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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三、 ...

  •   葛姨娘与莫汶聊了很久,又与莫汶一同用了晚膳,从明萃堂中出来后,已经月上柳梢头。

      小丫头提着灯笼走在前边,葛姨娘扶着紫菱的手缓缓跟在后头。

      紫菱声音低低地:“姨娘,您说夫人这一招,能管用吗?”

      葛姨娘长叹了一声,拢了拢披在身上的莲青色细绒里衬的斗篷,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道:“能管用,而且肯定管用!”

      紫菱奇怪:“那姨娘您又为何叹气?”

      葛姨娘:“因为我到今日才知,素日真真是小瞧了夫人。原以为她跟马姨娘一样是个糊涂蛋,气躁心浮遇事不明。今日方知,她只是大智若愚,其实竟是个有大智慧、但又不拘小节之人。”

      葛姨娘从进了魏家就行管家之权,居中调配发号施令久了,难免有上位者的自以为是,她一直认为家中几位姨娘并夫人都只是鸡毛蒜皮不值一提的小女人,和自己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平日甚至不屑与这几个女人为伍。

      直至今日……

      “夫人让我先从老爷处着手,先卡住外院供给内院的银钱,减少一部分家用。那些管事嬷嬷们能从账上支领的银钱减少,手底下却有那么多吃闲饭的人,久而久之自然就窝里先斗了起来。

      而我平日里再对她们严加监督,辛苦上一段日子,日日询问、夜夜抽查,让她们疏忽不得,让那些婆子们又离不得身边真正做事的小丫头。时间长了,她们自然想要把那些拿钱多、做活少、废话还多的大丫头们赶出府了!”

      葛姨娘管事管老了,自然也清楚下面这些人的陋习粗弊,心知夫人此招实在是老辣:

      首先,银钱是老爷让减的,这些婆子们要怨也怨不到她头上;

      其次,各人所得无论是明的月俸,还是暗的油水相应都少了,之前那些死皮赖脸不肯走的人就没那么坚持了;

      尤其这样一来,最受波及的就是管事嬷嬷们,她们辖制着底下的丫头,也管着银钱,僧多肉又少,她们自身的利益最为受损,因此,当自己过一段时间后,再提放人之事,她们必会双手双脚赞成!

      “夫人此计,虽然得费一番周折,但却是妙啊,如此一来,减人一事必会顺顺当当!”

      但紫菱仍有疑虑:“姨娘,可老爷他会听您的话,让裁减内院的用度吗?自打咱家这几年好起来后,老爷时常说,这些个老仆人背井离乡,从江南跟着一起来了上京,忠心可嘉,必不能亏待这些人!”

      葛姨娘心里也正有此担忧,圆圆的脸盘在皎洁的月光下莹莹泛光,却也难掩为难之色。不过,她想起莫汶教给她的一套说辞,又觉得有理有据,当能说服老爷才是。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道:“不管能不能,我都要试上一试,这件事若能着落在老爷处,以后,便能事半功倍了!”

      主仆俩在清亮的月色下渐行渐远,小径上犹听见紫菱在问:“姨娘,夫人既然这么厉害,那为何您刚才请她出来主持中馈时,她却万般推辞,不肯领受呢?”

      葛姨娘笑了笑,声音变得柔软:“这想的明白,跟做的明白,之间仍隔着十万八千里呢!我自认已是个行事利落处事决断之人了,就管着区区一个魏府,上百人的吃喝拉撒,都时时觉得力不从心。夫人想法虽妙,但毕竟从未经手过府里这些琐事,且她身子还未大好,我看她脸色仍有些苍白,刚才握住我手的时候,”

      葛姨娘慢慢垂下头,眼神盯着适才被莫汶紧紧握住的右手有些发怔,神色间一片柔软,自言自语般轻声说:“她的手,摸着很凉,仍是气血亏乏之症,也确实需要再修养修养!说不得,还是我替她辛苦一下,若有事,我再与她商量便是了!”
      ……

      魏家这几日在城东新开了一家酒楼。

      说是酒楼,也不确切。这酒楼选址在城东西南角一片荒芜的宅院里。

      宅子的原主人是上京当年有名的咸菜张,腌制的酱瓜酱菜酱疙瘩全上京都有名,连宫里的贵人们都赞不绝口,尤其是当今二皇子的生母邱贵妃,更是可三日无肉、不可一顿无酱瓜。

      因为她太爱吃咸菜张的酱菜了,十多年前,靖元宗为了爱妃能日日吃上新鲜酱菜,干脆把咸菜张请进了宫里做了御厨,专门为贵妃腌制咸菜。

      但估计宫里的水土气候跟宫外不太一样,咸菜张大概水土不服,在宫里做了一段时间之后,不知为何就得了怪病,一命呜呼了!

      咸菜张被请进宫时太匆忙,连孩子都没来得及生,他走之后不久,老婆就改嫁他人,卷走了他的细软财物,只留下了这所大宅子,一直荒芜至今。

      魏晏便低价把它买了下来,一番修葺,装修成一所“凤尾森森、龙吟细细”的优雅所在,于修竹密林、小桥流水中修建了几处亭台、数所阁楼。

      外墙筑高、门庭修窄,大门上方的门匾上低调的写了三个字:渊澄馆。

      这所酒楼不招待普通老百姓,往来者不是达官贵人,便是巨富商贾。

      若让莫汶过来参观一圈,她定啧啧为此处定下论调:此乃一处高级私人会所耳。

      渊澄馆将要落成竣工,魏晏连日来都泡在此处盯守,派来打理渊澄馆的魏大元大掌柜则指挥众人,搬着各式古董摆件、瓷器书画,布置亭台楼阁的角角落落。

      魏晏站在一所阁楼的二楼廊下,负手看着底下众小厮如一排小蚂蚁般忙碌,悠悠看了良久。

      他身边一位面容极为秀美的青年,笑着道:“隔了这么多年,我原以为……,想不到,你还真将这宅子买了下来。只是,咸菜张死得不明不白,你却将他的宅子改做酒楼庭院,就不怕别人忌讳,不敢进来照顾你的生意?”

      魏晏转过头来,看了眼前这位颇为男生女相的俊美男子一眼,无视了他脸上的轻佻玩味,淡淡道:“自是不怕。选址在此处,正为了不想那些顾虑重重的人进来打搅。”

      那秀美青年又问:“那,要是有人不怕顾及,偏要进来打搅呢?”

      魏晏笑了,细长的凤眼眯缝起来,遥望远端一颗歪脖柳,良久,方答:“那就是愿者上钩了,我自敞开大门做我的生意就是了!”

      俊美男子想了想,啧啧道:“清平,你不愧是京城有名的皇商,合着里外你都不吃亏!”
      ……

      两人正说着,一个小童噔噔噔跑上楼来,扑到魏晏怀里,糯糯地叫:“爹爹,爹爹!”

      魏晏将他从怀中拉开,拿绣着白莽的箭袖为他轻轻拭了拭额头的汗珠,宠溺道:“江儿,不是和你说好了吗,只有我们俩在时,要叫我叔叔,有外人在时,才叫爹爹!”

      小江儿一双大眼懵懂闪烁,不解地一指魏晏身旁那位美得有些不像话的年轻叔叔,问道:“爹爹,他不就是外人吗?”

      “……”魏晏。

      那个俊美的青年闻言哈哈大笑,笑声倒比他的长相爽朗,将阁楼旁一棵老槐树上的鸟儿都吓飞了好几只。

      他蹲下来捏了捏小江儿肉乎乎的脸蛋,憋着笑道:“江儿乖!我是你子峻叔叔。”

      他凑到江儿耳边,小声说:“我可不是外人,我是你亲叔叔,你五叔!”

      他说着话,冲着小江儿眨巴了两下眼睛,小江儿莫名其妙,不解其意,求助似的看向魏晏。

      魏晏脸上没有笑意,他冷着声音提醒子峻:“你不要以为他小,就什么都敢跟他说。小孩子嘴上没把门的,最是容易说漏嘴!”

      子峻从地上站起,懒洋洋耸了耸肩,一脸的无所谓:“谁管!这里又没外人,江儿也不常被带出府来,最多也就是在你们魏宅里说上两句。传不到外头去!”

      魏晏哼笑了一声:“传不到外头去,但却有可能传到莫家去!你别忘了,我的夫人,可是姓莫!”

      子峻依然不以为然:“你不是说,你的这位夫人,脑子里七斤的面粉能调五斤的浆糊——比糊涂还要糊涂两分吗?”

      魏晏慢慢摇了摇头,“不好说。或者她之前是在装糊涂也未可知。”

      他想起之前在后花园中见到莫汶三言两语打发了马姨娘和石榴一事,又想起江儿学舌时说起夫人的变化,心里渐渐拧紧了发条,连带着脸上神色也凝肃起来。

      “她最近,可能是吃多了撑着了,突然之间学聪明了,不得不防!”

      魏晏声音开始发冷,又补充了一句,“更何况,她之前虽傻,但她身边带过来的下人,定有不傻的。做了这么多年的耳报神,连我每日宿在哪个姨娘房里,晚膳粳米粥用了几碗,那边都有人知道!你说,若让她或她身边的人听到小江儿提到自己有个子峻叔叔,而且还是他的亲叔叔,那边的人会怎么想?”

      子峻一直挂在嘴边的笑容保持不住了,额头开始沁出汗珠,抹了一把,复又蹲下身来,对江儿道:“小江儿,乖江儿,你刚才说的很对,叔叔是个外人,外的不能再外,叔叔也不叫子峻,更不是你什么五叔叔!”

      他将自己结在绦子上的一块正阳润泽的满绿翡翠玉佩解下来,塞到江儿手中,以作贿赂,并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江儿很高兴,笑得小脸发红,嫩生生保证:“放心吧,江儿不会说出去的。子峻叔叔!”

      见子峻叔叔皱眉,似对他的答案不太满意,便赶紧改口:“放心吧,江儿不会说出去的。五叔叔!”

      子峻无奈,只好向魏晏求助,却见魏晏拧着眉头,愁道:“你头先说了一次,他还未必记得。可你刚才重复了两次,这下,他恐怕想忘都忘不了了!”

      “……”子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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