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夫人擅绩效》司晨守夜

107、一百零七

　　魏晏搂在莫汶肩上的手指缩了缩，他脸上的表情淡了下来，久久不能言语。

　　好半晌，待罩子灯里的火烛“哔啵”一声爆响，他才从愣怔里回过神，沉沉叹了口气。

　　他推了推莫汶，道：“起来吧，叫秋月吩咐下去，用晚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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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迁来老宅，因人手不够，厨房里便不曾分什么大小厨房，只在老宅原有的厨房里间单独辟处了两个灶头，分派两三个厨娘，专给莫汶等几个主子做饭。

　　这当口正是用饭的时间，厨房里忙的个四脚朝天，本来人手就不足，前又有莫汶的那套‘考绩’压着众人，每顿膳食都由主子们事先定好，可丁可卯地准备食材，所以，被安排临时管主子灶头的杨嫲嫲一听莫汶的丫头说要临时再加两个菜，登时就掉了脸子。

　　“铃铛姑娘，您别怨道我唠叨，咱们家的规矩您又不是不知，不管哪个院子的主子，以往在家里就不能轻易调换食谱的！好在那时节，家里地方大，采买们也心里有数，总是能多备些食材，因此上主子们偶尔添个一个菜半个菜的，咱们也都还能应付起来！

　　如今来了江南，这边地头又不大熟，采买人手也不够，每日里送进来的各种食材都将将好，有时甚至会有短缺，咱们哪天不是尽着能儿地先可着主子们的膳食，有时连咱们下人的份都短了少了！您今儿都这个时刻了，夫人院子里的晚膳早都已经备好了，只等装盘子送过去了，这会儿您却又来加菜，这让我们可怎们准备得来啊！”

　　铃铛仗着自己在莫汶面前得脸，不理会杨嫲嫲的抱怨，皮笑肉不笑地道：“嫲嫲辛苦我们知道，不过也来了这几个月了，我们夫人今儿还是头一次要求加两道菜的，况且不过多要了个菊花豆腐汤，另加一个翅汤烩三鲜，家常我们总吃的，又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想也难不倒您老的！若说采买人手不够，食材准备不全，这是没有的道理了！葛姨娘早和我们夫人说过，江南这边气候适宜耕种，稻子一年两熟，物产比上京还要丰富，倒是不愁吃的了！哪里就成了食材不足了，定是采买偷懒了，你该去责备那采买才是！”

　　铃铛是莫汶房里除去春花秋月外第三个得力的丫鬟，只是年纪小些，所以排在二人后头，实则头脑聪敏，口舌伶俐，一席话说得杨嫲嫲哑口无言。

　　这厨房里的人与采买上的人平日都极为交好，每年节下都不少得人好处，她一看这事拐着拐着就要成了采买的不是了，便不好再与铃铛拌嘴，只得丧当个脸不高兴地回身准备饭菜去了。

　　不大会儿功夫，将铃铛要的两个菜准备好了，装进描金填漆八棱食盒中，由着铃铛提回了莫汶暂居的茗芷堂。

　　那杨嫲嫲忙活完茗芷堂这边的加餐，这才收拾收拾将给柳姨娘、马姨娘准备的饭菜看着装进食盒中。

　　左右主子灶头上的活也完事了，她闲着无事，便跟着抬食盒的小丫头溜达着去柳姨娘、马姨娘共居的凝翠阁去窜门子。

　　柳姨娘、马姨娘自打来了江南，因老宅地方空旷，却又没有烧上地笼，到了晚上冷得冻骨头，便商量着搬到了一个院子里来住。这凝翠阁地方也敞亮，正房二层阁楼，两旁东西厢房，前倒座，后罩房，关起门来倒是个三进的独立小院，两位姨娘带着小江儿住在这里倒也不觉拥挤。

　　两个人自打住到了一处，平日里又用不着参与到管家里去，如今也没个男人可以争竞，兼且起居都在一处，两人间的关系倒也缓和融洽了不少。

　　马姨娘又是个纸糊的洋娃娃，空心空肺没脑子，柳姨娘又惯会做低伏小、唯唯诺诺谦忍的姿态，凑到一处竟出奇地和谐，姐姐妹妹称呼得亲热，除了早饭，午饭晚饭都在一处用膳。

　　杨嫲嫲跟着丫鬟到了凝翠阁，就看见这姐妹俩正聚在堂屋八仙桌旁，马姨娘正拿着一根五彩细绳，带着小江儿穿琉璃珠子玩儿，柳姨娘在一旁举着个绷子，不知正绣些什么。

　　见到小丫鬟抬着食盒进来，身后还跟着个杨嫲嫲，马姨娘便撇了撇嘴，抱怨道：“怎的今儿个这么晚才把饭送来，杨嫲嫲你倒越发懒怠了，莫不是昨夜里耍钱耍得迟了，今儿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不成？！”

　　杨嫲嫲跟马姨娘平日里走得近，不大畏惧马姨娘的，也敢开些玩笑，听到马姨娘抱怨也不怕，还皱着眉头跟她一起抱怨：“哪能够啊！姨娘您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耍钱耍的迟了您的饭啊！还不是咱们夫人，今儿晚上突然加了餐，临时多要了两个菜，又要的急，我们这边人手一向紧的，您也知道，好不容易刚给忙活出来，就赶着过来给您送饭了！”

　　她边说边指挥着小丫头们把食盒里的饭菜摆到桌上，嘴里边也不闲着跟马姨娘继续叨叨咕咕地抱怨。

　　马姨娘脑空心大，只觉得晚了自己的饭很不高兴，再想不到别个上。倒是呆在一旁安静绣花样子的柳姨娘闻言心里动了动。

　　她故作不经意状，淡淡地问：“哦？姐姐今儿多要了两个菜？什么事这么高兴，莫不是今儿上午去茶行商会里累着了，需在晚膳里补给补给？”

　　杨嫲嫲不大瞧得起柳姨娘，听她这么问，也没过心思便随口一答：“那谁知道去，我们这些个下人的男人们多数都没跟过来，如今江南这边得用的是大柳掌柜，还有夫人原先娘家陪嫁过来的铺子上的小刘掌柜，如今专跟在夫人身边做帐房先生的。外头的事我们再哨探不到的！只知道夫人今儿回来后就没出过屋，睡了能有一下午，连午饭都没吃，估摸着饿狠了，才多加了菜吧！”

　　柳姨娘一听莫汶连中午饭都没吃，心里不由得更加起疑。

　　她想着：莫汶自打早春起吃糯米糍吃坏了肠胃差点儿送了命后，就特别注重养生，早饭、午饭从不落空，一顿不漏地吃，倒是晚饭吃的十分简素，也有不吃的时候，今儿到底是遇上了什么大事，竟至于中午饭都没吃，直接睡到了晚饭去，晚饭还要加了菜？！

　　人家葛姨娘也跟着一起去了茶行，回来后就没啥异样表现，照吃照喝，眼里反而还比日常更加有神，总带着一股要跟人呛呛几句的神采，让自己见之就想抱个树枝把自己遮挡起来！

　　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然有些惴惴，总觉得莫汶有些不对劲儿，于是试探着又问：“八成夫人来江南后也馋嘴了，想吃些新鲜花样来吧！不知可点了些什么好东西，嫲嫲您也说给我们姐妹听听，回头我们也照着点一回！”

　　杨嫲嫲道：“哪里是什么新鲜花样了，不过一碗菊花豆腐羹，一盘翅汤烩三鲜，这也不算什么，都是家下常做的，倒也容易！”

　　柳姨娘放下了手里的绷子，慢慢地嘀咕：“菊花豆腐羹，翅汤烩三鲜？这不是家常老爷爱吃的两样吃食吗？”

　　杨嫲嫲小声笑了一下：“就是说嘛，八成夫人也不是嘴馋了，就是想老爷了！这年轻小夫妻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咳咳！”

　　虽然跟马姨娘交好，又瞧不上势弱的柳姨娘，但她到底也不敢过分编排主子，说了一句，便不敢再说下去，赶紧找了其他由头，把这话遮了过去，匆匆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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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姨娘心不在焉地吃了这顿晚饭，待丫鬟们收拾下去碗筷，又把小江儿带回净房洗漱后，才凑到马姨娘跟前，悄声说：“明月姐姐，今儿的事，你觉不觉得奇怪，夫人突然晚膳加了两道菜，加的还是老爷素日爱吃的菜？”

　　马明月丝毫不觉有异，奇怪道：“有什么奇怪的，那杨嫲嫲不也说了吗，姐姐这是想老爷了！也难怪，在上京时，老爷差不多夜夜宿在她房里，如今突然分开了这两个多月，她耐不住了，也是有的！”

　　柳姨娘眼神怔怔的，丝毫不理会马姨娘口气里冲天酸意，琢磨了半晌，突然摇头道：“不对！依我说，保不齐是老爷偷偷来了江南，如今，八成就藏在姐姐房里呢！”

　　马姨娘被她的话惊着了，眼睛睁得能塞下半拉拳头那么大，半晌才磕磕巴巴问：“何、何以见得？”

　　柳姨娘笃定道：“姐姐想啊，咱们这位姐姐，自打年初那次吃坏了肚子，这一年来在饮食上便格外注意，一向都以简淡为主，那菊花豆腐羹也就罢了，那翅汤烩三鲜，你此前可听说过咱们姐姐点过？！她不一向说鱼翅、鲍鱼什么的，吃多了反有损脾胃，且也并没有多养人，不过尔尔！”

　　马明月一琢磨，是这个道理，莫汶一向不吃这些个大补的东西，什么海参鱼翅鲍鱼佛跳墙的，便是年节时一家子聚在一起，桌上但凡有这些菜的，她也基本不动筷子。就算如今她想念魏晏了，也不可能为了这个原因大改饮食习惯的！

　　“那，你，你的意思是说，这菜，其实是为老爷现加的？”马明月迟疑地问。

　　柳姨娘点头：“正是。以往咱们姐姐和葛姨娘一道去外头办事，回来后两人必要凑到一处商讨商讨，可今儿你也看到了，姐姐自打回来就钻进自己院子里，关严了院门，这一下午谁也没叫进去，晚间也不曾出来，只叫人加了这两道菜，可不是院子里藏了人么？”

　　马明月自己没主意，这阵子跟柳姨娘住在一处，老被柳姨娘洗脑，柳姨娘的话她还真信了六分去。

　　“那，那你说，老爷为何要偷偷来江南，为何来了却又不跟我们见个面，只藏在姐姐房中呢？”

　　柳姨娘清秀的脸庞浮上了一丝凝重，紧紧蹙着眉头，忧心忡忡道：“这我也不好妄加猜测，但这事以前是从没有过的，咱们这次来这里又来得匆忙，姐姐走前又吩咐我们把所有贵重物件尽量带着，老爷又这样偷偷摸摸的，我猜，咱们魏家搞不好摊上大事了，搞不好老爷惹到什么大人物了，或者买卖经营不善，咱们魏家在外头的产业要黄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