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夫人擅绩效》司晨守夜

114、一百一十四、

　　莫汶说完这一番布置，便不再与大柳和小刘讨论这个话题，只问了下大柳这边近日来的开店进度，遇到的难题，有无解决预案，是否需要自己协助等等；又问小刘这边的账目。

　　见小刘这边的账目清清爽爽，分毫不差，大柳这边带来的经济们也谈店的谈店，找铺子的找铺子，大家摩拳擦掌、如火如荼，便也不再多相询，嘱咐了几句，便带着葛姨娘出了湛兮坊。

　　大柳跟着一同出来，依旧一脸凝重，愁容深锁。虽然自己的阶段性工作得了老板娘的大力夸奖，但想到从今后遇见可心的铺子不能买却只能赁，而且手里现有的好铺面还要往外抛售，岂止肉痛，简直心肝脾肺肾都跟着一起痛。

　　另外，还有一事，他也心存疑虑。

　　“夫人，咱们魏家这样大张旗鼓地四处询价谈铺子，那若踩了商会里其他大茶商的地界儿，与他们起了冲突，又该如何行事？”

　　莫汶嫣然一笑：“咱魏家又未入他们商会，又不必遵循商会那一套规矩！只要你租赁铺子手续齐全，合法合规，不触犯官家的条规利益就好，其他大茶商又能碍着我们什么事？”

　　大柳踌躇：“可这，话虽这样说，但到底是踩了人家的地盘，若他们就是要与我们纠缠，或找人来我们铺子捣乱，我们又该如何应付才好，您总要给划下个道道，我们才好行事！”

　　莫汶见大柳这般不开窍，只得叹口气，耐心与他解释：“大柳，你们开店时是喜欢在茶叶铺子集中的地方开，还是找个地儿避开闹市区单独开？”

　　大柳想了想，道：“这话就要两说了：若在街市上，我们自然会靠着其他茶叶铺子边上开，卖茶的聚在一块儿，方能聚拢人气；但若是民宅聚集的地方，只为便民故，我们自然希望周围没有其他商铺，就我们一家，让客人只能来我处买茶。这得视情况而定，可不能一概而论！”

　　莫汶点头，继续引导：“既然街市上的茶铺都是聚拢在一处的，那旁边再多家咱们的店，又有何不妥？！也不过多一家不多，少一家不少的事儿，其他茶商有什么可跳脚的？”

　　大柳掌柜眨了眨眼，觉得莫汶的话好似有些无从反驳。

　　莫汶又道：“若在民居地里，你们自己不也不愿在其他茶铺边上择址建店吗，不也要避讳着别人的店，单独找地儿开铺子吗？那又能与其他茶商起个什么冲突？”

　　大柳满心觉得莫汶这逻辑听着似是而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却偏偏说不清楚哪里不对，又不肯就这样放莫汶走，只支支吾吾着牵扯莫汶：

　　“倘若，倘若我们在街市上开店，那怕是会打破那片地界儿的平衡！偏偏您又让我们把店做得敞亮气派些，上的货种类又齐全，那必然会抢了别家店的生意。怕就怕他们联手降价，相逼于我们，那我们的买卖儿可就不好做了！”

　　莫汶想了想，拍了拍大柳的臂膀，安慰他道：“店都还没开出来呢，你且不必顾虑这么多。先照着我说的话去开店，最紧要是赶紧找着合适的买家把铺子卖出去，再返租回来。至于开出店以后的事，那便以后再说咯！”

　　莫汶就这样撂下一脑门子懵圈的柳掌柜，与葛姨娘匆匆上了马车。

　　在车上，葛姨娘忧心忡忡问她：“姐姐，我倒觉得大柳掌柜说得不错，这理是理、情是情！理论上，我们魏家开店碍不着其他那些茶商什么事，但若我们一上来便做得这样彰显，选店也要选地段好的，开店也要开得气派的，树大招风，这江南的茶商们岂会有个对我们不厌儿恶的，明里不好做动作，暗地里也会使绊子，到时我们确实容易焦头烂额！”

　　莫汶斜倚在车靠上，手指缕索着靠子边缘系成结扣的流苏，嘴角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就是要叫那些茶商们如坐针毡，就是要叫咱们魏家做一条鲇鱼，跳进江南茶行这艘大船里，横冲直撞地闹腾一番，搅得他们满船舱里的死鱼都不得不动弹动弹！”

　　“姐姐，这，这却又为何？你这么做，又于咱们魏家有什么好处呢？”葛姨娘十分不解。

　　莫汶笑了：“自然有好处，所谓无利不起早，损人就必要利己才是！搅乱这一潭死水，就是要乱了这些大茶商们目前的格局，只要有人急、有人恼、有人坐山观虎、有人下场开撕，有人偷着多得，有人明着减损，这块铁板才会裂了缝隙！到那时，我才能找其中合适的人，搭着他一块儿，做那钱生钱又不必姓魏的生意啊！”

　　葛姨娘细细体会了一番莫汶的话，不由更加吃惊：“姐姐，你，你是要跟那帮老狐狸们联手啊？”

　　莫汶觑着月牙儿眼，向葛姨娘高深莫测一笑：“是啊，所以你以后见了那天商会里见到的茶商们，可记得定要客气些，周到些，切不可像那日一样蛮横无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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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汶没有看错人，大柳掌柜果然是个诚实可靠之人，虽然对东家的布置不敢苟同，但却依然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莫汶的命令。兼之从上京带来的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能臣干将，没用几天功夫便在最繁华的几条街市里、富人多聚集的民宅区里呼啦啦开出了四五家店来。

　　这些店选的位置也许未必是整条街中最显扬处，但无一例外都高屋轩宇，门面敞亮门里阔绰。大柳又找了一班工匠，专为这些店里的装修摆设定了统一标准，重又将这些屋宇朱漆粉墨一新；又找了固定的木匠，按照图纸紧急打造了一批家具，木料倒不十分昂贵，不过用普通榆木、杉木，刨去外皮，打磨平整，涂上红褐色油亮新漆。摆进店里晾了几天味道，再一进店，也一水儿的窗明几净、古色古香。

　　又按照莫汶的意思，从余姚、上虞那一片民窑中进来成批的单釉色瓷瓶，颜色多为豆青、霁红两色，形态却各有所异，细口的、瘦足的、匾肚的、葫芦的，也不乏些造型古怪奇特的，虽为花瓶，却不做插花用，只当作摆件，或干脆摆在案台上做笔筒用，给店中增色不知凡几。

　　上货也上得齐全。原本来江南之前，小邱掌柜在上京曾给莫汶、大柳梳理过品目，翻出以前老太爷在世时南边铺子的账簿，按照那时的进销存给列出了一份详细的进货指南：哪几个市镇口味略重好喝陈年普洱、哪几个市镇口味轻偏好白茶，大约哪几个月份喝绿茶，哪几个月份改喝红茶，及店中其他地区茶品的售卖情况。

　　依据这个路数，大柳本已拟定了一份进货单子。但如今要配合莫汶的要求，只得弃了这张单子，重新向南边的茶园进货：凡茶园产出的品种，无论是供给北人还是供给南人，无论是上供给朝廷，还是卖给普通老百姓，无论是春夏饮用还是秋冬方上市，一律不论，统统进到店中。店中也不必再进其他地区、其他茶园的品类，单只自家的茶便已把店里摆得满满当当，从屋外推门进来，展眼就是一片旺盛兴隆景象。

　　渐渐地，大柳也就打消了对莫汶策略的疑惑和不满。新店一开张，便立时吸引了大批客人光顾。众人皆有好奇跟风之心，以前从未有见哪家铺子装修摆设如此个色的，江南人也少有喝过卖给北疆夷人的茶和专门供给宫廷的茶叶，如今都被魏家茶庄摆在了明面上，价钱又并不算贵，便都赶来凑个热闹偿个新鲜。

　　于是这四五家店一开，立时赢了个满堂彩，前来买茶的人络绎不绝，生意居然比想象中兴隆。

　　大柳原先就是个掌柜，只要买卖好，他再不去纠结其他，也不管莫汶这到底用的是个什么原理，总之这一套法子的确赚钱，他便兴兴头头带着底下人继续照这个套路去开店。

　　这一日正在一家新开店里监督着工匠拆屋里原有的横梁呢，屋子里灰烟瘴气中，手底下一个小伙计跑进来在他耳边大声吆喝：“柳掌柜，柳大哥，不得了了！城东头前儿新开的‘熙攘居’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大柳氆氇了下身上头上的木头屑子，吐掉嘴里一口尘土，沉着一张方脸边骂边往外走，问道：“他娘的，昨儿你还跟我说这熙攘居买卖儿最好，周围尽是有钱人家，又远离闹市，周边又就咱一家茶叶铺子，又能挣钱又省了跟人家争竞，可能得个清净了，怎么今儿就来回出事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伙计大冬天里都跑出一脑门子汗，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悔道：“您瞧我这乌鸦嘴！倒也没什么走水房塌的大事，就是有几个人到咱店里捣乱来了！”

　　大柳顿住脚步，不高兴地推搡了把小伙计，“来捣乱？来捣乱你们不能把人赶走啊？再不济报了官府，让差役来调停也行，你不去找人，只来找我作甚？！”

　　那小伙计急道：“大哥，我们不敢跟人家起冲突，也不敢到府衙找人，这来闹事的不是一般人，是孙记茶庄的少东家——孙少爷，是他带着人来咱们这儿砸场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