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夫人擅绩效》司晨守夜

104、一百零四

　　魏晏的声音乍听淡然无波，一如往日，莫汶却从这种淡淡的平静中莫名听出他压在心底的那份情意，好像海底深处的熔岩，暗流奔涌、躁动不安！

　　莫汶心头陡然生出一股酸涩，涌向鼻尖，她咬着嘴唇轻轻低了低头，拼命憋回差点夺眶而出的眼泪，轻声道：“老爷，您，您怎么……”

　　她话未说尽，魏晏却轻轻笑了起来，他自然也从莫汶微微颤抖的声音里感受到了那份思念和隐隐的委屈。

　　他走上前，上上下下细细打量过莫汶，这才一把将她拉进自己的怀中。

　　两个月的时间不长，可也不短！当他一个人在京中的波谲云诡中如履薄冰、步步惊心、被迫得几乎不敢喘气时，夜深人静处，便不由刻骨铭心地想念起莫汶。

　　他想念莫汶娇俏的容颜，也想念她柔滑如缎的身体，也想念她的那些个奇思妙想、那些个温言软语。

　　京中的局势益发诡异，靖元宗身体自打莫汶她们出京后便更加不好了，有一日又添了痰迷之症，霜降那日竟咳痰了半宿，险些就此晏驾而归。

　　太医们束手无策，嫔妃们只知痛哭流涕。邱贵妃于一脸悲色之中倒还有几分胆色，勉强撑住了局面，将前来探视皇上的小妃子们全部撵去了偏殿，找人牢牢看管住。又调了侍卫将住在宫中尚未成年的几个皇子也都一起拦在了寝殿之外，不肯给见他们的父皇。

　　她在等住在宫外的二皇子！

　　可惜，二皇子当初建府时怕与皇宫太近会受束缚，特特选了离皇宫最远一处府邸作为自己的敏王府，相当于帝都四环的一个所在。如此礼让，既赚了兄友弟恭的美名，又于远离父皇视线处行动自如地拉党结派、笼络朝臣。

　　唯独漏算了一件事：就是距离太远，遇到宫里发生天塌人陷的大事时，往往只能最后一个赶来，吃屎都吃不上热乎的！

　　于是，在这紧要关头，邱贵妃望穿秋水地盼着她的儿子，却分别先等来了大皇子、三皇子五皇子、以及四皇子…….

　　这些成年的皇子们与宫里那些被软禁起来的小皇子哪里一样？！他们个个已在外历练多年，手握大权，各有各的势力，各有各的人脉，这千钧一发决定自己未来生死荣达的一刻，哪肯甘心就这样把未来拱手让给一个娘们儿，于是便带着各自的随从吵吵八火要硬闯皇上寝宫。

　　邱贵妃带着宫里一批死士护卫便抵死相拦。

　　双方正僵持不下之际，皇后娘娘也带了大批侍卫、太监、宫女，声势浩大地赶来。

　　这下子邱贵妃彻底势弱了，皇后娘娘是后宫名义上的主子，虽然早已无宠多年，但也做了这么年的正宫娘娘了，皇上也从无废掉她的意思。在宫里深耕已久，还是颇有威仪的，便是邱贵妃身边的侍从、太监等，也不敢在她面前耍蛮使横！

　　关键皇后还膝下无所出，除了二皇子外，其余几个皇子跟她的交情也都还不错，一见她来，便纷纷站在皇后一边，支持皇后先进去探望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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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晚，魏晏未曾亲临，只事后听子峻转述给自己，时间仓促，子峻并未说得详细，许多地方又只能隐晦而过。但想也知道，那一宿，子蕴、子峻兄弟二人是一直提着自己的脑袋熬过这一宿的，多少惊心动魄、风云难测，这一场豪赌，实在是我命由天不由我！

　　富贵荣华，从来都求于险中！更何况那至高无上的荣耀和权力！

　　据子峻说：这皇后娘娘也的确是个聪明人，她进到寝宫后，看到正在床榻上上气不接下气的皇上，立刻抛开了那些不肯担责互相推诿的太医们，亲自上阵，不嫌恶心地口对口为皇上吸痰，连着吸出了三大口黄痰，漱了两三壶的茶水，靖元宗竟悠悠醒转过来。

　　一睁开眼，便看到自己鬓发已经花白的发妻，正一脸倦容地哀戚地望着自己。

　　满屋子的太医有反应快的，立即跪地叩头嚎哭，大叫：“皇上，皇上醒过来了！邱贵妃，您快进来瞅瞅啊，您忧心了一夜的皇上，他，他终于醒过来了！”

　　另有太医也十分机灵，立马跟着往前爬了两步，痛哭道：“皇上，皇上您可吓死臣了，也吓死齐王殿下了（大皇子）！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大皇子欲孝而不待，您可让他如何是好啊！”

　　旁边几个御医也纷纷凑到前来，跟着一通抹眼泪儿哭鼻子的。

　　靖元宗刚刚清醒过来，整个人都被憋得虚脱，脸庞发紫，手脚浮肿，嗓子里又湿又粘，耳朵还在嗡鸣，结果一个上来服侍他喝水用药的人都没有，就听到云里雾里一片哀嚎，气得差点又嗝屁朝凉过去！

　　老子还没死呢！你们这是打算干脆把老子哭死算是么？！！！

　　好在皇后娘娘今夜犹如诸葛亮附体，大事小节面前都一点不糊涂，拖着因吸痰而弯了半天快要断掉的老腰，颤巍巍起身指挥身后丫鬟去把茶水端来，亲自捧给了靖元宗。

　　靖元宗睁着一双昏聩的眼睛，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的老伴，心内感慨万千，拼尽全力，伸出手紧紧握住了皇后的皓腕！

　　皇后身后的丫鬟见状忙劝：“皇上，您……，娘娘刚才弯腰伏床为您吸痰，她，她手腕子都撑得青了，您可……”

　　靖元宗身体不行了，但头脑却还没有老迈到糊涂，一听此言，立刻明白了：感情自己这条老命还不是地上那帮杀猪般哭号的太医们救回的，原来关键时刻还是自己的老发妻不嫌不弃，替自己吸出了浓痰，这才把自己从阎王殿里重又给捞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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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晚，整个京城如往日一般在厚重的夜色里宁静安逸，直至清晨第一缕晨曦铺洒在长街西最气派的酒楼顶的屋脊兽时，百姓们都还完全不知昨夜里这一场差点儿要改变很多人命运的事件。魏晏也是在次日午后，才收到了子峻贴身小厮偷偷递过来的消息。

　　他瞬间吓出一身的冷汗！

　　靖元宗的病势他一直知晓。京里局势剑拔弩张，盘踞在暗处的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他和子蕴、子峻暗地里布置了几年的局，开始慢慢朝着他们心中所盼的方向收网。

　　然而，那天晚上靖元宗突然加重的病情却是意外，也好悬将这一整盘棋打乱！子蕴、子峻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赶去了皇宫，可谓九死一生；而魏晏更是事先一无所知，根本来不及为他俩提供任何援手。

　　好在那一夜还有皇后娘娘，也好在，皇上还命不该绝，更多亏了，子蕴子峻那一晚毫无准备，太医院那夜留守的人里，没一个是他哥俩儿的人。

　　正因此，靖元宗有所好转之后，再看到大皇子和二皇子时，便左右皆不顺眼，冷鼻子冷脸不曾给过好脸色，但却不曾迁怒到子蕴、子峻身上。

　　子蕴、子峻在朝中的地位悄悄地、却也迅速地，升了上来！

　　这当口，子蕴分外冷静，他没有被这一时的得势冲昏了头脑，反而更加低调沉稳。

　　靖元宗的骤病加剧了京里的紧张局势，如今京城局面错综复杂，乱花迷人眼，连他自己都有些看不清楚。也不知那一夜的险象环生，真是纯粹的突发，还是……有心人有意而为……

　　他益发不敢轻举妄动，并托人转告魏晏，暂且不要动作，也不要轻易见面，此后便老老实实拒守工部，埋首公事，里外事都不敢懈怠，亦不敢在明处与朝中大臣有所来往。

　　子峻也老实了许多，大约是被他二哥严厉警告过，如今也不再整日到大街上东游西逛了，连夜生活都相应减少，却又不像他二哥一样有份公差担在身上打发时间，整日里憋在家里闲得快要长毛！

　　实在忍耐不住，终有日傍晚，偷偷溜至魏府，找到了魏晏。

　　两个人面庞都有些消瘦，子峻大约是那一晚的紧张刺激过度，到现在还有些魂不归位、心不在焉；魏晏也比他强不过哪去，他与子蕴兄弟俩牵扯太深，若子蕴最终在夺嫡之争里落败，他魏晏，乃至魏氏全族，都恐怕难落个全尸！

　　年轻时与子蕴结盟，他孑然一身，舍得了这一身剐，全不畏死，所谓无挂碍故、无有恐怖；可如今，他答应了莫汶，待京城事了，便要带着她隐退水乡，远走高飞。

　　他心里有了牵挂，有了希望，他便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畏惧了，他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当初会如此执念，非要扳倒邱家才觉能得报大仇。若自己父母泉下有知，自己的儿子为了给自己报仇，舍却了一身荣华富贵，舍却了性命，舍却了所爱，甚至没能留下丁点骨血……

　　他们在九泉之下，是否能认同自己的所作所为？！

　　魏晏疲惫地倚着椅背，年轻俊秀的脸庞上，露出了少见的迷茫和倦意。

　　他问子峻：“子峻，那一夜，皇上病情骤然加重，据你和三殿下看，可是巧合？”

　　子峻琉璃色的浅眸里也同样闪烁着不解和…慌乱，他显然判断不出那一夜背后真实的究竟，只得毫无底气地轻声反问：“三哥并未多说，我，我不知！清平，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