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夫人擅绩效》司晨守夜

103、一百零三

　　他一脸的愤愤然，怒目瞪了葛姨娘良久，却不敢公然违拗常宗主的话，脸红脖子粗地喘了半天粗气，咕咚一声重新坐回到椅子里去，不再说话。

　　莫汶咬着嘴唇，歉疚地朝孙子鑫颔首，又转身对着一直照顾自己的常宗主一福，轻声说：“宗主，莫汶已尽知诸位先生们的意思了，莫汶先代我家老爷谢过诸位！至于我家老爷的行程，我确然不知，但今日回府里后，我会尽快去信问我家老爷，待他给了答复就立即托大柳掌柜给大伙捎个信儿来，到那时，诸位再做安排也不迟！”

　　她回首轻轻一瞥大柳，大柳会意，连忙从椅子上站起冲众人一揖首，说出自己进入这宴客堂后的第一句话：“ 诸位放心，待我家夫人得了老爷的信，我必尽快赶过来将我家老爷的安排告知各位的！还请诸位不要心急，且请耐心等信儿！”

　　大柳粗重的眉宇下一双黑圆的眼睛囧囧有神，语气诚挚而谦恭，令得众人都再说不出逼迫的话来，大家只得在心里轻叹了一声：罢了，罢了，今儿这场会面，人家以三对多，己方可说是一败涂地，什么瓷实话都没套出来，白白浪费这一上午时间。

　　众人心中失望，皆默然不语，唯那个笑面虎中年男子还不大甘心，不断对着孙子鑫挤眉弄眼使眼色，口中还笑着道：“有劳夫人和大柳掌柜了，只是今日夫人难得来此与我等相聚，也别急着就走，便由我们商会做东，请夫人先去那谪仙楼踩踩点，也尝尝我们江南地道的菜肴，可还入得了夫人的口？”

　　他边说边朝孙子鑫使眼色，以期孙子鑫能在旁开口相助一二，结果却只换来孙子鑫一个冷冷的白眼。

　　孙子鑫心道：吃饭？吃个屁饭！这一上午光吃这俩女人的气都吃饱了，且看样子这俩小娘子是真不知魏晏的行踪，从她们口里是套不出什么实话来！回头按长幼序还得我来掏钱做东，你倒白饶了一个大方的名声，呸！我才不傻呢！

　　于是装聋作哑，飞了个白眼后，假作欣赏院子里正在觅食的两只肥鸽子，眼神幽幽盯着门外的风景，不动不转。

　　莫汶抓住这个空当，连忙起身推辞：“先生相请，本不该推辞的，只是初到江南，如孙公子适才所言，家中确有许多事情还未料理清楚，一家子又都是不能做主的妇孺，许多首尾还等着我回去决断，实在是不得不辞，还望先生谅解！”

　　在这屋子里待得时间长了，莫汶也是学得聪明了，嘴里说着推辞的话，眼睛却只求助般地望向正中上首位的常宗主。

　　常宗主苍苍咳嗽了两声，叹道：“罢了，妇道人家，今日能来与我等见一面已是不大合规矩了，人家夫君又不在，再出去与十来个男人同桌而食，传将出去……，咳咳，如今大靖朝也是风气日下了，你们年轻人倒是无谓的很，我这种老朽之人，咳，总是看不惯的！”

　　说罢，由着身边小厮将自己缓缓扶起，冲众人摆摆手，告辞道：“也折腾了这半日，我这把老骨头都快坐散了，就不跟着你们年轻人参和了，先告辞了！”

　　常老年轻时想必也是果断干脆之人，竟然说走就走，话音一落，也不跟众人再打招呼，只对莫汶点了点头，迈步就往外走。

　　众人猝不及防，只得纷纷从椅子上起身，恭恭敬敬、客客气气送老爷子出去，待老爷子走后，再回到屋子里，已然没人好意思再相逼莫汶去赴宴了，只好眼睁睁看着魏家三人轻轻地来，最后又轻轻地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

　　马车上，葛姨娘依然沉浸在刚才与孙子鑫斗口的战斗情绪里不能自拔，两眼放着兴奋的绿光，抓着莫汶的胳膊，意犹未尽道：“姐姐，你适才可见到那姓孙的小子那张苦瓜脸了吗？可拉得比驴脸还长！

　　真是活该！他们还道你我姐妹二人是那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窝在深宅大院里大气都不敢喘的无知妇人呢，殊不知姐姐你在上京时就能将自家濒死的铺子盘活成让全京城都街知巷闻的上品食肆，又能帮着老爷轻轻松松将那些刺儿头掌柜们收拾得服服帖帖，再加上妹妹我也不是什么孬货，你我二人一联手，必叫这些贼头鼠目的昏头男人们讨不到半点便宜去！……”

　　Blablabla，口若悬河地在莫汶耳边聒噪了半晌，却见莫汶并不搭茬，只看着车窗外的喧哗街巷怔怔发呆。

　　葛姨娘诧异问：“姐姐，今儿你我二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全身而退，怎得却不见你高兴？”

　　莫汶回头看她一眼，轻叹一声：“傻妹妹，今儿我们不过欺着这些人未见过世面，没料到魏家的女人竟是这样两个风格，这才杀了他们个措手不及！可，狼子野心已然若揭，这江南的商会，众人之间的利益牵绊只怕比我们想象得还要深，也比我们北边各自的势力更加团结，我只担心老爷的计划，未必会如愿施行，咱们魏家的产业若要在南边发扬光大，只怕还要经历重重阻碍！”

　　葛姨娘高涨的情绪被莫汶轻描淡写两句话便给扑熄了，她默默无语了半晌，突然一扬眉，生气地抬高了声音：“老爷也是，这南边的情状比之上京还要复杂，他把咱们娘们儿赶到这儿，这俩月来，也不说给留个锦囊，也不说给定个谋略，竟完全不闻不问。姐姐你再能干，毕竟也只是个女人，外头的事不好总强出头的，易被人欺了去。也不知这上京究竟还有些什么要紧事，老爷这么久还处理不完的，不说尽快来南边与我们团圆，难道这偌大的产业真都要交给姐姐你独自一人担当？！”

　　如今的葛姨娘，一旦说起魏晏的不是，便似储在心房里的那一团干草垛子迸尽了火星，立即燃起熊熊火势，若无人阻拦能滔滔不绝数落魏晏数落上三天三夜。

　　所以莫汶急忙打断她，问道：“春叶，早起走时，我听卢嫲嫲说，江南这边也有好些打北边来的人家，不耐烦这个季节的湿冷，会想法子专门找些买办，似乎还是借着咱家那条漕运线，北上山西，会单独运几箱子银碳来，再高价卖给这些大户。你回去找卢嫲嫲好生打听打听，能不能联系上这些买办，叫他们多捎些银碳来，咱们也买点回来。实在是冷得受不了，另小江儿年岁小，也莫叫他长了冻疮，坐下病根！”

　　葛姨娘情知莫汶是不乐意听自己叨唠魏晏，特特转了话题，心中更加忿忿，气呼呼哼了一声：“知道了！何必找那些买办，若真是咱家的船能捎带这些货，直接找大柳去跟漕运线的人通个气儿不就行了！依我说，还是老爷想的不周，咱们这些人中就他是打小在江南长大的，别人不知，他还能不知这边是个什么鬼天气吗？何况还是自家的漕运线，横竖不过他一句话的事，都不知道想着点咱们……”

　　莫汶揉着太阳穴，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皱眉道：“头疼，那商会外头看着气派，总觉得屋子里一股子霉味，熏得脑袋疼，春叶，来给我揉揉！”

　　她拉过葛姨娘的手，按在自己头顶心，便闭上了眼睛装死。

　　葛姨娘无奈又好笑，只得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嘴把，轻手轻脚地为莫汶揉着头顶心。

　　回到魏家老宅，莫汶借口犯困，拒了葛姨娘共用午膳的邀约，径自回了自己院子里。

　　一进院门，便觉气氛似乎与往日不同。

　　院子里守院的两个小丫头脸上喜气洋洋，正兴高采烈不知聊些什么，忽见莫汶进来，便同时噤了口，匆匆低下头去。却又忍不住偷偷抬眼打量莫汶，眼里眉梢俱是喜色。

　　莫汶好生奇怪，来了这些日子，江南雨势缠绵，天气不佳，众人又都有些水土不服，丫鬟们也有好几人上吐下泻地犯病，院子里连着数日都死气沉沉、毫无喜意。不知今日又发生了什么，竟让这些无精打采了好些天的小丫头们展露笑颜。

　　她和秋月对视一眼，俱是疑惑，犹疑着走进堂屋的门。

　　一进了屋内，扑面便是一阵暖意袭来，有如春风拂面，满屋子缭绕着一股飘着淡淡冷子丹香味的暖气。久违的味道和温暖瞬间裹袭了莫汶，莫汶心头莫名一松，回头望了一眼身后正拼命憋着笑意的春花。

　　春花心里藏不住事，况且已经憋了这半天，实在掩饰不住眼中欣喜，抿着嘴唇，用手指了指次间门上那块猩红色的厚毡帘，将欲说话，突然猩红色的帘子被人掀开，一个清瘦的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相隔了俩月余，带着一身仆仆风尘和满面疲惫的魏晏，正倚着墙边，静静地看着莫汶。

　　他一如莫汶初见时，嘴角挂着一丝温文尔雅的浅淡笑意，只是与初见时略不同，那时，他的笑彬彬有礼却又拒人千里之外，而此时，他的脸颊明显瘦削，看去似乎还有几分狼狈，但笑容却是直达眼底，又由眼中，直达心底。

　　他轻声说：“回来了？等了你一上午，你也去了这一上午！可还顺利？这一向，可辛苦你了！”