫汶说得口干舌燥、耳鸣眼花，也实在无法劝动如同倔驴的葛姨娘，只好使了招缓兵之计，答应她晚间与老爷再行商议她的事情，让她先回房等候，这才打发了情绪激动的葛姨娘。

　　晚间，莫汶便将葛姨娘的态度说给魏晏听，魏晏沉吟良久，斟酌着说：“若她真心不愿弃魏家而去，我倒是有个主意。”

　　“你想留她在魏家，替我们看住与孙子鑫的这盘生意？”还不待他说完，莫汶就立即猜到他的打算。

　　魏晏眼中露出一丝激赏，笑着称赞：“果然不愧是我魏晏的夫人，聪敏不亚于为夫！”

　　莫汶好笑又好气地捶了他两拳：“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魏晏不以为然道：“如何就开不得玩笑了？！子蕴只说要你带着江儿入京，又没说定要了我们一家人的性命，我们又何必现在就如惊弓之鸟一样，日子不过了么？”

　　莫汶扑哧一乐，的确是这个道理，未来如何现在还远说不清呢，别皇上还没要怎么着，自己却把自己给吓死了。

　　“所以老爷你的意思是：既然来日如何现下还说不准，葛姨娘又不愿弃咱们魏家而去，那莫不如如她所愿，将她留下，由她代我们出面，料理咱家跟孙子鑫合作的这盘生意，您可是这番打算？”

　　魏晏点头：“正是。我这几天又细想了下，以子蕴的为人，实则还倒不至于一点不念旧情，我觉得他最后还是会放我们全家一马的，倘若我们最终能够安全得归，却又提前散尽了家财，那回来后我们一家子去喝西本风不成？！所以，还是要为自己留条退路，由葛姨娘替我们照料江南这盘生意，若我们平安回来，自是有所保障；若不能得归，也就将这盘生意予了葛姨娘，也算是全了她对咱们的一片情意。何况，她有了这份身家，想必孙家长辈也会高看她一眼，没准儿她与子鑫之间，真有缘结成夫妻也未可知。”

　　莫汶完全同意魏晏的主意，两人商议妥当后，莫汶便去了葛姨娘的屋子，把这想法说与她听。

　　葛姨娘还是不甘心，她不想放弃魏家，实则最根本是不想与莫汶分开，如今虽然魏晏与莫汶允了她留在江南看家，但她依旧担心即将北上的莫汶，说死非要陪着莫汶和魏晏同去上京。

　　莫汶被她缠绕不过，只得想着方儿的安抚她：“这次皇上指名要我去上京，我才不得不去的，否则，山高路远的，天儿又热，谁愿意这会儿出远门的。可是，我们一走，咱们魏家能主事的人可就只剩下你了。不但魏家老宅这一大帮子仆妇需要人辖制，便是跟孙子鑫的生意也才初初有了些规模，还有许多事需要人定夺。孙子鑫虽能干，但毕竟是外人，我们若都不在，他一个人还不得翻了天去？！他若把咱家生意一口吞了，那咱们回来了，岂不得全家喝西北风度日？”

　　葛姨娘愤愤道：“他敢？！”

　　莫汶连忙趁机接着劝：“敢不敢的，我们都不好断定，莫不如你留下来，替我和你老爷看住这盘生意，也守住咱们的家，我和你老爷回上京方才安心啊！待我们过个把月回来了，家里一切都井井有条，岂不省心？”

　　葛姨娘想了一会儿，眼泪含了眼圈，拉着莫汶的手，戚戚道：“你、你们，果真能回来么？”

　　莫汶笑了，反手抚上她的手背，笃定道：“自然能！妹妹，不瞒你说，我心中有个主意，不妨跟你交个底儿。我啊，我根本就不想进宫见什么皇上，更不想将小江儿送进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